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6
達米安·烏爾塞斯讓目光越過高高的城牆看向天空，血頸山穀的落日餘暉刺得他一陣眩暈，更讓他感到精疲力盡的是不時遮擋住太陽的詭異黑煙。軍隊在血頸山穀已經鏖戰了三十一天，從第一天開始這股黑煙就讓他十分困擾，到今天他已經習慣了這種捉摸不定，就像一個不祥預言一般的煙霧，以及伴隨著黑煙想起的陰鬱鼓聲，和隨之倒在戰場上的無數帝國士兵的屍體。他用目光順著煙柱向下尋覓，又看到了城牆兩端的奇異塔樓。啊，連續三十一天他都在考慮相同的問題，塔樓裏到底是誰在施展什麼奇怪的法術。
自從登基皇帝寶座以來，烏爾塞斯就下定決心收回舊貴族的權力，這是從他還是舊帝國將軍的時候就已經決心要做的事情。大片的領土和人口被這些人占據，大量的金錢被用於建造豪華的宮殿享樂。這些人被賦予這麼大的權力僅僅依靠的是虛無縹緲的血統，而在他們手中，傳承自古代祖先索倫森大帝的領土卻不斷地被周圍的異族踐踏侵占。烏爾塞斯尊敬索倫森的偉大成就，卻無法忍受他的愚蠢後代將他的偉大遺產毀之殆盡。
皇帝烏爾塞斯削弱舊貴族的方法已經是他所能忍受的最緩慢最溫和的程度，相當一部分舊貴族也在他登上寶座的那一天就已經在行動上和內心中承認自己的權力喪失，這讓皇帝的改革沒有遇到激烈的阻力。但是他知道並不是所有舊貴族都會這麼馴服，他早就準備著一場跟他們的戰爭。在過去的十年中他甚至希望這場戰爭快點到來，這樣的話他會用一場徹底到血腥的勝利讓所有的舊貴族明白他們是一群被摧毀的人，他們不會再有希望。舊帝國分封的一個個小王國的國王被取消王位，帝國境內的王國隻剩下潘塞萊恩、諾曼尼亞、基森海姆、努底亞和卡曼蘇，烏爾塞斯知道時候到了。然而出乎烏爾塞斯意料的是最先公開表示脫離帝國叛亂的是西南的潘塞萊恩。
潘塞萊恩是一個很不起眼的國家，在舊帝國時期是常常被遺忘的一個地方。每當這個名字在宮廷被提及的時候，往往意味著邊境異族對這裏的侵略，隨之而來的就是雷卡福德公爵的求援信。提到這位潘塞萊恩的國王，新太陽宮的人對他的印象就是粗魯和傲慢。或許是常年待著邊境的荒涼地帶，讓侯爵喪失掉了身為貴族的禮儀。而說道傲慢，他確實有這個資本。雷卡福德這個姓氏和蓋比烏斯家族有著長久深遠的關係，某一代蓋比烏斯家的女兒嫁給了雷卡福德家的男人，從此這個此前並無什麼名聲的家族一躍成為知名貴族，被封到西南的潘塞萊恩。當然這個故事有另外一個更具傳奇色彩的版本，就是當年的帝國皇帝和皇後的妹妹，另一名蓋比烏斯家族的女孩有染，並且讓這個女孩懷孕。皇帝不想背上背叛家庭的惡名，便強迫這個懷孕的姑娘嫁到雷卡福德家族，這筆交易的籌碼就是讓這個即將出生的孩子成為貴族。過了很多年以後，事情的真相已經難以追究，但是人們提到雷卡福德家族的時候臉上往往帶著幾分鄙夷和譏諷。這樣算來，現在的雷卡福德公爵維奧萊和克勞迪婭是遠房兄妹的關係，不過他們卻隻在幾次重要的慶典活動上見過一兩麵。
因為地理的關係，烏爾塞斯成為皇帝之後並沒有著急對潘塞萊恩采取行動。相比這些帝國邊境的王國，他更關心威登堡周圍的形勢。而在他登基的初期，這個邊境小國也確實很安分，沒有顯露出什麼不滿。事實上即便是潘塞萊恩有什麼不滿，皇帝可能也不會知道。它太遠了，太小了，無論它發出什麼樣的呼喊也很難有人聽到。然而隨著一個一個王國的消失，潘塞萊恩漸漸地令人矚目起來，它成為了新太陽宮最受關注的地方之一，它的一舉一動都通過無數耳目被送到皇帝的書桌上。
烏爾塞斯在平定了帝國中央一些王國和行省的叛亂之後，將注意力放在了大國基森海姆上，沒想到潘塞萊恩會在半年之前發布法令脫離新帝國，奉奧雷良十世的兒子凱洛為帝國正統皇帝，並且宣布烏爾塞斯為篡權者和叛亂者，公開與帝國為敵。烏爾塞斯對潘塞萊恩的這一行為感到驚訝，但是並沒有慌亂。在他成為皇帝的十年間這種事情並不罕見，正是在不斷地消滅叛亂力量才讓他成為一個老練的軍事家，一個處事不驚的皇帝。他花費了一些時間收集潘塞萊恩的情況，研究了那裏的地形和軍隊，決定在三個多月前集結軍隊出征。皇帝征調了兩個軍團大約二萬六千人，這是一個很大的規模，即便統計這十年間他的征戰生涯，同時出動兩個軍團也是少有的。將領們獻皇帝諫言表示不必動用這麼多部隊，還有一些剛剛征服的地方需要人手來穩定形勢，但是皇帝執意要求整整兩個個軍團外加一個額外的附屬軍團。潘塞萊恩最令烏爾塞斯感到不安地是它的地形。血頸山穀是一道凶險的關隘，它被高大的山體夾在中間，非常狹窄。越過這道山穀，潘塞萊恩境內的地形被驟然提升，那裏是連綿的荒山，最精銳的探子也難以從那裏得到什麼準確的情報。他們總能在群山之間看到潘塞萊恩的軍隊在遊弋，卻永遠無法算清具體的人數。就在最近，那些軍隊忽然又消失了一樣不見蹤影，這更讓烏爾塞斯懷疑這個陰暗的國家隱藏著什麼危險的東西。事實很快驗證了皇帝的猜測，僅僅在血頸山穀作戰的第一天，他就損失了整整半個軍團的超過三千人。
在烏爾塞斯的作戰計劃中，第一場戰鬥往往是最重要的，他會選擇最精銳的士兵和最出色的指揮官來打頭一仗。在血頸關前仔細觀察了敵人的部署之後，皇帝按照以往的作戰方法派出五個大隊在第二天清晨強攻城牆。然而當天亮以後，皇帝的部隊發覺事情有些不對勁。血頸要塞傳來令人心神不寧的鼓聲，兩道濃烈的黑煙從城牆上直衝天空，而城牆角下燃起了熊熊大火。大火包圍了整座城牆，沒有留下絲毫的空隙，築城的巨大磚塊的每一個縫隙中都噴射出火舌，讓整個要塞置身於火海之中。就在皇帝的軍隊遲遲不敢前行的時候，城牆上卻出現了潘塞萊恩的部隊。這些人在城牆上從容的排好位置，布置拋石器和弓箭手，就好像大火不存在一樣。烏爾塞斯意識到他遇到了難纏的對手。毫無疑問，這是魔法的火焰。他明白了潘塞萊恩敢於在這時候挑戰他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