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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到了?地方大家都愣了?,沒?有馬車,隻有兩?匹馬。

孟星沉穿著紫袍貂裘,坐在馬上,孑然一身輕的樣子,大家都傻了?眼。

陸庸妍還穿著裙子,她也不會騎馬,立馬就退縮了?,“我看還是算了?吧,我不去了?吧。”

蓮之和荷生都點頭,“夫人不會騎馬,她沒?有騎過馬。”

“你不想去救你夫君了??”孟星沉居高臨下。

“可我不會騎馬,大伯,我真的——”沒?有騎過馬。

孟星沉說:“東西都丟了?,上來。”

“我不敢。”

“我帶你,走。”說罷,眾人都沒?反應過來,孟星沉將陸庸妍一抱,將她帶上了?馬,蓮之和荷生還沒?說上話,那駿馬就似一道?閃電般,消失在了?侯府門前。

春盤與午盞也是愣了?,侯爺的馬術已經很好,可和他大伯比起?來,好像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啊。

“什麼?大哥帶著妍兒去了?黔東南?”孟柔石在金玉堂坐著,“這怎麼能行?,飛卿不在,大哥怎麼帶著妍兒一個?弱女子出門了?,這要出了?事,怎麼和陸祭酒交代?”

她說:“母親,不若叫人去追吧,快把妍兒截回來。”

“你追得上他?你真追得上他,那當年怎麼沒?截住他?”老太君歎氣,“寫信給星魂,讓他去找,找到妍兒,把她帶回來。”

陸庸妍本來坐在孟星沉身前,風那麼大,馬那麼快,上下顛簸,她被風吹得頭暈目眩,幾欲作嘔。馬在傍晚稍停了?會兒,吃草喝水,孟星沉以為她懷孕了?,搭她脈搏,發現她氣血充盈,還是處子。

“走吧,今晚上我們乘船,你可在船上休息。”

“嗯。”

陸庸妍像個?小雞仔一般被孟星沉拎起?來,不過這回她不坐前麵了?,她坐在孟星沉後麵,前麵有個?人,還能幫她擋擋風。

“坐穩了?。”

這樣的速度,說是風馳電掣也不為過,陸庸妍剛開始緊緊抓著孟星沉的貂裘,後頭是摟著他的腰,再後頭,幹脆靠在他背上,這樣就舒服多了?。

晚上果真是坐船,搖晃一夜,下九江。

船兒一晃一晃的,陸庸妍暈馬不暈船,她在建康城的時候經常去遊湖,她母親也帶她劃船,或者?會去揚州走走瘦西湖,都乘過船。

“餓了?麼,這是船家剛撈上來的小魚,還有高粱玉米餅,吃點。”孟星沉掀開簾子,走近船艙,他身形高大,進來的時候還要略微彎腰方能通行?。

“多謝大伯。”陸庸妍也猜想自己的臉色很難看,又是暈又是吐的,一件不算最好的貂裘千八百兩?銀子,不知?他身上這件多少錢,三千兩?,夠嗎?

這丫頭心大,眼珠子往哪兒瞟呢。

孟星沉在她床邊的桌旁坐著,道?:“自己起?來吃,弄髒了?床榻,要賠錢的。”

“哦,我這就起?來。”

江上風大,猛地一晃,陸庸妍頭暈眼花,眼看要栽倒,卻被一雙有力漂亮的手扶住了?,他說:“站穩了?。”

“是。”

連著坐了?三日的快船,孟星沉懂得很多,他讀過書,卻不是大師兄那種要科舉的才子,他會武,卻也不是要去武舉的那個?路子,陸庸妍也說不上來這人到底是個?什麼人,倒像個?全才,什麼都會的那種。讓他去荒野,他也能活下來,並且過得很好。他不庸俗,行?動坐臥,隻歎此人十分矜貴。

第六日上午,孟星沉就帶著陸庸妍進了?一座城,這裏鬱鬱蔥蔥,陸庸妍藏在他身後,這會子探出頭來,“大伯,這是哪裏?”

“貴陽。”

“咱們到了??”

“差不多吧。”

“那咱們現在去哪裏?”

“找個?客棧,休息,等。”

“哦。”陸庸妍不敢多說,出了?大門,她什麼也不懂,她知?道?的那點兒可憐的知?識,在外頭甚麼都用不上。

晚飯是吃酸湯魚,孟君誠曾經帶了?做酸湯魚的佐料去陸府,可千裏迢迢帶回去的,沒?有親自經曆的好吃,陸庸妍開了?胃,吃了?不少,一條魚,她吃下去大半。

孟星沉還是那樣矜持的飯量,她頗有些不好意思,“大伯,叫你見笑了?,我餓了?。”

“那再煮碗麵進去吧,你慢慢吃。”

“嗯。”

小姑娘家家的,掌櫃的送了?一碗麵上來,麵下壓了?紙條。

陸庸妍睃了?一眼,想要細看的時候,就見不著了?。

長酒受了?傷,很重,阿舍阿得一直護著她,孟星沉的人將這三個?丫頭弄回來的時候,是在半夜裏,陸庸妍點著燈,聽見了?客棧中庭的動靜,想推開窗戶,孟星沉在外頭說:“穿件衣服再出來,夜裏涼。”

這就是有動靜了?,陸庸妍打開門,飛快地奔出去,差點撞外頭人的身上,孟星沉掃她一眼,“床頭有棉鞋,換上再出來。”

“哦。”她腳上是一雙很普通的,在侯府內院走動的鞋,不經穿,已經斷了?鞋底,想不到,他連這個?都發現了?。

“姑娘!”阿舍和阿得一直管陸庸妍叫姑娘,阿得說:“我們中了?埋伏,他們好像是衝著公子去的,公子被擄走,不知?所蹤。長酒姐姐病了?,需要藥醫。我們和大隊伍脫節,我們——”

“大伯,長酒要請醫,你還不認得長酒吧,她是——”

陸庸妍瞧見阿舍和阿得穿得還算厚實,而長酒已經蓋上了?被子,才忍著沒?將自己的鬥篷脫下來,孟星沉瞥她一眼,大有警告她老實一點的意思。

“大伯,請大夫給長酒看看吧,她不能有事。”聲音低如?蚊蠅,陸庸妍不知?道?現在什麼情況,可能是出去請大夫會暴露,不方便?

孟星沉俯身,掀開長酒眼皮,又切脈,“無?事,流了?點血,養養就好了?。我有個?方子——”卻見陸庸妍早就坐下了?,“大伯你說,我來寫,我來給你寫。”

“當歸枸杞人參,田七蜂蜜紅棗烏雞,”陸庸妍本舉著筆,聽見藥方,覺得不對勁,回頭一看,孟星沉一雙鳳眼盯著她,“沒?你的事,回自己房間呆著去,少出來礙眼。”

“哦,那我帶阿舍和阿得上去了?。”陸庸妍一手拉著阿舍,一手拉著阿得,高興極了?,碎碎念道?:“你們餓不餓,我樓上有米糕,本來打算半夜餓了?偷吃的,你們先吃點兒,明?日我們……”

下頭廚房在熬湯,大火滾煮雞湯,兩?隻老母雞吊了?一個?時辰之後,廚子又開了?一個?爐灶,往裏頭丟了?一隻烏雞,然後一堆藥材扔進去,紅棗當歸枸杞人參,廚房裏香氣四?溢,陸庸妍嗅到味道?,感覺自己又餓了?。

廚房裏麵有個?耳房,裏頭很暖和,孟星沉坐在熊皮墊子上,腿上蓋著狐狸皮,聽人講寨子的情況,“徹侯在花寨,說深也不深,說淺離山口也遠,搭個?梯子爬上去,一夜也就到了?。”

“他人如?何?”孟星沉歪著身子,有人打進來一桶滾水,裏頭泡著藏紅花等活血的藥材。

“沒?事,死不了?。”

孟星沉將剛送進來的洗腳水一踹,冷哼道?:“死不了??你怎麼不去死?”

“主上息怒!”那人就跪下了?,“實在是打探不到徹侯的情況,裏頭太複雜了?,不知?徹侯情況,請主上責罰。”

“探不到就探不到,還說什麼死不了?,他是什麼身份,你又是什麼身份?”

孟星沉起?身,掀開腿上的狐狸皮,“再送幾桶水,上樓。”

陸庸妍正在給阿舍和阿得揉傷,兩?人都傷了?肩膀,但是忍著沒?有說,這會子都趴在床上,等著小姐給抹藥呢。陸庸妍帶了?藥,從侯府拿出來的,當日孟星沉叫她丟掉行?李,她隻拿了?兩?瓶傷藥,今日就用上了?。

“忍著點啊,我來了?啊,”陸庸妍掌心用力,險些沒?把阿舍的胳膊給卸了?。

“啊呀!”

阿得說,“小姐您還是算了?吧,我來吧。”

“那我去給你們提一桶熱水上來,”陸庸妍心說,廚房還沒?熄火,應該有熱水。

才打開門,就見門口齊齊整整三桶水放著,還有一股藥味兒,她先提了?兩?桶進來,“阿舍,阿得,你們洗洗,我去給大伯送水。”

“小姐您慢點兒。”阿舍阿得確實很久沒?洗漱了?,這會又脫了?衣服,就沒?出去幫忙提水。

“大伯,大伯,您在嗎,我給您送水進來啦!”

敲了?兩?下門,沒?人答應,門也沒?關緊,陸庸妍推開門,一條錦帕蓋過來,蓋住她的臉,“出去!”

孟星沉正要泡腳,他有腿疾,不喜歡讓人看見他的傷腿,陸庸妍拿開帕子,瞧見她大伯穿著衣服嘛,她將水桶提過去,說:“您泡腳呢,我給您提熱水過來了?。”

讓她出去,還往裏麵走,孟星沉簡直想一腳將她踹出去,陸庸妍道?:“您別介意啊,您是我的長輩,小輩伺候長輩是應當的,我來給您洗腳。”

說罷,還真蹲下,開始刷袖子了?。

“陸庸妍,我再說一遍,你給我,滾出去!”

鴿子湯

拿著紀思清提供的地形圖, 孟星沉的人製定出來一條新的通道,原先他們以?為那個寨子隻有一條路,其實不是的, 東邊可走,西邊也可走,隻是九曲十八彎, 一般人不會走。

“主上,這?寨子有一百多人, 救出侯爺不可能沒動靜,咱們?”

“直接燒了, 留著作甚,接著禍害人?”

“是。”

孟星沉說?:“晚上我隨你們一起去。”

“主上, 咱們人手夠了。”

“不必多言,看好那幾個丫頭, 別讓她們亂跑。”

“是。”

入了夜, 阿舍說?長酒醒了,陸庸妍忙去看她,長酒看見陸庸妍就哭了, “夫人,侯爺他, 侯爺他!”

“你別哭,大伯最不喜歡別人吵他,你別哭了, 侯爺沒?事,真的, 侯爺沒?事。”

廚房昨日是雞湯,今日是鴿子湯, 長酒坐起來吃了點東西,要問陸庸妍怎麼來了,忽然又道:“不對,侯爺他,夫人,您快派人去找紅影和青姿,她們是和侯爺在一起的。”

“誰是紅影和青姿,她們也在這?貴陽城?”

陸庸妍讓長酒慢慢說?,長酒頓了頓,道:“其實我們中埋伏的那天,我和侯爺不在一起,侯爺被捕,我也未曾親眼所見,所謂的侯爺被抓走了,都是在別處聽?來的消息,當天究竟如何?,我也說?不清。”

“什麼意思?”

阿舍在旁邊道:“小姐,我猜侯爺是想包圍對方,但是卻?被人突圍了。當時我們兵力?已經不足,侯爺指揮我們做了一個小的包圍圈,但求速勝。”

“可惜你們被反包圍了?”

陸庸妍很快察覺出這?次失敗的軍事活動的漏洞,她道:“那紅影與青姿是誰,何?處去尋她們?”

長酒說?:“是我們的探子,侯爺三?年前就將?她們投放在川西一帶了,她們當時就護衛在侯爺身?邊,找她們,就能找到侯爺。”

“那為何?你猜測她們沒?有被捕,而隻是侯爺一個人被捕了呢?”

陸庸妍覺出裏頭的怪處,阿舍撓了撓頭,答道:“她們那十八寨確實是十分奇怪的,首領是個女人,出來打仗的規矩也是不殺女人,隻斬男人,如果侯爺落單,那隻會是他一個人落難,女人她們一般是不為難的。”

陸庸妍仰頭,“還有這?等規矩?”

“對,夫人您有所不知,”長酒湊上來,道:“薑夢麟的規矩,男人要麼是殺,稍微平頭正?臉的,都掠進寨子當壓寨相公?去了。”

如果掠走的不是孟君誠,興許陸庸妍還要大讚一聲:“好!”可如今——

“事不宜遲,我們去找紅影和青姿,她們在哪兒,如何?找到她們?”

陸庸妍起身?,吩咐屋裏三?個女將?,“那就這?樣,阿舍長酒隨我去找人,阿得你去追大伯,告訴他我們去找紅影青姿了,讓他不要擔心。咱們分頭行動,都速去速回。”

“是。”

紅影和青姿常年是單線聯係的,兩人平時一個在川西開?客棧,一個在赤水河畔開?酒樓,貴陽去赤水,也不近,好在這?些日子陸庸妍跟著孟星沉一路急行,也終於學會了騎馬。

三?匹快馬走到城門口,還沒?偷渡出城,長酒就看見了青姿留下的記號,她勒停了馬,“夫人,青姿在城內。”

“走。”

青姿在郊外一戶農莊裏躲著,給了幾個銅板,人家就讓她住,還找了村裏的赤腳醫生來幫她看傷,她斷了腳踝。“長酒?”青姿生的很出眾,比孟家所有的丫頭都要出眾,十分秀麗清雅。

屋裏點著一盞昏暗的煤油燈,長酒坐到稻草上,壓低聲音,“青姿,如何?,你現今如何?,侯爺又如何??”

“我沒?事,就是腳不能動了。”青姿瞧見外頭還有人,問:“那是?”

“那是夫人。”

長酒攙扶著青姿從茅草屋走出來,“夫人,這?就是青姿,她知道侯爺的下落。”

“好,邊走邊說?。”

陸庸妍見青姿氣色還不錯,起碼沒?有挨餓,她從荷包摸出一粒碎銀,遞給阿舍,“去謝謝主人家,別驚動他們,放桌上就行了。”

“是。”阿舍輕手輕腳而去,將?碎銀放在了主屋夫妻的窗桌上。

“咱們走。”

陸庸妍下令,照樣是三?匹快馬,青姿與長酒共盛一匹。路上,青姿在馬背上說?,“侯爺不是我和紅影弄丟的,他是心甘情願跟著人家走的。”

“心甘情願,為何??”長酒放緩馬速,“你說?清楚。”

“侯爺圍剿十八寨的時候見到了故人,他叫那人隨他走,那人不願意,反而一心突圍,後?頭侯爺去追人家,就和我們失散了。”

荒唐。這?是長酒內心冒出的第一個念頭,侯爺知不知道他不見了,孟家要翻天;並且為了他,夫人都來了。

這?都不知道如何?與夫人明說?。

青姿道:“與夫人說?明白?吧,是嶽氏,她在十八寨。”

話說?阿得去追孟星沉,孟星沉的人已經搭了天梯,隨時準備放火燒寨,營救孟君誠。阿得騎馬追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花寨起了火,但孟星沉他們在寨子立馬反複搜索,將?近兩個時辰,沒?有找到孟君誠。

阿得來了,馬停在山崖之下,她也去攀爬天梯,還沒?登到一半,就看見有人起了火油,是要燒了竹製的梯子。

“壞了,又是被人包餃子!”阿得瞧放火的不過一個矮小漢子,她頓時下了梯子,就往那人頭上踹,喝道:“誰讓你來的,你們擄走的人呢?”

“不知,不知。”那人含含糊糊說?著苗話,阿得拖起那人的右腳,往火上丟,“你不知,那你放什麼火,你既然放了火,那我就拿你滅火。”

火才剛燃,阿得拿那人身?體往火上硬砸,不過三?五下,火倒是也滅了。

為了防止還有人來燒梯子,她幹脆藏在石頭之後?,專門看梯。

又一個多時辰過去,差不多要天亮了,阿得才見有人漸漸從梯子上下來,一個一個一個,阿得默默一數,差不多有七八十人,等到最後?,才見那襲紫衣華服。

“大老爺,”阿得從石頭後?麵蹦出來,倒是把孟星沉身?邊的人嚇了一跳。“你這?丫頭,作甚?”那人道:“嚇死人了,不在客棧好好呆著,你怎麼來了?”

“大老爺,長酒姐姐醒了,她帶小姐去找紅影和青姿,我是專門來報信的。”然後?一腳將?那個放火的人踢出來,“還有這?人,方才放火燒梯子,我給他打昏了。”

搜了一夜,將?近三?個時辰,孟星沉背後?被一根腐朽的房梁打到,傷了脊背,這?刻聽?阿得一說?,急了,立馬道:“送她回去,我去找人。”

“主上?”

“我速去速回,你們回客棧等消息。”

長酒停了馬,阿舍也回頭,陸庸妍發現她們都沒?跟上來,也回過頭,“如何?,怎麼都不走了?”

青姿坐在馬上,道:“夫人,我得和您說?清楚,侯爺他。”長酒覺得不好,打了個岔,“沒?什麼,青姿就想說?感謝您仗義相助。”

這?些人,還是拿自己當外人,孟君誠才是她們的效忠對象。

陸庸妍道:“我是無能,可老太君還在家裏等著,侯爺如何?,全?在你們一念之間,你們想清楚再說?。”

一句話堵住長酒的嘴,青姿坐直了,道:“侯爺隨嶽氏去了,我親眼瞧見的。”

“嶽氏是誰。”

陸庸妍越來越迷惑,孟君誠怎麼什麼都沒?和她說?,他身?邊的人,自己竟然一個都不認識。

青姿想著措辭,嶽氏是嶽清雯,是個女人,是個和侯爺曾經私定終身?的女人。這?麼說?,不知夫人接不接受。

見陸庸妍盯著自己,長酒抿抿嘴,說?:“嶽氏就是小少爺的生母,她也在這?裏。”

說?得這?樣明顯了,夫人應該明白?了吧,不料陸庸妍道:“那嶽氏是否被逼迫進了苗寨,侯爺是救她去了?”

這?點長酒也不知道,青姿搖頭,“我看不像,當日那情形,我看嶽氏不像是被迫的,反倒像是個與苗人熟識的。”

情況漸漸明朗了,現在是要找侯爺,就要先找到嶽氏,可誰也不知道嶽氏在哪裏,甚至大家都不知道這?女人靠什麼為生。

幾人略一商量,還是準備折回客棧,等與大家彙合了再說?。

長夜將?明,幾人馳馬回頭,一襲紫色華服背著月光又踏著朝陽急速奔襲而來,竹林畔、河邊上,陸庸妍騎著馬,隻見她眸光一亮,高聲喊道:“誒,大伯,我們在這?裏!在這?裏!”

孟星沉騎著馬已經要穿過竹林了,被那嗓子一喊,勒住了馬,果然,她還在喊:“大伯,這?裏,這?裏呀,我們在這?兒!”

表姑娘

孟君誠已經是侯爺, 聖人愛惜他,孟家重視他,在?對他的栽培上不遺餘力。幾乎是用盡了孟家的資源, 然?而。

孟星沉知道前因後果之後,喚人來問:“嶽氏是誰。”

長酒還有點想替孟君誠遮掩一二,青姿這段時間已經心?力交瘁, 為了找孟君誠,她們?的人都折損得七七八八了, 昨日才得到消息,她說:“嶽氏是您侯府孟星雲嶽氏的內侄女?, 她叫嶽清雯,也是小少爺孟啟鬆的母親, 上回侯爺去湘西剿匪,專程來了黔東, 也是為了尋找嶽氏來的。”

孟星沉道:“既然是嶽氏的內侄女, 她怎麼不在?榆林,為何在?西南,她所為何事?”

青姿麵無表情, “信了個聖女?教,說是終身不嫁, 跟著苗疆聖女?到處布施呢,奉信她們?的教義。”

這些內情長酒也不知道,但是她依稀知道嶽氏是和侯爺青梅竹馬長大的, 侯爺小時候在?侯府,嶽氏就經常送她的侄女?兒過來, 一住就是半年,每次老太君讓嶽清雯走的時候, 侯爺都很?舍不得。

敢情嶽氏打的是這個主意呢。

孟星沉不置可否,淡淡道:“既然?是信奉了聖女?教,教義是終身不嫁,她為何又有了個孩子?呢?”

青姿搖頭,“這點屬下就不知了。”

長酒說:“嶽氏那年送嶽清雯到鎮北侯府過年,嶽清雯那時候已經十六歲了,說起來,她比咱們?侯爺還?大三歲,我記得她在?侯府隻住了一個月,還?沒?開春,就走了。那是她住得最短的一年,沒?人知道為什麼,那次侯爺也沒?去送,老太君親自叫人壓著她走了。”

孩子?八成是孟君誠的,那嶽清雯是嶽氏用來討好鎮北侯府的工具,偏偏孟君誠還?上當了。

陸庸妍坐在?房間裏幫阿得看傷,她傷了胳膊,出去一晚上,更嚴重了。阿舍說:“姑娘,侯府有事瞞著咱們?。”

阿得也點頭,“對,他們?有些事情,不想讓姑娘知道。”

“我知道。”

陸庸妍替阿得包裹傷口,“侯爺沒?事就好,我不想守寡。”

阿舍和阿得也空有一身武藝,沒?有荷生活潑,也沒?有蓮之善解人意,想說幾句俏皮話哄小姐開心?,都最笨,不會說。

七日之後,青姿和孟星沉都得到了消息,孟君誠沒?事,他不日就要帶著嶽氏回貴陽城了。

這兩天長酒一直躲著陸庸妍,她覺得侯爺幹了沒?臉的事,她也沒?臉見夫人。青姿還?是那冷淡的樣子?,仿佛是既看不上嶽清雯,也討厭孟君誠。

這日黃昏,陸庸妍坐在?房間裏,阿舍進?來點燈,說:“小姐,侯爺回來了。”

本該是狂奔下樓的,但想到他身邊該還?帶著一個女?人,陸庸妍就不想跑了,她點點頭,“那我們?下去看看吧。”

孟君誠憔悴了很?多,想是多日奔波,沒?刮胡子?的緣故,也清瘦不少?,見他還?穿著當日與自己離別時的黑色大氅,“侯爺,”陸庸妍喉間一梗。

“君誠,”孟君誠身後走出來一個娉娉嫋嫋的女?子?,初春還?寒的天氣,她隻穿單薄的紗衣,一身白?,頭上帶著一根珍珠銀簪,像是死了人給人悼念的樣子?。

“嗯,”孟君誠轉身,吩咐長酒,“給嶽姑娘取件厚衣服來。”

長酒有些為難,瞧了樓梯上的陸庸妍一眼,還?是點點頭,“是,”轉身去了。

阿舍和陸庸妍在?台階上樓梯拐角處站著,“小姐,”阿舍訥訥。陸庸妍笑笑,拍了拍阿舍的手,笑著下樓,“侯爺回來了?這一路辛苦,您沒?事吧?”

“阿妍?”孟君誠似剛剛知道自己妻子?來了似的,他說:“你怎麼來了?”

陸庸妍心?道:我怎麼不能來,我來了,才知道你在?外麵做什麼呀。她揚起笑臉,“是啊,家裏頭擔心?侯爺,所以我來接侯爺回家。”

明明不是這樣的,但話隻能這樣說,說得不好聽不行。

“君誠,這位妹妹是?”

柔膩細滑的聲音,聽得出來嶽氏不是真正的少?女?,但她保養的不錯,皮膚白?皙,很?有光澤。

“這位是嶽表姑娘吧,您是二伯母的侄女?兒,也是咱們?自家人,嶽小姐來了是稀客,您裏麵請。”陸庸妍道,然?後伸出手,“給嶽表姑娘的房間都準備好了,嶽表姑娘裏麵請。”

嶽清雯沒?想到孟君誠那個小妻子?是這樣的,孟君誠也不知道陸庸妍在?外麵是這樣的。

嶽清雯不動?,陸庸妍道:“阿舍,請嶽表姑娘去休息。”

“是。”

阿舍才不是什麼憐香惜玉的人,她將嶽清雯胳膊一捏,“表姑娘,裏麵請!”

整個中庭也就剩孟君誠和陸庸妍兩個人了,孟君誠道:“阿妍,你,”想伸手,卻被陸庸妍躲開了。

她道:“敢問侯爺,您想將嶽表姑娘如何?”

“她是啟鬆的生母,自然?是要隨我回京的。”

“那庸妍鬥膽,再問侯爺,回京之後呢?”

“我想納清雯進?門,她年紀比你大,你是正妻,我會請旨聖上,冊他為如夫人,你以後就喚她姐姐,她很?好相處的。”

果真,這一天,遲一點,早一點,終究還?是要來的。

外頭發生的點點滴滴,都有人告訴給孟星沉知道,他抬起俊美的側臉,問:“他真是這麼說的?”

掌櫃的點頭,“不假,鎮北侯爺就是這樣說的。”

“那她呢?”

“夫人沒?說什麼,點了點頭,就上樓去了。”

人已經找到,就無謂耽擱,青姿這次也隨行回京,她已經傳信紅影,紅影走另一條道,自行進?京。

青姿會下棋,庸妍留著青姿在?車上,她車上一直是兩個人,孟君誠來了兩次,青姿都在?,也沒?有機會與她獨處,心?想有什麼話,回京再說也是一樣的。

阿舍和阿得坐在?車外,車夫累了,她們?就接手駕車,如此晝夜不停,倒也很?快就進?京了。

老太君等在?侯府大門口,第?一輛車是孟星沉,第?二輛車才是孟君誠,本以為他後頭跟著的是陸庸妍,卻不是,嶽清雯迤迤然?走出來,嬌滴滴的聲氣,“清雯給老太君請安。”

“庸妍呢?”

老太君根本不想理這狐媚子?,隻管問:“我的庸妍呢,她也出了京,這會子?人呢?

陸庸妍是在?第?三輛馬車上,阿舍和阿得先跳下來,青姿緊隨其後,然?後才是陸庸妍,她遠遠福了一福,“庸妍不孝,教老太君擔心?了。庸妍有個不情之請,望祖母答應。”

“你說,你說!”老太君伸著手,要拉她上台階,陸庸妍卻沒?有上台階,她說:“庸妍私自離京許久,父親一定擔心?了,庸妍想回家同父親和庶母報聲平安,望祖母恩準。”

這事兒鬧的!

老太君知道這時候不能讓陸庸妍回家,興許一回家,又要鬧出什麼不愉快的事情來。可人家說想回家看看,也沒?甚麼錯,人家父親是祭酒大人,也不是無權無勢大字不識的鄉下人,這麼苛刻,禦史?台會怎麼參湊他們?孟家。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其實這時候該孟君誠站出來,他陪著陸庸妍回娘家,再告個罪,八成就穩了。可惜嶽氏不讓啊,她扯扯徹侯的袖子?,“君誠,我想見鬆兒,不知道他可在?府裏?”

一提孩子?,孟君誠果然?就糊塗了,他說:“那我們?快些進?去吧,鬆兒在?府中,這時候該在?讀書呢。”

長酒暗道:完了。

青姿卻道:“我一路與夫人同行,夫人畏寒,叫夫人的丫頭送幾件衣服出來吧,別凍病了。”

這是要幫忙把蓮之和荷生要出來,老太君扣了她們?,就是要逼陸庸妍不得不回來的。

“祭酒大人家如何連件衣服都沒?有,這位姑娘快別說笑話了。”開口的是慶舒,她自然?知道老太君壓著荷生和蓮之的原因是什麼。

“哎!”

孟星沉一聲歎,“我乏了,都散了吧,擁擁嚷嚷,腦瓜子?疼。”

這就是讓陸庸妍走,別杵著了,一會子?連她都走不了。

陸庸妍也不戀戰,也不說要丫頭出來,直接轉身,“阿舍,阿得,回家。”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陸家外書房,陸端氣的腦殼子?都嗡嗡作響,京城高門,如何這麼多齷齪之事。他說:“為父這就換衣服進?宮,你舟車勞頓,在?家歇著。”

陸庸妍本想跟著進?宮的,可上回她已經礙了聖人的眼,這次再去,怕撩起聖人的火氣,反而壞了父親的事。

於是也隻得點點頭,“您點到即止,不要硬強,聖人不同意,還?是有辦法的。”

“為父知道。”陸端道:“你庶母在?裏頭,你去和她吃飯吧,為父要進?宮替你討要個公道。”

孟家是有權有勢,但也沒?到隻手遮天的地步,他就不信了,他女?兒非得折在?這孟家。

聖人也知道孟君誠回來了,正高興呢,大伴就說:“陸祭酒陸大人來了。”

聖人以為他是進?宮謝恩來了,卻被一盆冷水當頭澆下。

陸端是被人抬著回去的,他挨了打,告病了。

陸家閉了門,不見客,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知道陸祭酒進?宮一趟,聖人發了脾氣,砸了一個青花筆洗。

然?後陸祭酒就告病了,這不是得罪聖人是什麼,有好戲看了。

陸家關了門的日子?自然?是十分?平靜,張氏也懷胎四月有餘了,陸庸妍代她掌了家,空閑的時候就讀讀書,如同山中不知世上時日過,十分?之逍遙。

可山裏的神仙漏了時間,外頭的俗人卻沒?有,開春之後,桃杏悄悄攀了枝頭,花枝牆外俏。

三年一度的春闈要來了,三月二十是會試,考官那邊卻是對學生的試卷各有見解,正所謂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一刻都不得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