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登堡大教長?真是難得的客人。”迪盧埃在拉梅洛爾麵前停下,眼睛卻緊緊地盯著布羅恩茨不放。“我打賭,一定是法皇要他來的。”
“很有可能,或許是法皇托夢給他。”拉梅洛爾微微彎了彎腰,向迪盧埃表示出足夠的尊重。“你剛剛可是把這位難得的客人嚇跑了,貝拉坎伯爵。”
“哈,難道威登堡大教長會害怕一個普通信徒嗎?”迪盧埃露出幾分不屑。“還是說他看出我身上帶著什麼異端妖魔?”
威登堡有一句俗語:帶你的朋友去酒館,隻和你的家人上餐桌。意思就是不要把不同路的人叫到一起,不然會引起許多尷尬。然而作為宮廷侍官,拉梅洛爾早已對各種各樣的貌合神離習以為常。尤其是新帝國建立之後,皇帝選拔了很多新人擔任要職,宮廷內部的矛盾分化也更加嚴重。如果皇帝本人在場,這些人可能會收斂很多,但是今天這種場合下,拉梅洛爾早就放棄了坐在端著酒杯和美女調情的念頭。
迪盧埃依然是最難對付的一個人。他是世襲的貝拉坎伯爵,與舊帝國皇室有著複雜的血緣關係。烏爾塞斯奪取了帝位之後並沒有對這些舊貴族斬盡殺絕,而是確認他們對新帝國的忠誠之後依然保留了他們的地位。無論這種忠誠是否是發自由衷,這些舊貴族多半僅僅是保留了頭銜和某些表達身份地位的特權,但是已經基本被排除在帝國的行政運作之外。但是貝拉坎伯爵在其領地統治已長達數百年,這裏的居民和軍隊對他家族產生了絕對的信任和服從,皇帝暫時放棄了讓自己的親信接管貝拉坎地區的打算。為了讓舊帝國的陰影徹底消散,皇帝頒布了法令,在舊帝國時期獲得爵位的貴族的繼承人的爵位將會自動降級。公爵的兒子隻能做侯爵,侯爵的兒子隻能做伯爵,至多五代之後,如今的貴族都會變成平民。對於皇帝來說,這個法令已經是極其溫和了,舊貴族們隻能無可奈何地接受。拉梅洛爾能感受到這些日薄西山的人們心中的憤懣和不安,但是諸如大教長布羅恩茨等帝國的新興勢力顯然樂於看到此種情況。
“今天是覺醒日,與天父無關。不如安心把自己灌醉就好。”拉梅洛爾隻能如此說道。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今天更不該出現在這裏。究竟是誰邀請的他?”
“客人名單是由內侍草擬,我從禁衛隊長手中拿到的。”拉梅洛爾有些不耐煩這種對話了。“伯爵大人,為什麼你不去和你的朋友們一同喝幾杯呢?”
“拉梅洛爾,你真的太專注於自己的工作了。難道你沒注意到很多人今天都沒有到場嗎?”伯爵略顯失意。“不然我也不會在這裏跟你說這些。”
拉梅洛爾環視了一下大廳內,與迪盧埃關係過密的幾名貴族都沒有到場,這些人的名字都是在邀請名單之內的。舊貴族如今已經不再參與國家事務,與其在自己的莊園裏悶坐,通常他們更願意來到皇城內與老朋友們一同回憶往日的榮光,順便對新帝國發發牢騷。
“我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缺席這麼重要的宴會。我很替他們惋惜。”
“重要?不不,他們現在正在做一些更重要的事情,相比之下覺醒節的宴會無足輕重。”伯爵對拉梅洛爾擠擠眼,又變得精神起來。“拉梅洛爾,我並非對你的宴會有所不滿。宴會很好,和以往一樣好。我很希望將來能邀請你為我舉辦一次宴會,順便來看看我的部隊的騎術比賽。”
“你還在舉辦騎術比賽?讓我想想去年是你第幾次拿到冠軍了,十五次嗎?”
“你這樣說的話我會認為你對我的士兵不太恭敬,雖然我還是挺高興的。既然他們還是士兵,就理應不斷訓練。同樣,既然我還是他們的領袖,也應該在作戰技能方麵領先他們。”說到這裏,伯爵臉上出現幾分驕傲。
“哦,皇帝應該把你派到前線去,而不是讓你辦什麼騎術比賽。”
拉梅洛爾話一出口就有些後悔。自己不該在伯爵麵前提起皇帝,尤其不能提起皇帝的軍隊。不過出乎意料的是伯爵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冒出幾句對皇帝不敬的評論,今天他的興致很好,但顯然不是因為宴會的關係。
“士兵永遠要整裝待發。任何人都可以有放鬆的時候,士兵不可以。事實上最近我也有很多事情要處理,要不是一些必須不可的理由,今天我也不會來。不要以為我是專門來品嚐美酒的啊。”
“不是嗎?你這麼說是會讓我失望啊。”
“老朋友,別這麼說。知道嗎,最近我常常想起以前的日子,你的父親為我父親訓練軍樂隊,我們一起從兵營裏偷騎戰馬出去玩。”伯爵拍拍拉梅洛爾的肩膀。“多演奏幾首以前宴會常常聽到的曲子吧。你知道的,那種我們小時候常常聽到那種戰歌,充滿力量,讓人振奮。”
“好吧,我會安排。”
拉梅洛爾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隻是為迪盧埃感到些許悲哀。他本人也是出身於舊帝國貴族家庭,但是他的父親隻是宮廷內部的低級文官,他的工作就如同拉梅洛爾今天所做的事情幾近相同,為所有人奉上無關緊要的服務。無論新舊帝國,這種工作都不會威脅到任何人,不會有任何人真的在乎。好在拉梅洛爾也不在乎皇帝寶座上做得到底是誰,這都不會影響他對美好事物的追求。但是像迪盧埃這樣曾經掌握權力的人來說,新帝國的到來讓他們看到了自己的末日。
“皇子殿下到!”
聽到衛兵的聲音,場內的人們自覺向兩側讓開,在大廳中間留出一條通道。皇子帕斯奎爾被由禁衛隊長艾利班德帶領的十名衛士護送走進大廳,在最裏麵的主席座就坐。
帕斯奎爾今年九歲,是達米安·烏爾塞斯與舊帝國公主伊斯塔唯一的子嗣。伊斯塔公主在生產後不久便去世,皇帝也沒有再娶,帕斯奎爾是皇帝在世界上唯一的至親,帝國唯一的繼承者。皇帝為兒子聘請了帝國中最具才華的教師,教授他一個帝國統治者應該掌握的知識,並且在空餘時間親自訓練他的劍術。他對兒子的愛與期望讓宮內的每個人都深為感動,人們認為烏爾塞斯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日後能夠給自己的繼承人一個強大的國家,同時也給這個國家培養一個強大的統治者。帕斯奎爾皇子逐漸成長,良好的教育使它具備高貴的氣質和教養,深受宮廷內外的喜愛。但是幼年喪母,沒有兄弟姐妹,父親經常外出作戰,這些都讓小皇子在冰冷的皇宮中倍顯孤獨,當父親不在身邊的時候,皇子更多顯示出一種焦慮和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