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營帳裏,將領們又滿麵愁容地圍坐在此,正商量如何攻城,莫思君也在場,他提議:“要不我再回趟京城,籌募糧餉?”
眾將領歎息一聲,有句話不知該說還是不說。
楊子榮向來是個急性子:“莫大公子呀,不說你能不能籌到糧食,但就算能籌到,萬一我們還是攻不下城怎麼辦?難不成將大夏所有的糧食都用來養軍隊嗎?”
“沒錯,”沈序附議道,“當務之急是攻城,我們不能再這麼耗下去了。”
“這吐蕃王實在是太難對付了,他好像能預判似的,我們一攻這兒,他就加緊這邊的防衛,作戰的陣法也是怪得離譜,嚴絲合縫的。”有位將領感慨道。
薑無在旁聽得,若有所思,不過她什麼也沒說。
直到臨近傍晚,士兵們皆已休息,整個軍營裏靜悄悄地,隻能聽見北風呼呼刮過的聲音。
薑無盯著桌上的行君劍陷入沉思,五年前,她一人一弓一劍,射殺了當時令大夏軍聞風喪膽的南卡貢布,還從防衛森嚴的河州城逃出生天。
那這次呢,她是不是還能再一次破解困局,重現當日之風?
正思索著,渾然沒察覺身旁有人,還奇怪地端倪著她。
直到肩上赫然覺著暖意,薑無才回過神來,扭頭發覺是沈序在給她披大氅。
“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入迷?”他問,也坐下來。
薑無坦然而言:“攻城的事情,”她拉緊了大氅,奇道:“糧草告急,你身為全軍主帥,就不著急嗎?”
她皺著眉,像是在質問。
沈序剛沐浴歸來,發絲還滴著水,整個人就像是剛從蒸籠裏出來一般,麵容月白如玉,清姿明秀。
他歎了一息,柔聲道:“若我都表現出一副毫無希望的樣子,將士們看到恐怕會更沒有底氣。”
薑無低頭不語,良久,她才抬起頭來,鄭重道:“我說一件事,你先保證,你不會生氣。”
見她如此嚴肅,沈序也不由得好奇會是何事,遂點點頭。
薑無咽了下口水,攥緊大氅下的衣角,輕輕地吐出幾個字:“洛登鬆讚,我去刺殺。”
一時間,營帳裏鴉雀無聲,爐子裏的炭火燒得劈裏啪啦響,亦如她的心,跳得亂七八糟。
肉眼可見地,對麵少年的神色黯淡下來,就連發絲上的水滴似乎也結成了冰霜。
薑無心下忐忑地湊上前去,仔細瞧他的反應。
良久,沈序淡淡地問道:“如果我阻攔,你會不去嗎?”
看著她的眸子像是灌滿一泓清水,盈潤地要滴下淚來。
薑無隻覺一陣心軟,可念及正事,她終究是搖了搖頭:“這件事我想了很久,希望你能理解。”
又是一陣沉默,沈序垂眸不再看她。
薑無目光飄忽不定,此刻就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不知所措起來。
“我……我們好好謀劃此事,爭取……爭取一次成功,然後我們再裏應外合,必定會拿下渭州城,把吐蕃人趕出大夏……”說著說著她自己都沒底氣了,音量漸漸低下來。
二人是盤腿坐在桌案邊的墊子上的,薑無耷拉著眉頭不知該如何應付,隻好去摸摸沈序的臉,期待他能給一點反應。
忽然,一滴熱淚淌過她的手背,薑無呼吸一窒。
麵前的少年,哭了。
赤紅著雙眼,瞧著是那麼令人揪心。
薑無趕緊抱過他,攬緊腰背,希望能給他一點慰藉。
不知那夜哭了多久,總之最後還是妥協了。
沈序是全軍的主心骨,不能表現出任何頹敗,卻在那一夜,僅憑薑無的一句話給打得稀碎。
刺殺是最後的路,也是目前唯一的辦法。
次日,他們向將領們提出了此計。
他們覺得這簡直難如登天,從前是知道將軍夫人膽識過人,可是去刺殺,這樣太離譜了!
“這……林姑娘啊,刺殺吐蕃王,這樣艱巨的任務,還是換旁人來吧?”
還有將領欲說,薑無啪地一聲將行君放在桌上,沉聲道:“我知道你們質疑我的實力,但也請你們擦亮眼睛看看,數日前營救百姓,還包括耗兒峽一戰,我都能全身而退!何況如今,除了刺殺,還有什麼法子?”
她越說越氣,倘若要是讓他們知道,站在麵前的將軍夫人,就是大名鼎鼎的薑無,估計沒人敢質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