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阿裏安下定了決心,揮了一下手說道:“繼續前進。”
“我們真的要去那裏過夜嗎?”克萊茲曼小心翼翼地問。
“你說他們有一間倉庫,我想那應該可以容得下我們。”阿裏安說。
“我是說,那裏可能不安全。”
“情況不容我們拖延,那個男孩經不起這場雨了,我們必須冒這個險。”阿裏安緊緊地握著韁繩,“我想黑興不會有人認出我們,而且我們應該對付得了一座農舍裏裏麵的人。”
格萊茲曼點點頭不再說話,跟在阿裏安的側後方騎行。雨繼續不緊不慢地下著,並沒有催促這一隊人趕路。在幽靜的小路中,這樣的雨本來應該是很有情調的,但是阿裏安依然緊皺著眉頭警惕的觀察著周圍的動靜。就這樣騎行了一段距離之後,一樁農舍從術後現身了。如同格萊茲曼所言,這裏幾乎是一片荒地,除了石頭就是泥土,荒蕪的景象襯托得好像那幢房子也死了很久一樣。就是這樣土地阿裏安完全想象不出一戶農民要種什麼才能維生,但是窗戶裏發出的亮光明確地表示有人住在裏麵。阿裏安在距離農舍二十幾步的地方舉起一隻手讓後麵的隊伍停下,自己一個人騎馬過去。他在門口下馬,敲了幾下門。
“是誰?”一個蒼老的男人的聲音在裏麵響起。
“路過的旅行者,希望得到您的幫助。”阿裏安回答道。
“你想要什麼?”
“一個能避雨的地方。”
安靜了一會兒之後,破舊的木門被拉開了,一個老頭站在門裏。他仔細看了看阿裏安,沒有表現出多友好的樣子。
“你是什麼人?”老頭問。
“我是北邊山區的農民,我叫塔齊。”阿裏安說出早就編好的身份。
“為什麼一個北邊的農民獨自來到這裏?看樣子你走了很長的路,是要去黑興嗎?”
“呃,我並不是一個人。”阿裏安把頭扭向車隊的方向,老頭也順著目光的方向看過去,一群穿著破爛衣服的人跟著一輛馬車站在雨裏。“我和我的姐姐還有外甥要去黑興投靠我們的親戚。”
“我知道了。”老頭看著遠處靜靜不動的隊伍,“那麼其他人呢?他們都是你的家人?”
“不不,他們是我雇傭的幫手。北邊的情況很不好,這幾年的收成很差,我們不得已要離開。”
“當然,整個奧維葉的收成都很差,我還以為我自己是奧維葉最後一個農民了!”老頭忽然笑了起來。
“很快,您就會是最後一個了。”阿裏安努力擠出一點笑容。“我們本來不想停留,但是我的外甥病得很重,他不能再淋雨了,我請求您能給我們一個避雨的地方。”
“可憐的孩子!我怎麼能在這種天氣把你們拒之門外?老婆子,把火燒旺,我們有客人了!”老頭扭頭向屋裏吆喝著,又跟阿裏安說:“我桶裏的粗麥還足夠給你們熬一碗粥,但是我的客廳裝不下你們這麼多人,不如你讓你的手下到那邊的倉庫裏休息。”
“非常感謝,我們隻需要一個屋頂,您的慷慨真的讓我受寵若驚。”
“這種天氣,人們就是要烤烤火,吃點熱乎乎的東西,隻有野獸才躲在石頭縫裏發抖。”老頭揮揮手。“讓你的人去倉庫吧。那扇門已經很久沒鎖過了,它應該還在那兒。”
老頭說完就轉身進屋了,嘴裏嘟嘟囔囔地和屋子裏的一個女人說著什麼。阿裏安回到自己的隊伍麵前,把艾布斯叫到身邊。
“帶人去穀倉,克勞迪亞和凱洛跟我去前麵的房子。安排好人警戒,有什麼事立刻去裏麵找我”
艾布斯點點頭,將手下人叫過來吩咐了幾句就向穀倉走了。阿裏安走到馬車跟前把劍交給一旁的士兵隻留下短刀,掀開簾子對裏麵說道:
“我們找到一家農民,他們答應讓我們在這裏躲躲雨。”
“那裏安全嗎?”克勞迪婭緊摟著凱洛緊張地問。
“一對老夫婦,看上去是好人。”
女人盯著阿裏安看了一會兒,又看著懷裏緊閉著眼睛的孩子,終於點了點頭。阿裏安把母子攙扶出馬車,帶著他們走到剛才的門口。
“快進來,把門關上,這會兒的風是很冷的。”一個老婦人走到門口,讓三個人進了屋子。
“我們沒有多餘的衣服給你們換上,隻能給你們這些了。”老頭拿著兩條毯子出來分別給了阿裏安和克勞迪婭。“到爐子旁邊來,先把孩子的頭發擦幹。”
阿裏安解下透濕的鬥篷,把毯子披在身上,檢查了一下這件並不大的小屋。多加進來的三個人讓這間屋子顯得有些擁擠,老婦人要小心的挪動步子才把一口鍋架到爐子上。如果非要阿裏安說這間屋子裏有什麼東西能對自己造成威脅,也隻能等這一鍋賣粥煮熟了。爐火所能照亮的地方都很老舊,起碼和這對老夫婦的年紀差不多。
“哦,這孩子真的不該受這種罪。他病了麼?”老婦人靠在爐子邊上,看著凱洛在母親的懷裏微微地哆嗦著。
“我想是的。天太冷了,我們趕了很多天的路。”克勞迪婭憂心忡忡地看著兒子的臉說。
“你們是從北邊來的?”
“北邊山區。”阿裏安趕緊回答,他不想克勞迪婭露出什麼破綻。“那裏的情況很差,收成很少。”
“那還用說!奧維葉已經完蛋了。”老頭往爐子裏扔了幾根木頭。“疫病傳播的飛快,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人了。”
“疫病?”阿裏安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魔鬼的把戲。河水變黑,植物枯萎,動物和人都死了,人們都逃亡去了別的地方。你們的土地難道不是因為這個才荒廢掉的嗎?”
“啊,是的,沒錯。”阿裏安假裝附和著。“和你說的情況差不多,隻是我沒有想到是疫病。”
“這不能怪你。我在這裏生活了幾十年也第一次見到這種事情。”老頭搖搖頭。
“你們也是農民?”
“曾經是。不過幾年前疫病爆發之後我就沒有地可種了。你看看周圍,還能挑出一塊能長莊稼的土地來嗎?”
“那你們為什麼不離開呢?我是說,你們在這裏怎麼生活呢?”
“哈,這裏是我的家,我為什麼要離開家?我已經七十多歲了,我出生在這間屋子裏,也要死在這裏。”
“可是你就是不死!”老婦人用一把木勺在鍋裏翻動著,笑著看著自己的丈夫。“我們有一個兒子在黑興,他是總督手下的一個官員。他早就讓我們搬去那裏,但是誰能說動這個老家夥呢?他隔一段時間就會送來食物,我們不用種地也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