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帝師看起來如何,就是這一副病懨懨的身體,也注定於武道無緣。
原昭月微微一笑:“兒戲不兒戲,比過一場便知道了。難不成......華大宗師不敢嗎?”
帝師平日不笑的時候冷若冰霜,難以接近,笑起來竟有些嫵媚多情,叫周圍一切都鍍上煥發容光,當然,還有任誰都看得出來的挑釁。
繞是誰在眾目睽睽之下三番五次下麵子,麵色都不可能好。
華高寒周身愈發冷了幾分:“既然帝師閣下堅持,那華某隻能恭敬不如從命了。”他略一抱拳,走到擂台對麵,打定主意要殺殺她的傲氣。
原昭月也將手裏的暖爐遞給身後書童,四處抬眸,走到牆角。
牆角有一簇怒放紅梅,在這冰天雪地裏開得正烈。
白衣女子抬了抬手,折了根紅梅枝拿在手上,施施然回到原地:“請。”
所有人瞪著她手上那根梅枝,心中不禁生起荒謬想法。
——帝師該不是會想拿這根破樹枝同華大宗師比試吧?!
華高寒臉色更難看了:“帝師這是何意?”
原昭月笑道:“折枝做劍,豈不風雅?我覺得甚好。”
風雅?分明是欺人太甚!
一時間,場上眾人都能察覺到華大宗師身周溢散的內力威壓。
“既然帝師如此自信,那便請吧。”
華高寒動了,身影如同殘影般飛掠暴起,手中長劍直指對麵女子左肩。
然而讓人怎麼也沒想到的是,在劍尖即將抵達前,一簇怒放的紅梅忽然斜斜刺出,不偏不倚擋在劍前。
無人能夠看清那截紅梅枝的動作軌跡,它就仿佛天生長在那裏一般,花骨朵還在冷風中微微打顫,惹人憐愛。
明明是天生質軟的枝條,此刻同冷硬的劍尖接觸,卻化作天底下最堅硬的玉石,輸入的磅礴內力石沉大海,叫他再也寸進不得。
人人皆知,華大宗師的佩劍是名揚列國的鑄劍大師東方子的得意之作,怎麼可能削不斷一根梅枝?
華高寒瞳孔驟縮。
習武者不可能不知道這種情況。若在單純比拚內力時出現,隻可能是對方內功修習上遠勝於自己。
這樣有如泥牛入海般壓倒性的情況,華高寒已經多年沒有遇到過了,至少成名後鮮少,近乎從未。
於是他果斷後退兩步,臉上多了抹沉重。
直到現在,華高寒才將原昭月真正視作能夠於自己平起平坐的對手。
他將劍橫在自己胸前:“此乃我最得意的招數,還請帝師指教。”
周遭人無不睜大眼睛。
所有人都認出來了,這是華高寒的成名劍招“駕鶴逐月”。昔日,他便是用這一招力破寰宇,挑戰十二門派宗師,突破大宗師之境,名揚四海。
下一秒,白色劍氣衝天而起。
在這極美極亮的一劍裏,就連森寒殺意也變得和緩起來。
牆角的紅梅被盡數卷起,同枝頭未融的雪攪合,衝成漩渦般彙了進來。
駕鶴逐月這招,用來殺人是極好的,連死亡也定格在最美的時候。
在場之人無不睜大眼睛,想要看見那暴雪裏的場景。
就連原先處於眾人焦點,現在無人在意的仇不語也生生停下想要趁亂離開的腳步,冷銳的眼眸定定地看向擂台中央。
花瓣紛紛揚揚落下,飄了場亮色的雪。
在紅白相間的雪裏,一節梅枝穩穩地抵在青袍男人脖頸上。
單看外貌“弱柳扶風”的帝師站在那裏,裙擺無風自動,無垢無塵。
若非剛才那驚世一劍,誰也無法相信這個籠在白裘裏的美麗女子竟能輕描淡寫擊敗劍道大宗師。
“......我輸了。”華高寒幹澀地開口,生平頭一次,拿著劍的手都有些不穩:“帝師驚豔絕倫,我還差得遠。”
對任何唯一高傲的大宗師來說,認輸都是一件困難的事。
但是麵對著對麵這位,華高寒頭一次感覺到麵對著“高山”的錯覺。
那是他無可翻越,無可撼動的存在。
周圍觀眾更是嘩然,刹那間議論紛紛。
僅憑一截梅花枝便要華大宗師當場認輸,這是何等實力氣魄!
原昭月笑了笑,低聲咳嗽一陣,隨手將梅枝遞給小童:“華大宗師謙虛了。我不過曾經蒙受仙人點化,略勝一籌,承讓。”
而那截梅花卻如同剛折下來時一般,梅枝上綴著的花仍舊盛放,沒有一朵掉落,毫發無損。
注意到這點後,華高寒愈發心驚。
然而不等他再說什麼,帝師便已經轉身。走之前,還不忘叫上一旁因為旁觀論劍而忘了轉身離開的仇不語。
仇泓之剛到滄瀾學府時,見到的便是這一幕。
穿著白色長裙的女子走在前邊,由下人在她肩上披上珍貴無雙的冷白色霜天狐裘,仍是一副略帶病容卻絲毫無損清麗的冷淡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