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Chapter 19(2 / 3)

阿裏安沒有說話,默默地感受著火的溫暖。迪盧埃的話並沒有讓他輕鬆。事到如今,他所擁有的依然和過去十年沒有什麼區別,一個夢想,僅此而已。

“指揮官大人,有人求見。”衛兵的報告打破了沉默。

“誰?”阿裏安問道。

“薩維魯。”

“薩維魯本人?”

“是的。他正在門口等待。”

“真不敢相信你還沒把他燒死。”迪盧埃挑了挑眉毛。

阿裏安不是沒想過要重重的處罰這個對舊教褻瀆最厲害的人。在他眼中,薩維魯所犯下的罪行堪比烏爾塞斯。他曾經想過要專門舉行一個儀式,在至尊神殿對薩維魯進行審判,讓所有心懷舊教信仰的人看到這個異端魔鬼的下場。當然這要等到至尊神殿改回和諧聖堂這個名字之後。他不想草率的處理這件事,但是薩維魯這人本身和他所犯下的罪行相比實在太微不足道,他暫時隻把他當做一個平民。法皇?隻靠著自己的狂熱和語言塑造一個新的神,這究竟要多麼瘋狂的人才能做出這種事來?阿裏安隻把他當作瘋子,或者是一個依靠烏爾塞斯爬上高位的小醜。

“他說過是為什麼來找我嗎?”

“他隻說是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和指揮官麵談。”

“告訴他回到至尊神殿禱告他自己能多活幾天。如果沒有我的召喚他敢離開那裏的話,他的神也救不了他。”阿裏安揮手讓士兵去傳話,“現在是我決定他死活,所以他最好照我說的做。”

“怎麼會有人敢用自己編造出來的神去褻瀆真正的神?”迪盧埃啐了一口唾沫。

“沒有信仰的人,能夠幹出多可怕的事情都不奇怪。”阿裏安站起身來。“利用愚蠢的人的信仰犯下的罪行罪,則是最可怕的罪行。”

“我越來越想殺了那個家夥。”

“你現在需要的是休息。”阿裏安拍拍不下的肩膀“去睡一覺吧,晚上你還要值崗。”

迪盧埃點點頭,站起來行禮之後走到後麵的臥室了。大廳裏隻有阿裏安一個人,他向門口看去,想要看看是否還有薩維魯的影子。大門緊閉,將他和外麵隔絕起來。

整個下午和晚上,阿裏安都沒有離開修道院大廳,也沒有部下來彙報什麼事情。晚飯時間,在城牆上巡邏的各部隊指揮都回到修道院,而迪盧埃率領部下接手晚班。城外的部隊在太陽落山之前就向東撤退了,留下沉沉夜幕壓在每個人的心裏。晚餐的氣氛依然很沉悶,一方麵是因為戰局的頹勢,另一方麵食物的質量也越來越差了。威登堡封鎖兩個多月,民間的物資輸送早就停止,無法爭取到外援也讓阿裏安無法從周圍的領主那裏獲得援助。

阿裏安卻並沒有注意到食物的品質,他正在思考薩維魯此前的拜訪。占領威登堡之後他就想到了至尊神殿裏的那個人,但是他沒有親自前去,隻是派了一些衛兵封鎖了神殿,限製了神殿裏教士的行動。他不太想踏進那座曾經的聖殿,雖然他也相艾布斯一樣在烏爾塞斯登基之後僅僅去過一次,然而那僅有的一次也深深地傷害了他。當他還是帝國統帥的時候,每次凱旋回到威登堡都要想拉娜蘇女神獻上貢品,感謝她對子民的護佑。現在女神的神像都被砸毀,神龕之上供奉的是天父澤恩。阿裏安不想看到那個被雕刻成威嚴的父親一樣的神,一眼都不想。他能容忍薩維魯宣揚的教義,能忽略對女神的褻瀆,卻無法忍受這個雕像的注視。在東征西討的日子裏,阿裏安見過很多異教徒。他能理解居住在不同地方的人對於很多奇怪的神的崇拜,他甚至仔細聽過一個部落巫師解釋對於死亡的崇拜,並且能夠理解那個人從自己身上切下肉祭祀死神的。拉娜蘇可能不是唯一的神,因為她隻庇護亞蘇威人族,其他族裔的人類不是她的子民。但是那些人該怎麼辦呢?會有其他的神明保護他們的,不管那是什麼樣的神。阿裏安相信澤恩隻是薩維魯自己編造的一個故事,雖然這個故事在最近的三十年裏迷惑了很多人,他依然對那些被蒙蔽了的人感到悲哀。澤恩之所以讓他感到不舒服,是因為這個神讓他想到烏爾塞斯。

阿裏安不知道薩維魯為什麼來找自己。六十多天裏沒有從至尊神殿傳來任何消息,衛兵們仿佛看守著一座空房子,在大戰一觸即發的時候,法皇到底有什麼話說?不管他要說什麼,現在都不是最好的時間。

晚飯過後,指揮官們都去自己部隊駐守的地方休息了,修道院一下子空了下來。阿裏安打算最後一次巡視東門的防衛,之後也去睡一下。雖然已經連續幾個晚上都是半睡半醒的挨到天亮,阿裏安還是努力休息一下。這個時候他要留足精力保持清醒。他披上披風,獨自走出大門,沒有帶護衛。阿裏安巡視營地的時候從不帶護衛,在自己的營地中帶護衛會損害士兵們的信心,他們會認為主帥覺得自己的營地裏不安全。

空氣冰冷,沒有風。阿裏安抬頭看看天上的星星,真是個的晴朗夜晚。他不經意地向西方天空看過去,看到那邊的屋頂燃起火光。

“指揮官!兵營出事了!”

還沒等阿裏安想清楚那片火光的原因,一名士兵忽然出現在他麵前。這個士兵喊出那句話之後,阿裏安立刻明白他所說的是總督萊蒙手下的威登堡戍衛部隊的兵營。這個兵營在威登堡的西北角,新太陽宮的側後方,威登堡幾乎全部的防衛兵力的營地。阿裏安奪取威登堡之後把原本的守城部隊全部關押在兵營裏,而剛才他所看到的燃燒的屋頂正是兵營。

“說,那裏發生了什麼?”他一把抓住士兵的衣領。

“有人放火並且打開了兵營的大門,那些士兵拿到了武器突破我們的防守。”

四千多個全副武裝的士兵!阿裏安一陣頭暈。

“誰幹的!”

“不知道。”士兵臉上寫滿了絕望。“我們發現失火的時候他們已經衝出來了。他們現在正在向南突破,看起來是要到新太陽宮去。”

“你去東門把這些情況報告給迪盧埃,讓他好好給我守住東門,不要管兵營的事。”阿裏安鬆開士兵的衣領,向自己手下的士兵喊道:“拿上武器,上馬跟我走!”

他從副官手裏接過韁繩翻身上馬,顧不得士兵們有沒有跟上,直接朝西北方向奔去。真理之門沒有什麼異常,舊貴族部隊的巡邏隊看到自己的指揮官縱馬飛奔感到十分詫異。但是他繼續向大廣場奔馳的時候,漸漸地出現了迎麵逃竄的平民,還有零星的貴族軍士兵。阿裏安驅馬擋在一名逃跑的士兵麵前攔住他的路,大喊道:

“停下!敵人到哪裏了?”

逃兵幾乎被馬踩到,抬頭看到是阿裏安,立刻站住。

“我們在兵營的部隊已經崩潰了,全都被衝散了!大廣場,很快就會失守。”

“繼續向東,找到每一個你見到的人,讓他們到大廣場阻擊敵軍。”阿裏安停了一下,盯著那個士兵說:“我在那邊等你們。”

士兵驚恐地看著阿裏安,行禮之後繼續向東跑去。阿裏安看著他跑出視野,重新駕著馬向西走。他減慢了速度,一來可以觀察前麵的情況,二來也是等一等被自己甩在後麵的部隊。漸漸地,西側逃過來的人慢慢減少了,最後整條街都不見人影。阿裏安小心地駕著坐騎向前,越走越慢。當他走到大廣場的正中間時,他能聽見的隻有自己的馬蹄聲,整座城市仿佛隻剩下他一個人。明亮的月光在開闊的大廣場鋪散開,阿裏安好像是站在舞台中間,麵對北麵街道的一片黑暗。阿裏安的心裏一下子空了,他站在那裏等待著那些黑暗街道裏麵隱藏著的東西,而那一片黑暗好像也在等待著他的演出。

就在阿裏安又呼出一團白霧的時候,黑暗中想起了尖利的喊聲,瘋狂的人群從街道中衝了出來。洶湧的戍衛部隊潮水一樣湧向大廣場中央,阿裏安像狂潮中的一尾小魚調轉馬頭回頭向東跑。他還沒跑出幾步,東邊榮耀大道順著他來的路上也出現了大波士兵。阿裏安暗暗鬆了一口氣,自己的部隊終於趕到了。但是當這些士兵離近之後他才看見,這些人打著的是飛翼獅子旗。

正門失守了!阿裏安立刻明白不能再走回頭路了,再次調頭逃向南方。如果手下士兵的報告準確,衝出兵營的人群的目標是新太陽宮。被圍城之後阿裏安大量削減了新太陽宮的衛兵排向各個城門,那裏擋不住這些燃燒著複仇怒火的衛隊,他隻能向南逃。

至尊神殿,阿裏安當下隻能想到這個地方避難。敵人暫時不會把這裏當作進攻的目標,他可以在這裏稍作喘息再召集手下。坐騎飛快穿越緘語大橋跨過聖以孚河,至尊神殿就在眼前。阿裏安在神殿門口翻身下馬,召喚守在那裏的衛兵。

“把所有人叫來,跟我一起到神殿裏麵。”

士兵們早已察覺到北邊的火光和喊殺聲,卻不知道發生什麼。看到指揮官單人獨騎來到這裏,每個人都明白發生大事了,他們立刻集合起來跟隨阿裏安進入神殿大廳。

“關上大門,任何人來了也不要開。”阿裏安快步走進大廳,指揮手下行動起來。

“阿裏安大人,請問什麼事情讓您這麼晚還來打擾天父。”一名在大廳裏守夜的教士走到阿裏安麵前。

“你們的祈禱起作用了,混蛋。”阿裏安喃喃自語。“很快就會有人來救你們了。”

“我不明白。”教士很緊張。

“你不需要明白。去禱告吧,禱告我今晚能平安度過,不然這裏的人都要跟我一起死了。”

教士被嚇住了。他不再說話,慌忙退出大廳向後麵的房間走了。大廳裏的衛兵隻有五六十人,剛才阿裏安的話讓他們更加不安,卻沒人敢發問。阿裏安在大廳裏來回走了幾步試圖平靜一下自己的心情,看著士兵們的臉色,他終於站住了。

“兵營的囚犯暴動。”他盡量把聲音放平穩,“而且,正門可能失守了。”

士兵們的表情起了變化,但是仍然沒有人說話。他們是跟隨阿裏安征戰多年的老兵,見識過戰爭的勝利與失敗。盡管他們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卻沒人因此而崩潰。

“我們……”阿裏安斷了一下,立刻又打起精神,“我們要守住這裏,把城裏失散的同伴召集回來,再找機會。”

“找機會做什麼?”

一個聲音在阿裏安背後響起,他回頭看去,法皇薩維魯站在他身後的講台。他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因為他自己也沒想好接下來的行動。

“阿裏安大人,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想跟您單獨談談。”法皇禮貌地發出邀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