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結】(2 / 3)

這婚事雖然倉促,但謝崢遠為她準備的東西卻一樣都沒有落下,就連鳳冠都是與前世一模一樣的那頂。

她望著鏡中的自己,仿佛與上輩子的模樣重合在一起……

——“日後你我夫婦為一體,舉案齊眉,相敬如賓。”

——“此酒飲下,你我便是一輩子的夫妻。謝某不才,隻有這小小爵位與這侯府內的器物,給不了娘子任何承諾,但唯獨能做到一條,那便是全心全意地對你好。”

上輩子的重重言猶在耳,如今卻沒有半分相似的心境。

她如今嫁給謝崢遠隻是為了活命,是為了保全自己為阿爹阿娘報仇。

她對那人沒有半分的期盼,更不想什麼舉案齊眉。

那時的心境終究是回不來了。

一旁的桃喜在逗她笑,祝暄也隻是僵硬地扯了下嘴角,眼底沒有絲毫笑意。

接下來一切似乎都與前世有著莫大的重疊,卻也有著細微的差別。

謝崢遠的臉色瞧起來實在不好,祝暄雖是蓋著蓋頭,卻有旁邊的茗喜同她念叨著。

大婚的流程他們二人自是熟悉不過,這般趕下來,直到夜色濃重時前廳的客人才散了。

祝暄坐在床邊,茗喜一直在安慰她不要緊張,而她哪顧得上什麼緊張,心中始終盤算著另一件事。

喜房的大門被人推開,並沒有意料之中的酒氣。

也對,他近來身子這樣差,怕是也無法飲酒。

祝暄這般想著,正欲自己將蓋頭揭下,就聽到有什麼東西倒下的聲音,悶聲的響,很輕。

她剛要抬起的手一頓,仔細辨別著來人的腳步聲。

似乎不是謝崢遠……

祝暄心頭一緊,握住袖裏滑出的匕首,靜靜等著那人走至跟前。

一步,兩步,三步……

她猛地將匕首刺向身前,同時扯下了蓋頭。

隻見一有幾分熟悉的身影正在身前,他穿著大紅色的喜服,側對著她,麵色陰在一片陰影之中讓人看不清。

匕首在那人手臂上劃了一道,衣料撕裂的聲音回響在屋裏。

“你是誰?怎會穿著這身衣服?”

那人沒說話,轉身便要離開,卻被祝暄從後麵扯住了衣角。

他登時用力一扯,祝暄力氣不及,險些被掀翻在地——

慌亂之中,聽得那人似乎喊了一聲:“小心!”

這聲音她曾聽過,不由愣了一下,便見那人匆匆跑出去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來人,有刺客!”

祝暄喊了這麼一句,又趕忙回去查看被打暈在地的茗喜,見人沒事這才匆匆朝著前廳的方向而去。

拜堂時他身旁還是真正的謝崢遠,招待賓客之後卻換成了另外一個人。

想起某人前幾日虛弱的模樣,祝暄不由加快腳步。

前廳的丫頭小廝們正收拾著東西,這會兒見到她來都忙叫著“夫人”請安,祝暄隨手拉了一個詢問謝崢遠的下落,得到的卻隻是“不知”二字,就連無名的身影都不曾看到。

無名與謝崢遠向來是寸步不離,怕不是出了什麼事……

耳邊忽然回響起昨日回府時那人趁她半夢半醒時說的話。

——“明日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不要慌。在侯府等我回來。”

看來他是早就料到會生事變,那必然已經做好了安排,可這假新郎也在他的計劃中麼?若不是……

祝暄不敢再想下去,叫了幾個強壯的家丁一同去了罄楓樓。

侯府之中看守最為嚴密的就是罄楓樓,隻因暗室裏藏有大魏眾多的情報秘密。

謝崢遠表麵看起來隻是為黎慷守江山的武將,其實也是他最靈活的耳目。

而當初為黎慷提供情報的是衍國公徐申,侯府的府邸曾是國公府,罄楓樓也曾是徐國公的院子。

這也是黎慷知曉侯府與將軍府都有暗室的原因。

但黎慷卻不知兩個暗室是有一條地道相連的,而當他知道時,就對兩人起了懷疑之心。

當情報可能不再僅僅屬於他一人,那同樣知曉的另一人便有可能成為叛徒。

再加上祝振元身為武將從無敗績,十分受邊境百姓們的愛戴,功高蓋主,疑心多慮的皇帝就更有懷疑他的理由。

——“父親曾說過,他與祝叔叔都不支持聖上不斷擴張疆土的做法。大魏確實富有,可貧富差距卻大。連年的戰爭所能滿足的也隻是身為高高在上的皇帝的一己私欲。祝將軍曾不止一次向聖上提出停止擴張的想法,聖上便對將軍府有了忌憚。”

——“之後我父親也以同樣理由勸諫,被聖上一通罵,直接軟禁在了府裏不讓上朝。”

——“再後來,兩家暗室相連的事情被聖上得知,我父親沒多久就染上惡疾,暴斃而亡……”

徐宛嫻的一番話說完,終是讓祝暄將整件事情理解了通透。

猜忌是開始,死亡是結束。

黎慷從來就沒有真正地相信過任何一個人,否則追隨他數年且忠心耿耿的兩人不可能這般輕易被殺。

但事實上,徐申從來沒有同祝振元分享過任何情報。

“夫人。”忽地有人喚她一聲,一塊大紅色的衣料被遞到祝暄眼前,“我們在院裏發現了這個。”

是喜服的一角。

第44章 . 西北 侯爺請自重。

祝暄沉著臉色看手中的這塊布料。

當時假新郎出現的時候, 那人身上的喜服花紋與白天謝崢遠身上的那件並不相同,而這塊卻是與謝崢遠身上穿的一模一樣。

布料的周邊整齊,一看就是被利刃所割,看來謝崢遠確實有可能在此遇害。

祝暄不由心頭發緊, 快步衝進了罄楓樓。

身後的家丁也跟著衝了進去, 卻見桌案前正坐了個人, 臉色陰在黑暗中看不真切。

屋裏沒有點燈, 但即便是憑借著微弱的月光,祝暄也能認出眼前的人並非謝崢遠。

她攔住身後的家丁, 獨自上前,手裏緊緊握著那把匕首。

“你是誰,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謝崢遠人在哪兒?”話一出口她竟發覺自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 不知是緊張還是害怕。

那人抬起頭來,沉聲道:“讓他們都出去,我有話要單獨跟你商議。”

祝暄眉頭不由緊蹙,從來沒想過眼前的人會是他,可這會兒也隻能照辦,讓家丁都退了出去。

書房的門緊閉,屋裏隻剩了他們兩個。

祝暄走上前, “說吧,殷無霜,你到底想做什麼?”

那人笑了兩聲站起身, 月光灑在他的臉上, 將那俊朗的五官映照得清晰。

“你從一開始就搞錯了, 並非是我想做什麼,而是侯爺想做什麼。”

祝暄不解:“你這話什麼意思?”

“我也隻是知道其中的一小部分,或許並不能為你解惑。我能肯定的是, 他是在保護你。”殷無霜說著走上前來,拉著她的手腕走至書架前。

“今日的大婚聖上本是不許的,中途出了很多意外,但都被他壓了下來。今晚難免聖上還會有其他的動作,所以隻有假的侯爺與夫人在此,才能夠瞞天過海。”

祝暄越聽越糊塗,卻見殷無霜打開了暗室的門:“他說你知道這裏該如何走,他會在另一個出口等你。”

聽他說了這半晌,祝暄總算明白這是友軍不是敵人。

她原本還想再說些什麼,但張了張嘴卻是什麼也說不出來,最終還是轉頭進了暗道。

這條暗道的盡頭並不是將軍府,因為與她那幾次來回的方向並不一樣。

想起今早無名曾替謝崢遠帶話,說讓她將有用之物隨身攜帶,她本是以為這人要在喜房裏同她商量之後的計劃,沒想到卻是要跑路。

她快步走著,隻覺得前麵有風灌進來。

微弱的光從前麵的縫隙照進來,祝暄腳下步子生風。

縫隙處顯然是被什麼東西擋著,她用力推了兩下,隻聽到腳步聲由遠及近。

她本能地停止了動作,卻見擋在眼前的大石頭被人推開,入眼是一片楓林。

“阿暄,來。”謝崢遠的聲音響在耳畔。

祝暄這才回過神來,扶著那人的手出了暗道,“來這兒做什麼?”

她說著看向謝崢遠,見他身上早已不是那套喜服,隻是手腕處綁了繃帶,恨鐵不成鋼地咬著牙:“又受傷了。”

“小傷,別擔心。”那人笑著牽住她的手往前走。

不遠處無名正牽著兩匹馬等在那兒。

“想來殷無霜也同你說了些事,但他畢竟不全可信,還有些話我路上同你講。”謝崢遠說著不由分說地將她抱上馬。

祝暄不敢完全借他的力,小心翼翼地生怕再傷了他這副身子骨。

“既然你說他不可全信,又為何將整個侯府交給他?”

謝崢遠緊隨其後跨上馬背,握住韁繩順勢將她圈在懷裏。

他低笑了一聲,“因為事情與你有關時,他便是最可信的。”

“我?”跟她有什麼關係?

話還沒問明白,那人已然恨恨踢了一下馬肚,馬兒嘶鳴一聲飛馳而去。

祝暄身子猛地往後一仰,與身後那人緊緊貼在了一起。

她不由皺眉,僵硬著身子往前挪動兩下:“不是還有一匹馬嗎?我自己也能騎。”

“所以你是想和無名坐一起?”

祝暄:“……”

她恨恨咬牙:“你怎麼不和無名坐一匹,就你如今的身體,能騎馬麼?”

那人卻笑了兩聲,貼在她耳邊道:“能不能騎,夫人說了可不算。”

祝暄下意識地想要踢他一腳,可現在兩人是在馬匹上,馬兒又在飛奔著向前,她可不想從馬上摔下去,也隻能將氣忍下來。

一路上,兩人都即默契地沒有再說一句話。

直到無名跟上來,說前麵有家客棧,已經訂好了房間。

祝暄拒絕了謝崢遠抱自己下馬的邀請,自己踩著腳蹬利落地下來。

“所以我們是要去哪兒?”

“西北。”

“西北?”祝暄恍然大悟。

謝崢遠讓她拿的東西就是那本冊子和西北兵器庫的鑰匙。

“就我們三個人,你是想把兵器庫裏的東西都運回來?”

“自然不是。”謝崢遠說著將馬牽給無名,轉而拉起祝暄的手朝客棧裏麵走。

“我是要帶你去見一個人。”

*

接下來的幾天都是在趕路,雖然不願意承認,但祝暄無時無刻不在擔心著謝崢遠的身體。

畢竟這人上次這樣來回奔波過後就直直地倒在了她麵前,回想起那幅場景,她還是心有餘悸。

而謝崢遠也充分地將“不要臉”三個字發揮得淋漓盡致,每次見她露出擔憂之色,都會順勢調笑兩句。

祝暄會氣得不理他,就連無名也是躲得遠遠的。

他倒是樂得十分開心。

一連五六日的奔波,總算是到了西北。

風沙吹得人睜不開眼,祝暄抬手擋在眼前,想說話卻張不開嘴。

忽地有人將一條寬大的碧藍色紗巾圍在了她脖子上,剛好遮住半張臉。

她難以置信地去看身後那人:“你這又是哪裏來的?”

謝崢遠笑了笑,隻說讓她自己圍好別被風沙迷了眼,轉而又朝著無名招了招手。

“青嵐城那邊你可把信傳到了?”

無名點頭:“到了。那邊的說讓咱們直接去聖幡酒樓,他們會把人帶過去。”

“好,那就去聖幡酒樓。”

一路上祝暄也將此行的目的了解得差不多,聽他們說要見什麼人,估摸著就是曾在軍營中替皇帝做過事的那位。

她阿爹確實是戰死沙場,但卻並不是被敵人所殺,而是毒發身亡。

黎慷曾特意安排人給祝振元下毒,事後又想要將人處理掉,但中途被謝崢遠救了下來直接安排在了西北生活,這麼多年都派人時刻監視著他的一舉一動,為的就是有朝一日將真相大白於天下。

聖幡酒樓無疑是這邊境小鎮上最富麗堂皇的一棟樓,牌匾上的金字在陽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輝。

這酒樓即便是開在上京,也是十分有排麵的。

眼下三人一同進了酒樓,前台小二過來招呼。

“三位客官裏邊請,是一起的嗎,要吃些什麼?”

謝崢遠漠然亮出自己的玉佩,便見那店小二臉色一變,又笑著迎幾人上二樓:“客官們是要雅間?樓上請。”

招呼著他們坐下,又給倒好了茶水,小二才匆匆出了雅間。

祝暄四下打量著房間裏的裝潢,隻覺得清雅冷淡,與樓下那堆金砌銀的風格截然相反。

不過一會兒,便有一女子款步而來。

她戴著麵紗,隻露出一對狐狸般的碧藍色眼睛,身著一襲紅裙,上用金線繡著大朵大朵的芍藥花,實在美豔至極。

即便是身為女子的祝暄看了,也有些挪不開眼。

“侯爺來得比我想象中要快。”她盈盈一笑,眉眼彎起,越發地像隻撒嬌的狐狸。

祝暄不由蹙眉,便見那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轉了一圈,“這位傾國傾城的美人,想必就是侯夫人了。”

她說著朝這邊行了一禮,“侯爺早同我們說自己有一位貌美又極體貼的妻子,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上京城的女子果然是端莊秀雅,氣質不凡。”

“過獎了。”祝暄淡淡笑道,並無意與她互相吹捧。

謝崢遠早已看透她的心思,這會兒將話接過來:“行了,沙麗。你說我們到了就會將人帶來,人呢?”

沙麗笑著湊過來,緊挨著謝崢遠坐下。

“侯爺與夫人舟車勞頓至此,不如先歇一晚,明日再見。”

謝崢遠繃著臉色躲開她伸過來的手,沉聲道:“商人講究的就是信譽,你若是這般,我很難保證你這酒樓還開不開得下去。”

他說著垂眼抿了口茶,“一個時辰後,我要見到活人。”

沙麗也是個會看眼色的,這會兒也隻得吐槽了句“沒趣”,轉而出了房間。

不知為何,祝暄竟是默默在心裏鬆了口氣。

隻是她這副模樣終究是沒躲過謝崢遠的火眼金睛,“怎麼?夫人方才好像有些緊張。”

祝暄略有尷尬地看向別處,語氣生硬:“沒有。”

“還說沒有?”忽有一隻大手在她腰上的軟肉掐了一下,惹得她下意識去躲,卻又剛好被那人圈進了懷裏。

祝暄臉色莫名發燙,沒好氣地掙開了謝崢遠的手臂。

“侯爺請自重,莫不是對哪個女子都這般輕浮?”

“你怕不是忘了,在來之前,你我已拜過堂成過親了?”他擰著眉頭湊過來,“如今你可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吃醋是正常的,不必藏著掖著。”

祝暄一哽,不服氣地對上那人的目光,“我怎會吃你的醋,別忘了我們之間可是有著血海深仇。”

她說得篤定,卻似乎並沒那麼有底氣。

“恩……”

眼下謝崢遠點點頭,似乎是對她這番話的肯定,又好像並不是那麼同意。

果不其然,片刻後,她聽到旁邊的人輕咳了一聲,語氣裏帶著笑意開口。

“那我倒是想問一問祝娘子,這幾日與仇人同床共枕的滋味如何?”

第45章 . 瘋了 你是我的人,隻能看著我。

那人被帶進房間的時候, 祝暄正擰著身旁那人的大腿。

而向來不苟言笑的謝侯爺,此刻正蹙著眉頭一副隱忍的模樣。

可即便是如此,他的目光也未從祝暄身上挪開過半分。

帶人進來的沙麗一怔,臉上的表情顯然比方才被謝崢遠拒絕的時候還要難看。

她刻意揚聲道:“侯爺, 人我給您帶來了。”

祝暄下意識地鬆手, 果然見沙麗身後跟進來一個年近四旬的男子, 個子不高, 麵黃肌瘦,眉毛儼然是個八字, 一副苦相。

沙麗的目光不自覺地又在祝暄身上繞了一圈,悻悻地說:“侯爺你們聊,我還有事要忙, 先告退了。”

等到風情萬種的女人關上了門,站在門口那人才顫巍巍地往前挪了一步——

他直直地朝著謝崢遠跪下叩頭,哭喊著叫了一聲:“恩公!”

謝崢遠淡淡抿了口茶,道:“我不是什麼恩公,至於你能不能活下來還要看我夫人意下如何。”

那人連忙又朝著祝暄的方向叩頭,“夫人,求您放我一條生路!”

“……”祝暄漠然望著他, 半晌沒有說話,隻任由他叩頭,眼看著皮都磕破了滲出血來才沉聲開口。

“要是你這麼磕頭能把我阿爹給磕活, 就好了。”

聽得這話, 那人身子猛地一顫, 僵在原地顫巍巍地抬眼看過來:“原、原來夫人是祝將軍的女兒……”

“想不到你真麼快就承認了。”

提及祝振元的事,身為女兒祝暄自然難以冷靜,這會兒她冷笑著看向那人:“我阿爹對營中的每一位將士都不薄, 怎麼會養出你這麼個吃裏扒外狼心狗肺的東西!”

“小娘子息怒!夫人息怒!”那人又開始磕頭求饒,“當初我也是鬼迷了心竅,才會答應幫他們下藥……可我並不知道那藥會要了將軍的命啊!現在每每午夜夢回……我都會看到將軍在對我笑……我從來沒睡過一天好覺!這就是我的報應!報應啊!”

“活該。”她淡淡吐出兩個字。

“若換作是我,非要拉著你一起下地獄!”

手心攥著的匕首猛地朝著前麵飛出去,隻見一道黑影閃過,匕首忽地換了個方向,直直地插br進了旁邊的牆壁上,冷冽的刀風帶倒了一旁的花瓶,清脆的響聲回響在房間裏。

“阿暄,冷靜。”謝崢遠轉回身朝著眼底泛紅的那人沉聲說了一句,又忙快步走過去將人攬進懷裏。

“我知你報仇心切,但你要殺他也得等到他當著那人的麵,將事情一五一十地說出後。他還有用,不能殺。”

他說著大手不斷地摩挲著她發涼的小手,“先冷靜冷靜,我帶你去外麵走走。”

……

祝暄幾乎是被謝崢遠拖著出了聖幡酒樓,她死死咬著牙關,眼眶通紅。

“我阿爹若是知道害死他的是他最親近,最信任的人,不知會多難過……”

她說著眼淚終是不受控製地簌簌落下。

謝崢遠的手臂環著她的脊背,不斷柔聲安慰著:“沒事了,很快這一切都會結束。所有人都會受到應有的懲罰。”

“相信我。”他說。

祝暄埋頭在他懷裏悶悶應了一聲,並沒有看到這人望向遠處時那苦澀的模樣。

所有人都會受到應有的懲罰……包括他自己。

*

“二哥,你就跟我回家吧。再不回去,爹發起火來,你又要挨一通棍子……”嬌滴滴的小丫頭梨花帶雨地扯著身前那人的衣袖。

殷無霜麵不改色地將她的手扯下,“無憂,父親到底在做什麼事你知道嗎?大哥知道嗎?你們就這樣甘願成為他貪婪的犧牲品嗎?”

殷無憂哭得眼睛紅紅的,一抽一抽地哽咽著:“二哥,你在說什麼啊……你同我回家好不好?你又不是侯府的人……”

“我是平遠侯帶的兵,自然該遵守他的命令。”

殷無霜皺眉看著自己冥頑不靈的妹妹,終是歎了口氣,“此事你莫要插手,不然父親遷怒於你……怕是我也護不了你了。”

“你是他的兵,你才認識他幾天?你怎麼不想想自己還是父親的兒子,是殷家的二公子——咳咳咳!”殷無憂猛地咳了幾聲,捂在口上的手帕滲出絲絲血色來。

殷無霜終是慌了神,趕忙扶住自己快要摔倒的妹妹:“無憂,你怎麼樣?”

“二哥,你說過要保護我一輩子的……”她抬手輕輕觸碰他的臉龐,“你就聽我一句勸……回家,好嗎?”

“……”殷無霜咬著牙並不答她的話,隻讓小廝趕緊去請郎中來。

“二哥,我活不長了。”殷無憂有氣無力地說道,“我隻想在死之前看到你能幸福地活著,我不想看到最後的場景是你被爹打得遍體鱗傷……霜哥哥……”

“無憂!”

祝暄方一進京,聽到的便是殷家三姑娘昏迷不醒的消息。

“好幾個太醫都去看過了,都說就在這幾日了。唉……也是個可憐孩子,又不是太尉府的親生血脈。”

不是太尉府的親生血脈?

祝暄放下窗簾,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

倒是一旁的謝崢遠淡淡開口:“殷無憂是殷家三姨娘的孩子。當初三姨娘難產,孩子沒能保住,殷太尉又十分寵愛自己這個妾室,便找了個剛出生的小姑娘來頂替。隻是這小姑娘天生不足,身嬌體弱,也正好應了三姨娘難產的事。殷峙反而覺得這個女兒就該是自己的孩子,故而十分疼愛,當做親女兒一般。”

“殷無憂與殷無霜親得像是雙生子一般,估摸著,她是喜歡自己這位哥哥。”

所以當初殷無憂來找她勸殷無霜的時候說的那些話並沒有誇大其詞,若是沒有殷無霜,無憂或許真的就活不了了……

祝暄心中五味雜陳。

她倒不是覺著自己當初拒絕殷無憂是做錯了,隻是惋惜這對兄妹如此深厚的感情卻仍舊抵不過命運。

可命運不就是用來惋惜的?畢竟又有誰能夠從出生那一刻便順當到生命的最後一刻呢?

像她這般能夠重來的,怕是也隻有她跟謝崢遠兩個吧。

馬車一直駛到平遠侯府的門口才停,謝崢遠扶著祝暄下車,兩人匆匆進了門。

他們不在的這小半個月裏,一直是殷無霜在幫忙傳遞消息。

起初的一兩天無人上門,還能瞞一瞞兩位主子都不在府上的事,後來殷無霜又安排侯府的馬車出了城門,等到聖上曾派人來的時候,他隻說兩人婚後去了南方遊玩,尚未歸京。

而實則他們二人是去了西北,皇帝就算要查他們真正去的地方,沒了謝崢遠的情報,也是難以在他們回京之前發現蛛絲馬跡。

如今他們也能夠大搖大擺地回到上京,至於帶回的那人,則是讓他扮成與無名一樣的侍從隨行跟在後麵。

“出了這麼大的事,殷無霜應該回太尉府了吧。”

祝暄說著抬眼就見迎麵走來個男子,那人模樣俊朗身形也比之前結實不少,隻是臉色不太好,瞧著略顯疲憊。

“侯爺。”殷無霜朝著謝崢遠行了一禮,目光在看向祝暄的時候頓了一下,“夫人。”

謝崢遠對此倒是並不意外,他淡淡應了一聲:“恩。”

他說著抬手攔住祝暄的腰,推著人往前走。

她本是想去詢問一下殷無憂的事,可腰上的力道掙不脫,反被某人摟得更緊。

她不由恨恨咬牙看向身旁的人:“你幼不幼稚?”

“若是幼稚一些,夫人的目光能夠與少在他人身上停留,也未嚐不可。”

謝崢遠說著,直接把人朝著頤楓苑的方向帶去。

這院子她許久沒曾來過,這會兒不由得一陣恍惚。

可身旁那人卻偏執得像是不願讓她的目光在任何其他地方多作停留,腳下的步子飛快,甚至直接將人給攔腰抱了起來。

祝暄一驚,下意識地環住他的脖頸:“謝崢遠,你瘋了?”

那人卻不由分說地把她抱到了裏間坐榻的小桌上。

登時,桌上的碟子盤子被推下,摔在地上稀裏嘩啦地成了一地的碎片。

祝暄被他死死抵在桌上半仰著,纖細的腰肢被桌邊硌得十分難受,卻又動彈不得。

她難以置信地質問那人:“你……你幹什麼?”

謝崢遠卻像是著了魔一般陰沉著臉,漆黑的眸子裏流露出鮮少會有的欲.望之色。

“你說呢。”他一字一頓,氣息滾燙。

祝暄登時手腳冰涼:“你瘋了?”

第46章 . 肅親王 還有用處。

背後是窗欞, 身前是滾燙。

祝暄冷著臉色握住從袖裏滑出來匕首,緩慢地抵在那人的腰腹。

“夠了。”她聲音有些顫抖,手卻穩得很,死死抵住那人。

“我沒心思陪你玩這種幼稚的遊戲。你也該明白, 我們根本回不到那時候。”

“……”謝崢遠身子僵了一瞬, 隨後緩緩將人放下來。

他麵無表情, 看不出方才的欲色, 也辨不出現下的情緒。

祝暄心頭鬆了口氣,撐著身子從桌上下來, 與那人保持著距離。

“清醒一點,對我們都好。”

她說著,手裏的匕首卻並沒有要收起來的意思。

謝崢遠目光在她手上淡淡略過, 抬眼望向她,“抱歉,嚇到你了。”

他說完後退半步,轉身出了房間。

直到聽得那人的腳步聲遠了,祝暄緊繃著的那根弦才猛地鬆開。

她深吸一口氣來平複自己劇烈的心跳,又重重呼出。

心裏說不上是什麼滋味。

她跌坐在榻上,悻悻垂下眼望著手裏的那把匕首, 怔了許久。

直到有人喚了她一聲,祝暄才回過神。

茗喜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跟前,小心翼翼湊過來看她:“夫人這是怎麼了?”

“沒什麼。”祝暄慌忙將匕首收起來, 笑著去拉茗喜的手, “我跟侯爺不在的這段時間裏, 府裏可有什麼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