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頭一夜無眠,隻是躺下放鬆了身體,思想卻如萬馬奔騰一般。城市從夢裏醒來,又開始了嘈雜,工頭收拾好行李,走上了街道。他尋找了一天,到了晚上,才找到劉影的宿舍,恰好阮柔也下班在屋。工頭把馬力的消息告訴了她們就離開了宿舍,消失在五顏六色的人群裏。後來劉影在街頭遇到個流浪漢,很像工頭。
過了幾天,阮柔和劉影根據工頭提供的信息,找到了馬力勞動的工地。在一條通往新建成的大型展覽館的大道上,馬力在吃力地攤平著瀝青和石子的混合物,壓路機嚎叫著緊跟。她們遠遠在看到了馬力,向前接近他。
她們仿佛雕塑一樣定在原地時,馬力的身體已經被壓路機巨大的車輪壓在了漆黑的大道上。當她們瘋狂地奔過來時,馬力不見了。漆黑而平整的大道上,隻有紅色的人模樣的印記。這一幕永遠地定格在阮柔的心底,猶如一張照片,時不時地會翻起。
阮柔回憶到這一幕,思緒無法前行了。兩山相持閃出的縫隙,頃刻間凝固了幽怨深邃的夜空。一彎月亮也在這片天空中靜止,更是不願西沉。
釋基問凝思的阮柔說:“阮柔,想到什麼了?”
阮柔說:“想到在深圳時遇到的辛英,在我一次被收容後,她解救了我。要不,我可能會流浪他鄉了,命運一定是另一番景象。可一個叫馬力的工友被無辜地抓去勞動,我卻解救不了他。更痛心地是眼睜睜地看著他被壓死在正在修的大道上。每當回想起來,心裏就悲涼。”
阮柔說完,起身走到窗前,看著那天空中的一彎月亮,抽泣著。她的整個身體都在顫動,陷入無限的哀傷中。釋基站在她背後,輕輕地擁抱著她,在她的耳邊說:“生命無常,也別太難過了。我們現在要考慮的是我們的未來。對於死來說,活下去,可能是更艱難的事。”
阮柔轉過身,兩人深吻著。有淚水劃到釋基的唇邊,澀澀的。
……
釋基帶著京城的一夥藝術家要回京城了。水灣縣黨政兩級班子表現出極大的依依不舍之情,高規格地舉辦了歡送儀式。他們此行來水灣縣所有結識的人都來參加了歡送宴席。賈正也帶來了小芳,主要是來送釋基。可就是參加人數眾多,時空不允許釋基和小芳私下訴說衷腸。
小芳給釋基準備的禮物裏有兩隻酒杯,釋基隻給她說了一句話:“小芳,謝謝你這些天來的陪伴。酒杯我會好好珍惜的。”
袁潤和阮柔也堅持把京城裏來的這幫人,送到車站。袁潤對釋基說:“多珍重,再見。希望在水灣的項目盡快落實。”阮柔沒有說話,隻是深情地看著釋基。
釋基回京城的前晚,在賈正的安排下的晚宴上,和袁潤見了一麵。席間釋基委婉地表達了讓袁潤在仕途上拉賈正一把的意願,袁潤在和釋基碰杯的響聲裏,接受了釋基的建議。
賈正的樣子像謙卑,像是已經成了袁潤的下屬,對袁潤的一舉一動地解讀十分到位。袁潤的每一句話,他都接得自然機巧,絲絲入扣,合情合理。仿佛他和袁潤在表演雙簧,使釋基淪為了看客。
酒方酣暢,賈正借故出去了一趟。當他匆匆忙忙返回後,卻說:“袁書記,釋處長,抱歉!因臨時有事,我先告辭了。”
釋基愕然時,袁潤說:“好吧。客人還在,我陪釋處長再聊一會兒。你先忙去吧,要事要緊。”
釋基跟著說:“好的。賈秘書,我們很熟悉了,也就不必客氣。要事要緊,您忙您的,我再給袁書記彙報一下項目下一步的規劃。”
賈正說著:“謝謝兩位領導的諒解,我先走一步。”退出門外。
四目相對,釋基突然尷尬起來,一時不知道說什麼。袁潤也在突然的寂靜中,有些手足無措。還是釋基端起酒杯,打破僵局。兩人的酒杯相碰時,隻有玻璃清脆的聲響,沒有一句話。
酒杯放下,袁潤說:“釋基,真的很謝謝你!你在我和阮柔的心目中永遠都是偶像。”
“袁潤,你客氣了。現在你們是我的偶像,和你們相比,我現在不知道要差多少。來見你們,需要很大的勇氣。隻是出於對學生時代的那種懵懂的追憶,總覺得我們有許多未完成的心願,才鬥膽前來。說來很是慚愧。”
“本來,今晚阮柔也準備參加相聚的,不知道怎麼,她突然變得多愁善感起來,一個勁地說身體不舒服。她那個小模樣,嬌滴滴地像個小女生。”袁潤不經意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