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5
天色剛亮的時候，克勞迪婭從床上坐起來，走到窗邊向外看。這是她很熟悉的一個視角。從這扇二樓的窗戶可以看到新太陽宮後麵的花園，以及更後麵的灌木迷宮。她曾經無數次的在這裏看著自己的女兒伊斯塔在花園中跳舞，在迷宮中和侍女們捉迷藏。有的時候，當她自己在花園中靜坐，也會偶爾抬頭向這扇窗望去。她的丈夫，奧雷良十世皇帝瘦小的身影也會出現在窗前。
十年之後，克勞迪婭再一次站在這裏，和上一次一樣恐懼不安。
整個晚上她幾乎沒有睡。自從她進入新太陽宮開始，恐懼就圍繞在她周圍。成群的士兵遍布宮廷的各個角落，和當初烏爾塞斯政變的時候何其相似。阿裏安將她安排到原來的皇後臥室，讓凱洛住在旁邊的臥室，那是以前留給皇子的屋子，屬於帕斯奎爾。凱洛在處女之泉已經能夠一個人睡，但他來到新太陽宮後表現的比母親更加害怕。克勞迪婭原本想讓兒子和自己一起睡，但是阿裏安拒絕了。
“他是以後要成為皇帝的人，不能表現的這麼軟弱。”阿裏安如此說道。
克勞迪婭鼓勵兒子住進那間小臥室，然而她自己也在發抖。
這裏的士兵太多了，多得令人不安。即便是烏爾塞斯發動政變率領衛隊衝進新太陽宮的時候，這座城堡裏麵也沒有出現過這麼多數量的士兵。她不敢問阿裏安，生怕得到什麼更可怕的回答。整整一夜，她幾乎都聽得見門外來回巡邏的士兵的腳步聲，最後才昏沉的睡去。
克勞迪婭推開窗戶吸了一口氣，感覺清醒了不少。她轉身坐到梳妝台前，看著鏡中自己的臉。這麵鏡子是她嫁入皇室之時從家中帶來的嫁妝，在宮廷精心保養之下依舊像當初一樣光潔，鏡中人的臉卻不再如當初。十年的苦修生活讓克勞迪婭看上去瘦削而木然，通紅的雙眼更顯可怕。她忽然想起烏爾塞斯政變之後，女兒伊斯塔也曾是這間臥室的主人。不知道她的臉在鏡中是什麼樣子。
忽然想起的敲門聲將克勞迪婭從胡思亂想中驚醒。她起身開門，看到一名衛兵站在門外。
“皇後陛下，請問凱洛皇子在您這裏嗎？”
“什麼？他不是在隔壁房間嗎？”克勞迪婭沒有反應過來。
“剛才我們換班的時候發現隔壁的衛兵不見了，皇子陛下的房間門開了一條縫。我們敲門沒有反應，進去看到他並沒有在房間裏，所以才冒昧打擾您。”
“你是說凱洛不見了？”克勞迪婭急了。
“目前來說，是的。”士兵低下了頭。
“怎麼會這樣！這麼多的士兵竟然看不住我的兒子！”克勞迪婭大喊道，“你們都找過了嗎？”
“還沒有，我第一時間來找您。”
“還不快去派人找！”克勞迪婭雙手交叉在一起緊緊握著，然後又命令道：“你在外麵稍等，我換好衣服之後跟我去見我弟弟。”
士兵行禮之後倒退著出去關上門，片刻之後克勞迪婭走了出來。她穿的依然是從修道院來時的那一身修士袍，頭發也沒有梳理。她此時已經沒有時間顧及這些了。士兵帶領著她來到皇帝的私人會議室，現在這裏是阿裏安和他的部下的大本營。
阿裏安幾乎也是一夜未睡，跟艾布斯和開普林等人通宵開會，會議的主題有兩個：如何應對皇帝烏爾塞斯不久之後的反攻，以及另一件更加緊迫的事情。阿裏安的部隊占領威登堡已經兩天，而僅僅這兩天，新太陽宮就損失了十七名士兵。這些人全部死於暗殺，喉嚨被割開，屍體被發現的時候都被放在很顯眼的地方。刺客在警衛森嚴的新太陽宮殺死士兵，並且特地將屍體搬運到明顯的地方，無疑是對占領軍的嘲弄。而最重要的是，這麼多起暗殺的過程居然全都沒有被發現。沒人知道是誰下的手，什麼時候下的手。
會議室的人已經基本達成了一致：這是艾利班德的傑作。皇帝的忠實走狗並沒有逃遠，至少他的劍刃還能夠得到新太陽宮。阿裏安可以肯定新太陽宮就藏匿著刺客，但是他和他的手下對於這座宮殿並沒有十分的了解。奧雷良十世皇帝在位的時候很少召見官員進入正廳之外的地方，而烏爾塞斯登基之後新太陽宮又經曆了一些細微的改建。舊貴族們在烏爾塞斯成為新太陽宮的主人之後就很少來這座宮殿了，如今他們麵對的幾乎就是一座迷宮。沒人知道這裏有多少建房間，哪些樓梯連通著哪些房間也成了惱人的謎團。
阿裏安能做的就是盡量向新太陽宮增派衛兵，增加每對流動崗哨的人數，以及縮短換班的間隔，讓士兵們更有精神。為了能有效地控製威登堡的各個區域所需的人手已經捉襟見肘，阿裏安能調用的衛兵實在不多。即便在他這麼做了之後，新的屍體仍然出現在新太陽宮。
阿裏安盡力安排了皇宮的保衛工作，便努力不再去想那些隨時可能發生的暗殺。他知道已經有人在突襲威登堡的戰鬥中逃了出去，雖然現在還不能確定那些出城的人是不是烏爾塞斯的人，但是皇帝本人知道這裏的叛亂已經是早晚的問題。此時此刻他必須集中精力研究威登堡的兵力部署，以及如何從其他地方調集可以信任的部隊加強守衛。哪些人可以相信，哪些人必須除掉，這些問題在此前他已經考慮過無數遍，但是現在他感覺必須重新考慮。經過一夜的研究，他和部下們初步擬定了一份名單，列出了那些可能支持這次叛亂的舊貴族的名單。這份名單是成敗的關鍵，盡快爭取到這些人的支持，才能確保在皇帝揮師反攻的時候有與之相當的兵力抵抗。
他對此身心俱疲。但是當他看到克勞迪婭進入會議室的時候還是打起了精神。
“皇後陛下，您到這裏來是為了什麼事？”
“凱洛不見了。”克勞迪婭此時已經略微平靜了些，她的聲音並不大。
“這不可能。我派了三隊……”
“我說，凱洛不見了！”
克勞迪婭驟然提高了嗓音，在場的所有人都驚訝的看著她。艾布斯公爵和其他貴族原本起身行禮之後還再繼續研究名單，此時也都站起來仔細聽著。
“你確定？”阿裏安還是不能相信。
“問你的衛兵。”克勞迪婭用眼神指向帶她進來的衛兵。
“上一班崗的衛兵不見了，我們敲門進去，發現皇子陛下不見了。”衛兵用最簡單的語言向阿裏安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