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去年在聖何塞州立大學校園遇見他。我還是選擇了逃跑。但是,這個世界實在太小,他竟然是你的叔叔。”
明月長歎一聲,仰望著天空中紛紛揚揚的雨絲,路燈昏暗迷蒙的光圈外是一片黑暗,無窮無盡的黑暗。
東舟走上前拉著明月的手,一把想把她擁到懷裏,卻被明月推開了。他驚訝地看著明月,看著她拒絕他時歉疚和悲哀痛苦的眼神。
“我不要你的同情,不想看到你這副表情。現在你什麼都知道了,我變成了一個可憐的人,需要別人的同情度日。我不要這樣的生活!”明月的語氣變得生硬。
“可是我二叔和奶奶,他們很喜歡你。二叔什麼也沒有說,對你的態度也沒有不同。就算奶奶知道了,也隻會更疼你的。”東舟渴求地望著明月。
“要我麵對他們同情的目光?這段往事隻屬於我自己,不管多難堪,不管多可怕,隻有我一個人知道。現在大家都知道了,每一次見麵,都會引起我最不願意麵對的往事,我再也無法泰然自若麵對你們當中任何一個人。我的秘密隻屬於我自己,我不要任何人的同情,我隻要我的尊嚴!”
“那我們怎麼辦?!”東舟生氣地質問明月,“我們不是曾經發誓要一起努力!就算是兩隻渺小卑微的螞蟻,也會有燦爛的明天,隻要我們不放棄!你全都忘記了嗎?”
明月被東舟問住了,她低下頭不敢看他的眼睛,“我沒有忘記,我是說過那些話,但是現在我又能做什麼?我沒有像你一樣的勇氣,我承認我做不到。”
“我不能幫助你嗎?你就那麼不信任我嗎?我們在一起那麼久了,一遇到事情你就往後退縮,為什麼不能努力一點?!我們可以一起克服所有的困難,兩個人的力量比一個人的大,不是嗎?”東舟用力握著明月的手,她的手冰冷,她的身子僵直,不肯回應他的請求。
“我不想和你分手!”東舟懇求,眼裏噙著淚,緊緊拉著明月的手不肯放開。
明月悲哀地望著他,“可是我想!請你留一點尊嚴給我,這是我唯一賴以生活下去的東西了!”
她十分堅決地從東舟的手掌裏抽出自己的手,扭頭走了。丟下東舟一個人佇立在街頭。
“明月!”東舟重重一拳打在電燈柱子上,指關節馬上腫起了一道血痕。他的喉嚨裏發出低沉而又絕望的呼喊,猶如受傷的野獸痛苦的哀號。他揪著胸口,感到一陣劇烈的疼痛。
東舟流淚望著,明月的背影越變越小,最後消失在黑暗中。
他不敢相信,幾個小時前,一切都那麼完美,像是身處童話世界之中。而現在,一切美好夢想都被殘酷地冰冷地結束了。明月離開了他,不再回頭。他該怎麼辦?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回到家的。他撞撞跌跌地走進自己的房間,衣服也沒有脫,一頭栽倒在床上。在厚重柔軟的枕頭與被子之間,他感到自己一直向下墜去,掉進一個沒有盡頭的黑暗深淵。
景錄買了東舟愛吃的意大利匹薩餅,剛走進家門就看到母親在廚房裏發呆。
“不用給他送去了,他說他不吃飯。”東舟的奶奶平靜地說。
不吃飯?!情況竟然這麼嚴重?景錄很擔心,想勸勸東舟。
“這兩天情緒不好,隨他去吧,難過一段時間是免不了的。”東舟的奶奶不動聲色,她知道勸也沒用,痛苦別人無法分擔,隻能自己咬牙承受。
走進東舟的臥室,床上並沒有東舟的影子。一瞥眼看見一個亂蓬蓬的腦袋出現在床腳邊,原來東舟身上裹著一床被子,正趴在床腳旁的地板上一聲不吭。
景錄心痛地歎口氣,放下手中的盛著食物的托盤,坐在地板上靠近東舟,想了想才開口。
“有時候,不是光靠一個人的力量,就能戰勝所有困難的。愛情要兩個人一起努力。如果對方放棄了希望,那麼就必須自己先勇敢起來。要有耐心,等待對方有一天重新找到回來的勇氣。不能強迫,不能代替,隻能等待,隻有等待。”
“……等待的過程,是一個漫長而痛苦的過程,也是一個靜下心來認真思考的過程。未來的一切混沌不明,你所能做的,就是思考等待,靜靜醞釀,然後才能變得成熟。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景錄歎著氣,看看東舟沒有動靜,也不像有什麼反應。他隻好留下食物,退了出去。
一分鍾後,東舟站起身,走出房間洗臉刷牙梳頭。吃過東西,他換上幹淨的衣服,來到勞倫斯家大門口,按響門鈴。
勞倫斯笑容可掬地開門出來歡迎他。
東舟勉強一笑,“我是來尋求答案的。我想,它應該就藏在你的書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