膽小鬼 第九章 羊肉串攤前的風景
是冬天了，就有了冬天的故事。
我的羊肉串攤擺在霓虹閃爍的舞廳外。這樣迷離的燈影下，先生們穿著皮夾克或呢西裝之類。小姐們特抗寒，她們中多數仍穿著暴露，間有穿皮草的，也露著修長的在冬季裏愈顯白膩的大腿，粉粉嫩嫩的臉蛋生動可人。
小姐們三五個圍在一起，嬉笑著旁若無人，見有先生走過來，便嬌滴滴地貼上去。先生左顧右盼，之後勾一勾手指，便有小姐隨了去，雙雙步入舞廳，或幹脆打的遠去。
自然，在這樣的夜晚，我的生意很好，一撥撥的人來人往，一把一把羊肉串抓在手裏，邊吃邊哈著氣，直到熱血沸騰過足了癮，才攬腰搭肩地離去。
這是一個少婦，不同於那些搔首弄俏的女人，她站在我攤子的稍遠處，迷茫地看著那些男男女女，又看我忙碌地製作。
吃一串吧？我說。她這才猶豫一下走近了，抽出藏在衣兜的手，挑來挑去拿起一根。她吃得很慢，牙齒咬住肉，手拉動串針，細細地品味。再來一串？我又說。她搖搖頭，開始慢騰騰地從兜裏掏出個革製的錢袋。一二三四，她一一數著，將5枚角幣疊在我手中。之後，又站在那兒觀看。這時，一個先生挽著位小姐來到攤前。小姐一口氣吃了12串，吐了吐猩紅的小舌頭，掏出紙巾輕拭紅唇。先生付了賬，攬著小姐的柳腰步入霓虹深處。那小姐我認識，是燈影下的活躍人物，今兒又另易其主了。
賤貨！少婦啪吐了口唾液，罵一聲，才憤憤然走了。
少婦第二次來沒做我的上帝。她一來到就跟我搭訕，大哥，你一天能掙多少錢？二三十塊吧。我說。孜然在哪兒買的？她又問。“天一方”
就有，孜然、小茴香、辣椒麵全有。答過後我警覺起來，並認真地打量著她，那魅力足以讓人想入非非。
你在哪工作？我問她，存有幾分戒心。
她尷尬地笑笑，又歎了口氣說，下崗了。
我的直覺沒有錯，一個星期後的晚上，她用自行車馱著烤箱與我並排為伍。
不好意思，大哥，唉，我也是沒法的，她說。
同行是冤家，我心煩，卻也說不出來。
她開始接受煙熏火烤，不再鄙夷那些男男女女，而是殷勤又熱情地主動招呼，笑臉也分外的柔美。但盡管如此，她的攤前仍門庭冷落車馬稀。顯然，她的烤製技術還不成熟，何況又是新攤位。望著我依然紅紅火火的生意，她的眼光漸漸變得哀怨和歹毒，冷颼颼地剜過來。
我預感到有某種不幸要降臨於我。果真，那天我的攤前來了四個青年，伸手就每人抓了一把羊肉串，邊吃邊提出辣啦鹹啦的意見。一人又突然地蹲下來，捂著肚子叫疼。另三人驟然變色，飛起幾腳踢翻了我的烤箱，緊接著揪住我的衣領大打出手，並勒令我不許在這兒擺，否則見一次打一次。
我隔壁的少婦恐慌地又喊又叫前來製止，但當我從地上爬起來收拾敗局時，她沒敢多看我一眼。
我咽不下這口氣，休息兩天後，我約了5個哥兒們為我保駕護航。
辛苦費每人30元。
當晚，少婦的攤前又冷落了。
以後，再也沒見到她的蹤影。
記不清準確的日子，反正是這個冬季的一天晚上，從舞廳裏款款走出一男一女。男的邊走邊對著手機指點江山，左臂被一個摩登女人挎著。我這個賣羊肉串的沒有水平描述那女人一身華貴的穿戴，但我敢肯定地說，女人的“行頭”足以令從她身旁走過的女人妒火中燒。
正羨慕間，女人丟下男士的手臂，徑直向我的攤位走來，從狐皮圍領裏拔長了脖頸，底氣十足地衝我喊，喂，烤羊肉串的，給我來20串，多放孜然！
女人的這種氣派讓我不敢怠慢，何況來了大生意，隻認真地低頭操作，但我感覺那聲音十分熟悉。當我將第一批10串先遞到她手上時，我發現，這位經過精心化妝的女人，似曾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