正文 美麗的默契(1 / 2)

當心中有了期盼,

不管那個願望是多麼的卑微,

都會把生活照得亮晃晃的;

而放學後坐在校外的石礅上

吃一根小小的油炸香蕉,

便是我貧瘠童年的一束亮光。

小的時候,隻要袋子裏有零用錢,我便好像著了魔一般,把雙腳化成輪子,飛快地滑向街邊那個油香四溢的小攤子。

攤子上那鍋“嗞嗞”作響的油,因為多次反複使用而變成了諱莫如深的暗黑色,可是,攤販以長長的竹筷從油鍋裏夾出來的東西,卻是金光燦爛,悅目至極的。

裹了麵糊而炸得香香脆脆的番薯、芋頭、綠豆糕等等堆積如山,而我的手,總會毫不猶豫地伸向油炸香蕉。

“香蕉”這名字,取得真是好。

蕉,真的是香的。

那種香,不是浪蕩奔放的,更不是咄咄逼人的;它含蓄自重、香氣內蘊,隻有當你讓它進入了口腔裏,它的香氣才大大方方地釋放出來。脆脆的麵糊給軟軟的香蕉披了一襲金色的外衣,一口一口地咬著吃時,索索作響、煙氣嫋嫋;邊吃邊嗬氣、愈吃愈著迷。油炸香蕉吃完後,十根手指都變得油光閃閃的,和絢爛的夕陽交相輝映。

當心中有了期盼,不管那個願望是多麼的卑微,都會把生活照得亮晃晃的;而放學後坐在校外的石礅上吃一根小小的油炸香蕉,便是我貧瘠童年的一束亮光。

有人指出,營養豐富的香蕉具有開心激素,能減輕心理壓力,解除憂鬱,而臨睡前吃香蕉,還具有鎮靜作用,因此,香蕉有個非常美麗的綽號,稱為“快樂的水果”。

實際上,香蕉的外形,的的確確就像是一個知足常樂的“微笑”;有時,把一整串香蕉放在桌子上,就好似看到一圈圈笑影在屋子裏不絕地盤旋,看著看著,嘴角也不由得勾起了一絲絲笑意。

長大成家後,有了自己的住宅,我便在後園裏栽種了兩株“快樂的樹”。這樹,真是好看。葉子很長、很大、很闊,鮮潤的碧綠色,舒暢地伸展著,像慈母的手掌。風來時,它便氣勢萬千地翻動著,活潑又深沉、粗獷又嫵媚。它不動聲色地、努力不竭地醞釀,然後,“一鳴驚人”地結出一串又一串的果實;“快樂的笑影”層層疊疊地垂掛著,豐實而又浪漫。它們一起青澀一起成熟,所以,香蕉摘下後,我便忙忙碌碌地以香蕉充當友誼大使,大肆派送。

這香蕉,沒下任何殺蟲農藥或化學肥料,我僅遵照婆母的囑咐,每天以淘米的水和泡過茶的濡濕茶葉充當肥料,偶爾家裏以蝦做菜,洗蝦的水,也是很好的自然肥料。朋友說這是“廢物利用”,我卻認為是“物盡其用”。沒有殺蟲藥的任意蹂躪,也沒有化學肥料的“為虎作倀”,種出來的香蕉,香甜又可口,朋友都很喜歡。

我日日盼望香蕉快點成熟好讓我與朋友共同分享,而香蕉也仿佛聽到了我內心的呼喚,隔三岔五便結出累累的果實以完成我的心願。

香蕉樹與我之間,有著極其美麗的默契。

叢林裏的鬆鼠,常常在香蕉成熟期間竄入我家,大裏大氣地坐在桌子上,捧著黃燦燦的香蕉,大吃特吃,毛茸茸的尾巴,閑閑地擱在桌子上,金光閃閃。它吃得那麼的專注、那麼的愜意,我往往不願驚動它,隻靜靜地躲在一個它覷不見的角落,看它把一圈又一圈快樂的笑影吞進肚子裏。

香蕉,是大自然賜給大地的禮物,動物當然也有享受的權利。

當我放任鬆鼠盡情大吃那熟透的香蕉時,人與動物之間,便有了一種異常美麗的和諧。

常有朋友問我:

“為什麼你不用這香蕉烘焙蛋糕呢?”

把清香的香蕉嵌入蛋糕,的確是極好的配搭,問題是香蕉有很多類,我所栽種的,既不適於油炸,也不能用來烘焙,隻能“清口白吃”。

讓我深感遺憾的是,市麵上所出售的香蕉蛋糕,很少適合我口味;有些好像是從油桶裏撈上來的,沉甸甸、油膩膩;有些又下了過多的香精和白糖,完全掩蓋了香蕉的原味。

屢屢品嚐,屢屢失望。

有一天,朋友謝麗珠送來了一隻香蕉蛋糕,長方形的,貌不驚人。然而,當我漫不經心地以刀將它切開時,卻覺得它出乎意料的鬆軟,好像是在切一股溫柔的輕風。一嚐,那種超乎想象的滑膩與細致、那種難以置信的甘香與鬆化,卻在驟然間化成了無數個令我錯愕的驚歎號。我一小點一小點地咬著吃,而在吞咽的時候,那種潤澤的甘香還一直在口腔裏回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