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分翼軫
本次春闈的主考官葉洽和禮部侍郎元禎快打起來了, 為了兩個考生的卷子,吵到了聖前,隻過了會試, 還沒?到殿試,還沒?到點狀元榜眼探花的時候,這兩人就已經有點水火不容了。
卷子糊名了, 瞧不見誰是誰,但字是能看出好壞的, 聖人的丹青就不錯,他們拿著卷子一路吵到了政和殿, 聖人仔細瞧了瞧,還是覺得葉洽支持的那個考生字寫得更好, 筆鋒有力,熱情奔放。
元禎不甘心, 爭取道:“聖人仔細看看內容, 我這張卷子既能典雅,也能莊重,不僅活潑, 還有趣味,言之有物之餘, 還十分通達;葉主考推薦的那個長篇累牘,不知?所謂。”
葉洽給?了個白眼,道:“元考官手中那個平鋪直敘, 行文十分之普通,我這個才算是精彩絕倫, 天下才氣,他占七分, 咱們選的是當朝才子,不是選書呆子。”
“哼,儒生才治世,才子隻會誤國。”
聖人瞥了元禎一眼,“誰人誤國?”
一下子兩人都安靜了。
聖人擱下卷子,道:“叫國子監陸端一道來看看吧,你們三人合議,定能分出優劣勝負。”
陸端被責打於月前,近日一直謠言不斷,說他犯事?了,至於犯了什麼事?,又沒?有人知?道。這時候被宣召,好像又是沒?犯事?的樣子。葉洽與元禎一對眼,都有點捏不準了。
陸家終於開了門,陸祭酒又奉召進宮了。
原來陸家還沒?垮啊,聖人還是記著陸祭酒的。
葉洽與元禎支持的那兩張卷子往陸端麵前一擺,陸端立馬就瞧出來了,他對許豫章的字跡非常熟悉,元禎支持的是許豫章的卷子,而另一份,極有可能就是孔家那位才子的卷子。
許豫章是他的學生,而孔季繁也登過他家的門,無?論他怎麼點,都逃不過被人議論的命運。
陸端立馬就想到了歐陽修、曾鞏、蘇軾的傳聞,傳聞歐陽修為了避嫌,將蘇軾點了榜眼,曾鞏點了狀元,可這隻是會試,也不是殿試,狀元榜眼探花要下一場才能點出來,點出來的都是天子門生,就不單單是他陸端的學生了。
於是陸祭酒道:“這兩名學生,一個善於寫文章,一個善於寫詞賦,不是一個類型的,不好比較。”
一下子就說在了點上,葉洽與元禎也爭論疲憊了,一齊問?:“那該如何?”
聖人抬頭,“那就記個並列第一,本文由君羊幺汙兒二漆霧二吧椅整理歡迎加入順位下去是第三,沒?有第二,這樣就公?平了。”
確實是公?平了,放榜那一天,兩個第一,街頭巷尾一時傳奇,都等著這兩位大才子去爭奪狀元郎呢。
殿試安排在兩周之後,陸家的門既然已開,陸祭酒的弟子又拿了個榜首,想來蟾宮折桂也就一步之遙了。
陸庸妍回了陸家已有十多?天,這十多?天裏陸家雖閉門,但若是孟家來人了,門房還是會通傳的,陸端這些日子除了養傷,看看許豫章的文章,也一直等著孟君誠能上門。
夫妻之間,又是新?婚夫妻,哪有什麼解不開的結,多?個女?人,未必就是什麼深仇大恨,隻要女?婿放低姿態,女?兒?還是能夠回心轉意的。
張氏也是這麼想的,她已經有五個月的身孕,根據許豫章的說法?,她這一胎極有可能是個女?兒?。
當然是背著張氏講的,陸端心裏有數,陸庸妍心裏也有數。
許豫章自建康來了京城,一直閉門讀書,也很少?出門,如今離殿試也就不到半月的時間,而小?師妹一直不開懷,便同她說:“小?師妹不要一直讀書了,你是女?子,也不能參加科考,今日你可要隨我去郊外踏青?”
“不了。”陸庸妍擱下手中的書,說:“我打算去孟家一趟。”
“去孟家作甚?”
若說誰不希望陸庸妍與孟君誠和好,那必然是許豫章無?疑,他本想在進士及第之後向?小?師妹提親的,卻被孟君誠那個狗-日-的截了胡,關鍵他娶了小?師妹為妻,還不珍惜。
不過無?所謂,既然不長久,不如好聚好散。
“蓮之和荷生一直沒?有回來,老太君扣著她們,是等我回去呢。”
“那我叫上老師,我們陪同你一起去。”許豫章道。
“大師兄,我同你說句實話,父親怎麼想的,我很清楚。”
陸庸妍年紀雖不大,腦子卻很清楚,她說:“若你也是去勸和的,就不必走這一趟了,我不會承你的情,還會惱恨你。”
聽她這麼一說,許豫章反倒是笑了,“小?師妹如何見得我要去勸和?”
“那我要和離,你也會幫我了?”
陸庸妍道,許豫章看著她,說:“庸妍,你且記住,不管你要做什麼,或者將來要做什麼,我都是站在你這邊的。矢誌不渝。”
這話就說得很鄭重了,許豫章也不是無?的放矢的人,陸庸妍點頭,“和離書我已經寫好,簽了字,我準備去都察院擊鼓,再闖一次禦前,上次父親去聖人麵前說,聖人發?了孟家的脾氣,可孟君誠回來已久,聖人並未出聲訓斥他,這樣看來,聖人還是偏著孟家的。”
“如此,不如請小?師妹再等幾天。”許豫章道。
“為何?”
沒?有為何,等我拿了狀元,我自會去禦前替你討回公?道。
再十天之後,於殿試上得到第一甲第一名,才是真?正的聞名天下知?,金榜題名時。
孟家也出了個榜首,孔季繁,他很久沒?見到那小?女?子的人,聽說她竟然敢單槍匹馬跟著孟星沉去了黔東南,又聽說她已經回來了。可回府一看,她根本不在春意鬧,她那兩個丫頭根本出不了二門。
孟星沉在沁安閣閉門不出,孔季繁和孟家庶長子說不上話,也隔著輩分,想去問?問?他表弟,可這位侯爺天天的與嶽氏守在一起,不是今天去畫春光做衣服,明天就去了金陵春買頭飾,後頭還要去白馬寺踏青。
孔季繁去了金玉堂兩次,孟老太君對孟君誠過於袒護和偏愛,話裏話外一直和孟柔石說是陸家女?不懂顧全大局,他覺得好笑,難怪孟星沉狠下心二十多?年都對整個孟家都可有可無?,這個家隱約呈現了腐朽之相?。
孟老太君已經養尊處優太多?年,她好像忘了應該怎麼整理內庭外宅之間的關係,孟君誠和嶽氏這種關係,頭一件事?就應該關押孟君誠,然後去陸家請罪。接著遣走嶽清雯,這女?人,該自哪兒?來,回哪兒?去。
可惜。
好好的文臣武將聯姻,被這一番操作,弄得不知?所謂。孟老太君過了時的思維,可不就是不知?所謂。
等弄明白事?情真?相?,孔季繁便也不再去金玉堂請安,借口說要專心準備殿試,杜絕了與孟家其他人的無?效交流。
孟星沉這裏也每天能收到關於陸家的線報,他在陸家巷子裏安了人,一個是早晚賣豆腐腦的,一個是中午賣針線的,每天晚上都有專人來彙報:“陸小?姐沒?出門。”
“陸小?姐今天買了三卷銀色絲線。”
“陸小?姐的庶母從貨郎手上買了一袋雄黃,還有幾袋子樟腦丸。”
淨是些許瑣碎。下頭人心道,這些有什麼可說的,不過主上聽得還挺開心的,或許明天還可以觀察得更細致一些。
不料孟星沉暫時擱置棋盤,道:“前日打雷下了幾天連雨,驚了蛇蟲鼠蟻,安排人去陸家除除鼠患,他家都是女?眷,做不來這些。”
“是!”
三月殘花落更開,小?簷日日燕飛來,三月下旬,上次上榜的考生進政和殿,參加殿試。
這次卷子統共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寫詞賦,後半部分是寫文章,葉洽和元禎都在,而那兩名大才子他們也知?道了,一個是鎮北侯的外家兄弟,一個是陸端的學生,而這一場,陸端為了避嫌,就沒?有來。
聖人是在後半場來的,他細細看了許豫章和孔季繁寫的字,想起上一場他覺得孔季繁的字要好一些,鐵畫銀鉤,婉若遊龍,今日一看,許豫章的字也不差,要比上一場寫得好,更自如了。
至於內容,確實是各有千秋,孔季繁善於作賦,而許豫章會寫文章,並且十分善於寫華章,這二人,當真?如那日陸端所說,不是一個類型的,不好比。
可殿試就是分一二三,沒?有出雙狀元,不設榜眼的,葉洽與元禎已經吵疲了,今日都不再出聲,隻等聖人決斷。
聖人先瞧了孔季繁的文章,用詞輕佻大膽,很有點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的少?年得誌自負之感;再瞧許豫章的,那真?是不喧嘩,自有聲,很不符合他這個年紀的少?年郎該有的心境和氣質。
末了,他拿著眾人的卷子到暖閣去了,很久之後,大伴胡青見才拿著試卷出來,開始唱名:“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今點南直隸許豫章為第一甲第一名,四川曾明詩為第一甲第二名,湖廣蘇沫若為第一甲第三名……第二甲第一名,江西姚舜開。”
孔季繁的心一點點朝下頭沉,一二三四都沒?有他,直到第五名,才有了他的姓名,“第二甲第二名,山東孔季繁。”
徐軫也中了,是二甲第十名。
陸端的兩個學生都在本季進士及第,還有一個是新?科狀元,陸家一時聲名大噪,門庭若市,更多?人往陸家下帖子,想求見陸祭酒和許狀元了。
來者不善
孔季繁算不上名落孫山, 當然也稱不?上是春風得意,第二甲第二名,不?差, 但對他自己來說,還是有點心理落差。
不?知怎麼的,他在孟家沒有說得上話的, 孫湘君是個讀書不?行的,半吊子, 孟君誠是戰火紛飛裏出來的,他想說說自己的考後感想, 也無人去說,十分寂寞。
自斟自飲三杯淡酒, 也沒有罪,不?知怎麼, 下意識的, 就到陸家巷口去了。
正巧許豫章得了狀元,要帶著陸庸妍去白馬寺感恩還願,這還是陸庸妍回京, 孔季繁第一次看見她。她長高了些,劉海變長, 沒有再剪,改成了分鬢,穿一身杏色衣裙, 披著同色的披風,要與許豫章出門?。
“陸庸妍, 你要去哪兒?”
冷淡的一聲男音傳來,將孔季繁的薄酒都叫醒了幾分, 是孟君誠,孔季繁沒記錯的話,這是他這個表弟回京之後,第一次登陸家的門?吧。
見來者不?善,許豫章將陸庸妍護在身後,道:“侯爺,小?師妹是你妻子,你當自重身份。”
“你還知道她是我妻子?你這個賤人!”
跟打男小?三似的,孟君誠要動手了。孔季繁暗道,糟糕。他與許豫章二人合力來都不?是孟君誠的對手,這該如何是好。
“孟君誠,你自己肮髒,便見別人也肮髒,你自己已有婚約,還有個青梅竹馬的表姐,何苦來禍害我家?”陸庸妍自許豫章身後冒出來,反護著許豫章,她說:“我警告你,別在這裏撒野,滾回你的鎮北侯府去。”
“你這個淫-婦-!”
眼看一巴掌就要落下來,陸端回來了。
“嶽父,”孟君誠通紅的雙眼看似清醒了些。
“侯爺這聲嶽父,陸某實不?敢當,隻盼侯爺賜下和離書,歸還我陸家小?婢,孟陸兩家,從此山水不?相逢。”
這是陸端頭一次這麼鮮明?的表達立場,讓陸庸妍與孟君誠合離。
孔季繁的酒也醒了,他走上前去,“陸祭酒,此事?不?若還是從長計議,不?如——”
陸庸妍卻從衣袖中掏出一封紙來,“和離書我已經寫好,簽字按了手印,請侯爺不?要猶豫,簽字吧。”
孟君誠衝天的怒火忽然變成了無所?適從,早聽?聞她與許狀元私相授受,暗中有往來,清雯勸他冷靜,不?要聽?信讒言。是他自己不?信邪,自己偏要跑來看,結果就遇上了她要與許豫章出門?。
被自己抓了包,她還沒有半分愧色,竟甩出合離書。
見孟君誠已經接過和離書,孔季繁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表弟,慎重。”這一下倒把孟君誠弄清醒了,他捏著那?張薄薄的紙,說:“陸氏隨我回家,有什麼話,回家再說。”
這就是不?肯和離了。陸庸妍道:“甚好,正好我也要去孟家帶回我的兩個丫頭,還有我的嫁妝。”
“你!”孟君誠抿嘴。
孔季繁將他肩頭一壓,對著陸庸妍道:“弟妹,何必如此,讓人看笑話。”
街頭巷口都是安靜的人家,不?愛生是非,但不?代表不?愛看是非,這時候,已經有人探頭看熱鬧了。
陸端看許豫章,“斂之,隨老?師走一趟,今日?你小?師妹之事?,不?能善終。”
“是!”
嶽清雯在金玉堂杵著,說孟老?太君有多喜歡她,那?絕對沒有;但論?孟老?太君多滿意陸庸妍,那?也沒有。當時當刻,不?過是聖人旨意,又恰逢孟君誠自己看中了陸庸妍,她才答應迎娶陸家女進門?。
若知道陸家那?位是這樣的性?子,她是絕對不?會同意的,過於?剛強,難以馴服。
入了春日?,孟星沉腿上還蓋著狐裘,下人進來說:“老?太君有請大老?爺去一趟金玉堂,陸家來人了。”
莫非是那?丫頭回來了?
孟星沉睜開他那?如星如墨的雙眼,淡淡道:“知道了。”
陸端是新貴,他是很會看眼色的人,也懂揣摩聖人心意;孟家是舊侯,居高久了,自然而然喜歡俯視別人。於?是陸端說明?來意,孟君誠冷不?吭聲,老?太君也不?吭聲,倒顯得陸祭酒在唱獨角戲一般。
這樣下去不?行,許豫章想起身說幾句,漠視並不?能解決問題。
陸庸妍卻先起身了,她行了個半禮,說:“我欲與侯爺和離,我父在此,我兄在此,請老?太君許我與侯爺和離,從此各自婚嫁,一別兩寬。”
屋裏沒人吭氣。
老?太君是死活不?說話,陸庸妍笑笑,衝著孟君誠說:“侯爺,魚與熊掌不?可兼得,若要我留下,你得殺了嶽氏,你舍得嗎?”
毒婦!孟君誠心說:我過去怎麼沒看出來,你這麼狠毒,開口就是殺殺殺的,倒比我一個久征沙場男人還狠得下心。老?太君沒有說話,她身後的慶舒說:“嶽表姑娘還沒進門?,夫人開口就是喊打喊殺的,這不?合適吧?”
“沒進門?就有孩子了?不?若喊個婆子出來驗看一下,嶽表姑娘還是不?是完璧之身,若她是完璧,我陸庸妍今日?跪下給她斟茶認錯。”
“你!”孟君誠頭疼欲裂!
其實陸庸妍也吃不?準孟啟鬆究竟是不?是孟君誠的兒子,也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嶽清雯是和別人生的兒子,而孟君誠要為她遮醜,才自己認了。
不?過也無所?謂了,是不?是又如何,這孟家,她待夠了。
嶽清雯是天女也好,神女也罷,冰清玉潔或者是已婚已育都無所?謂,她膩了,不?想和孟君誠過下去了。
他們想做一對鴛侶,自己就成全他們好了。
屋裏站著的雲朵和畫眉都沒想到夫人幾天不?見,竟然會變得這麼咄咄逼人,誰不?知道,孟啟鬆就是嶽氏偷偷生的呢。
“既然沒有人應我,那?我就親自去請嶽表姑娘出來問一問,問問她是否在侯爺成婚之前就與侯爺有情,抑或是說,是我陸庸妍不?該進門?,擋住了嶽表姑娘與侯爺的美滿婚事?。”
“陸庸妍,你夠了!”
沸反盈天。孟君誠簡直要捂住陸庸妍的嘴,嶽表姐的名聲要被她敗壞完了。
許豫章一直在旁邊看著,這時候也產生了疑惑,侯爺和人家孩子都生了,怎麼還是這樣的表情,是想維護那?個女子的名聲?可已經未婚生子,還要什麼名聲呢?
陸端也懶得再聽?了,是是非非,難以斷清,他起身,道:“還請老?太君高抬貴手,讓我陸家兩個丫頭出來,再清點一下陸家的嫁妝,放我們歸家。”
這話就說得很難聽?了,什麼叫放?傳出去,孟家老?太君要殺人了?不?許陸祭酒出侯府?
論?嘴皮子,孟家人不?是陸家的對手,單一個陸庸妍就頂兩個用,還別說人精陸端,與一個還沒開口的狀元郎。
孟君誠懶得多說,一把抓住陸庸妍手腕,“阿妍,你跟我進去,不?是這樣的,我跟你說,我,不?是這樣的!”
“放手!”
“我不?放,你跟我進去,我說不?是這樣的,你能不?能別這樣,阿妍!”
孟君誠都帶哭腔了,陸庸妍撇過頭,“侯爺,勞煩你把手鬆開,你和你表姐的事?,我不?關心。”
“阿妍,難道你真就對我沒有一絲感情了?”
嘭,一個茶杯碟子打在孟君誠腳下,孟星沉走進來了,他說:“放開人家,陸姑娘是姑娘家,對女人動手的不?是男人,但糾纏女子不?放手的,也不?是男人。”
杯中還有熱茶,孟星沉端著杯子,拂開杯蓋,吹了吹茶葉,衝跟在他身後的孟憐山說:“憐山,你去叫那?兩個丫頭出來,鎮北侯府不?是牢城獄,不?關押犯人。”
“是。”孟憐山除了她爹老?侯爺,自小?就隻聽?她這大哥的話。
孟君誠拉著陸庸妍的手勁已經鬆了很多,陸庸妍掙脫開手,看了一眼孟星沉,她大伯真有意思,這會子還在喝茶呢。孟星沉的確在喝茶,垂著他漆黑如墨的眼睛,漂亮的手指又夾著青花杯蓋,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荷生與蓮之已經兩個多月沒見到陸庸妍了,這刻被孟憐山的人領出來,直接就哭了,蓮之還好一些,荷生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姑娘,我……我……我們。”
“好了,別哭了,哭得我都聽?不?清你們說什麼,別哭了。”
情緒一上來,豈是那?麼容易下去的。
“吵死人了!”
孟星沉性?格本來就怪,且經常陰晴不?定,這刻又忽然沒了耐性?,隻見他將茶杯往桌上一丟,罵了句吵,然後誰也不?理,竟自己獨自起身走了。
孟憐山也沒有多留,福了一福,跟著她大哥走了。
狀元心意
蓮之與?荷生已經出來, 剩下的嫁妝,總有討回來的時候,於是許狀元郎說了今日的第一句話:“老師, 咱們也告辭吧。”
這?就走?了。
陸家的婚雖沒退成,孟君誠也沒簽什?麼和離書,可陸端過來把兩個丫頭領走了, 而陸庸妍那些私產,可都是兩個丫頭管著的。
就這?麼一會?子功夫, 老太君也疲了,她看?著孟君誠說:“孟家留不住人, 都散了吧!”
“祖母,我不同?意, 我不甘心!”
其實孟老太君和陸端根本就沒有對上話,這?刻她倒是開口了, “你要?麼就依了庸妍, 殺了嶽氏,去母留子。要?麼就不要?再想,安心和嶽氏過日子吧, 我們鎮北侯府,將來也就是她娘兩個?的天下了。”
如?此天下, 天下皆安。
並且老太君還不知道孟啟鬆不是孟君誠的兒子,如?果?知道了,可能百年之後泉下有知, 還能夠從墳墓裏爬出來,扼死嶽氏。
三月的末尾, 春繁花開早,新科進士被賜宴於?皇家莊園遊園賞花, 是謂杏林宴。
杏林宴上熱鬧非常,他們這?一批青年才俊就是同?科進士,今後一道入世也入仕,感情自當非常。
而今屆主考官葉洽覺得非常可惜,他很想為孔季繁爭取一個?狀元的,再不濟,也是個?榜眼。
卻不知為何聖人會?忽然改變了主意,難道是殿試上,他寫了錯字?
然而結果?已成,多說無益,孔季繁他認為確確實實是可惜了。
禮部侍郎元禎自然是十分得意,他看?好的狀元之才,就果?真是狀元之才,說明葉洽那一窩子,就是自詡才子,聖人並不喜,空會?顯擺才華,華而不實,單純書生誤國?。
如?若許豫章不是狀元,天子門生,元禎也是要?將許豫章納入麾下的,第一步,就是要?他進六部,再徐徐圖之。可惜,皇上看?中他了,那許豫章的將來,就不是他們這?些人能安排的了。
當日瓊林設宴,新晉的新科進士們盡數參加,陸端也來了,許豫章結結實實給他行了個?大禮,眾人都以為是狀元謝師,誰知許狀元說:“我想求娶小師妹為妻,望老師恩準。”
杏林宴上,華蓋雲集,新科狀元當眾求娶國?子監祭酒的女兒,這?又是好大一樁新聞,相信過了今晚,京城的說書先?生又有新的劇本要?傳出來。例如?陸祭酒家的千金二嫁,不做侯門婦,喜當狀元妻。
要?麼就是將才遇到相,誰能抱得美人歸。
可杏林宴上的人都不是茶樓的說書先?生,他們都各有各的資源,各有各的消息渠道,許豫章這?話一出,在場諸人都用一種不可思議的表情望著他,都在對眼神,或者竊竊私語:這?是怎麼回事,陸家的姑娘不是已經出嫁了麼,嫁的還是孔家的表親,徹侯孟君誠。
所以這?許狀元是怎麼回事,讀書太累,糊塗了?要?麼就是一廂情願,朝思夜想,瘋魔了?
孔季繁就在不遠處坐著,許豫章的話他聽得清楚,本來就漆黑的眼眸變得更深,這?是什?麼地方,他許豫章是什?麼身份,提婚,他也配?
可許豫章不僅配,他還敢,等聖人與?大伴胡青見到了的時候,他依樣站出來了。胡青見代?聖人問:“許狀元,你可是有話要?說?”
“稟聖人,我今有一事要?上告。”許豫章穿大紅袍,身姿清雋,麵色卻不算太好。
聖人點了點頭,“說。”
“我想求聖人收回成命,我小師妹與?徹侯並不相配,我想請聖人收回賜婚的旨意,許他們各自婚配。”
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許狀元是要?將這?惡人做到底了?
上回陸端去政和殿,挨了打?,聖人摔了一個?筆洗,為的也是這?事。胡青見心說:這?徹侯究竟是犯了什?麼事兒,嶽家對他不喜,如?今新科狀元郎也單拿他出來說,可聖人心裏?
沒人知道聖人心裏在想什?麼,聖人心思,誰也猜不著。孔季繁很想出來為鎮北侯府說幾句,例如?夫妻床頭打?架床尾和之類的,但他還沒開口,就被同?科進士徐軫纏住了,徐軫非要?和他討論做文章之事。
嗬,誰人還不知,徐軫也是陸端的門下弟子。
這?陸端是鐵了心要?和鎮北侯府一拍兩散了。
不過也是,他的學生摘得狀元,而徹侯這?回在西南失利,栽了跟頭,眾人皆知。就是不知聖人如?何想,會?不會?也覺得徹侯令他失望了。
聖人的沉默並沒有持續太久,約莫半盞茶的功夫,就說了句:“準。”
胡青見自然要?將聖人旨意再宣讀一遍,大伴胡青見高聲道:“許狀元的請求,聖人說:準!”
“這??”新科進士們麵麵相覷,拆婚,聖人竟然說準,還能有這?番操作?許狀元真是個?牛人。
“多謝聖人體諒。”許豫章跪下謝恩。
“多謝聖人。”陸端也再行叩拜大禮。
聖人興許是被打?亂了遊園的心思,沒到吃膳,就攜胡青見和皇家護衛軍先?行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許豫章一直很高興,小師妹終於?要?從侯府解脫了,那甚麼侯夫人,她不喜歡,便不做了。
陸端也有了新的盤算,剛來京城之時,他尚未站穩腳跟,所以拿妍兒與?鎮北侯府結親,他還能沾沾親家的光。現如?今,徹侯孟君誠憑借自己的喜好打?亂了戰場局勢,又領回來一個?不明不白的女人,還說是什?麼苗女,信奉甚麼聖女教?的,教?義還是不婚嫁的,那領回來做什?麼?還說想娶個?如?夫人?徹侯肯丟這?種臉,他陸端也丟不起。
如?今許豫章摘得狀元,又肯為妍兒這?樣出頭,今日之事聖人不答應也就罷了,既然答應,那就說明聖人有幾分看?重許豫章,欣賞他的才華。至於?那鎮北侯府,離了也就離了罷。
“老師,方才我與?您所說之事?”許豫章道。
“何事?”陸端裝傻。
“就是方才在瓊林宴上,我向老師求娶小師妹之事。”許狀元是真心求取,並不是一時興起之言。
陸端自然也知道,不過是拿拿泰山老丈的款曲罷了。
“你既有心,待我問過阿妍的意思,如?果?她也同?意,我便為你二人主婚。”
二嫁女,其實選擇並不多,陸端也不想失去許豫章這?樣的佳婿,便回答得很直白,沒有雲山霧罩地繞話。
“多謝老師!”
心悅陳詞
陸庸妍自然是不知道京郊皇家別院出了?這樣的事情, 也不知道自己即將離婚再?許婚,她就出來找貨郎買了點東西,就被擄了?。
時值豆腐腦收攤, 而接替他的還沒來開工,於是陸庸妍出事,等到?晚上?, 孟星沉才知曉。過來回話的說:“陸小姐失蹤了?。”
“如?何失蹤了?”孟星沉蹙眉,撩開腿上?狐裘, 問:“人呢?”
“不知。今日?晌午,李四收攤, 而?代替他的黃三家裏有事,晚了小半個時辰去陸家門口擺攤, 下午陸小姐根本就沒出門。等李四晚上?再?去賣豆腐腦的時候,陸家就有動靜了?, 說是裏裏外外找不見陸小姐人了?。”
“成事不足, ”孟星沉起身就走,後頭人追上?去,“主上?, 夜裏風涼!”
陸家確實是翻了?天了?,孟君誠帶著青姿守在陸府門口, 他是專程來道歉的,想接阿妍回去。卻被許豫章攔門,還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阿妍若有事, 我與你們孟家沒完!”
“他什麼?意思,你看他, 什麼?意思?”
孟君誠這些日?子渾渾噩噩,青姿懷疑他要麼?不是孟君誠, 要麼?是被人用藥物控製了?,起碼麵前這人不是以前那個侯爺;趁著在陸家門口,也沒孟家人盯梢,青姿一把?拉過孟君誠手腕,搭上?他的脈門。
脈相洶湧,脈搏過快,可侯爺麵色又?不是潮紅,而?是蒼白。
中毒,下蠱?
青姿與紅影是長期在湘西和黔東南住過的探子,受過很長時間的職業訓練,一路上?那個嶽氏與侯爺形影不離,侯爺幾乎都沒個落單的時候。這時候,正好。
“侯爺,得罪了?!”青姿不期然出手,一手斬在孟君誠後頸,“勞煩您先?別回府,我得讓紅影帶簡神醫過來給您看看。”
孟君誠被青姿擄走,而?陸庸妍,卻被一群女人擄走了?。
“聖女,她就是鎮北侯孟君誠的夫人,就是她。”陸庸妍被塞了?嘴巴、反捆著手裝在麻袋裏,這會子也沒人解開麻袋,她見不到?人,卻能聽見外頭的人說:“徹侯好本事啊,還知道火燒花寨,我寨子裏一百多口老?小,誰來抵命。”
“聖女,那您打?算如?何?”
“殺了?她,懸屍於城門,讓京城貴胄都看看,與我聖女教作對,是何下場。”這女人聲音怪尖利的。
“那子珊聖女呢?”先?前那人道:“我聽說子珊聖女也在孟府,那咱們要不要?”
“嶽子珊?她不能殺,咱們留著她有大用。”
“是。”
然後陸庸妍就被人吊起來了?,隔著個麻袋,她有感覺,那些人在她身上?綁石頭,是要將她沉湖?先?前又?說要吊城門,那這裏豈不是?護城河岸。
陸庸妍本不想喊的,可人道生死容易,到?了?生死,那就不那麼?容易了?。掙了?幾下,沒掙脫,她又?沒有隨身帶個匕首剪刀的習慣,說要有,她也就在貨郎手裏拿了?個小繃子,是準備給要出生的弟弟妹妹繡鞋麵用的。
心一狠,陸庸妍雙手用力,將竹篾做的繡繃子折斷,然後用斷利的頭往自己手腕上?挑,一下,一下,那麻繩倒也鬆了?些。等人將石頭綁著麻袋一起往水裏丟,她的手正好掙出來,拿著拿沾了?血的竹篾,往麻袋上?一捅,再?使勁一劃拉,麻袋就破了?。
早知人有這樣遇難時,寧願少讀幾本書,也要將浮水與騎馬先?學會了?,現在她會騎馬,但?還是不會浮水啊!
這是護城河,誰沒事往這邊走,沒個路引,出了?城都沒有用。護城河西邊才有人家,東邊沒有,都是駐軍。駐軍?
撲騰來,撲騰去,不到?最後沒力氣了?,陸庸妍真不知道自己這麼?能撲騰。
“侯爺,水裏有人!”
關?內侯秦觀南正好在城東集訓練兵,今日?說到?如?何辨別水中是人是魚,就被人瞧見水中有人,“撈上?來。”
本以為是個探子,漁網一捕,拖上?來的竟然是個女人,看樣子,還是個姑娘。
“侯爺,莫不是個探子吧?”來人要去搜陸庸妍的身,秦觀南伸手,“且慢!”
徹侯迎親的時候,秦觀南是跟著去了?的,當時陸家的小姑娘拿扇遮麵,她個子小小的,一副沒長成的樣子,武侯世子林深私底下沒少和他說,“瞧瞧咱們徹侯,老?牛吃嫩草,老?牛吃嫩草啊!”
“都別圍著了?,找件衣服來。”秦觀南越看越覺得眼熟,這不是陸祭酒家的女兒,徹侯家的小嬌妻嗎?她怎麼?在這裏,天沒亮的在護城河裏?
正要翻轉她仔細看看,卻被一襲紫袍擋住目光,那人伸出一塊墨玉,“鎮北侯孟家,人我帶走了?。”
“誒!”旁邊的軍士要去攔人。
秦觀南卻知孟家庶長子回來了?,當年鎮北侯的繼承者?,世子最有力的競爭人,是他?他怎麼?還拿著老?侯爺的川西軍中信物,那東西現在不該在孟君誠手裏麼??
孟星沉抱著陸庸妍離開護城河沿岸,昏過去了?,想看看她的脈象,卻見她兩隻手腕都是傷痕,血跡已經?被衝淡,但?竹篾劃過的傷痕還在。他不言不語,抱著人上?了?馬車,“去陸家。”
完美故事
陸端已經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 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張氏懷著五個多月的身?孕, 也?不知如何是好,她一個眨眼,怎麼人就不見了, 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不見了。外人會不會覺得是她不容人,不能?容忍出嫁女兒在家裏住著, 是她故意趕跑的?
急,急死了!
荷生卻忽然氣喘籲籲跑進外書房, “老,老爺, 小姐回來了!”
“回來了?”陸端與許豫章同時起身?,荷生說:“不是回來了, 是小姐根本沒有出去過, 一直在家裏,好好的呢。”
原來是方才孟星沉直接將人抱進了內院,蓮之在門口守著, 蓮之見了他?,正要說話, “噓!”孟星沉打了個手勢,“給她換件衣服,別被人看見, 就說她一直在家裏,沒有出去過。”
“嗯!”
蓮之和荷生一對口供, 就成了荷生嘴裏的現行版本:“小姐這些日子心?裏難受,每天下午都把自己關在後頭小書房裏, 但是今天中午她沒有進食,下午恐是餓了,小暈過去了,所以咱們?找她,她也?沒有動靜。這會子已經醒來,沒事了。”
這說辭,別管是陸端還是許豫章都不會信,但張氏信了,她一直自責內疚,到現在才算舒了口氣,“那趕緊叫廚房煮碗麵,用雞湯,小女兒家家的,別那麼多心?思,安心?在家裏住著,誰也?不能?拿她怎麼樣。”
荷生也?舒了口氣,轉頭要走,“是,我這就去廚房,省得?小姐一會兒想?吃東西。”
“誒,”許豫章很想?跟著去看看,可如今天還未亮,沒有一個男人這時候往一個姑娘的閨房裏闖,就是未婚夫婿也?不行。
而且荷生也?說她是餓了,累暈過去,那他?不妨等天明,天明之後,再正大光明去看她。
蓮之讓人提了熱水,陸庸妍還昏迷著,她抱不動她,孟星沉將人抱起,說:“拿兩塊幹淨帕子來,我給她包手。”
蓮之趕緊去拿裹傷用的布巾,轉頭回來,瞧見陸庸妍雙手被割得?血肉模糊,她捂住嘴,差點哭出來。
“天亮照這個方子去取藥,日希堂,”孟星沉道:“罷了,你們?還是別出門了,我讓人明朝給你們?送來。”
“嗯。”
待得?荷生進來,她二人合力給陸庸妍洗洗擦擦,換了衣裳,出來時,孟星沉已經不見了。桌上留著一瓶傷藥,荷生轉頭,蓮之指著陸庸妍的手,荷生大驚,蓮之一把捂住她的嘴,“別嚷,嚷得?大家都知道小姐不見了,日後如何?”
果不其然?,天色要光未光之時,就有人在陸庸妍窗台放下了抓好的藥,不多不少,三天口服。並著另兩瓶外抹的藥,一是消炎,一個是最後祛疤的。
蓮之剛不動聲色收了藥,荷生卻進來說:“許公?子來了。”
許豫章擅醫,他?隻要瞧上一眼,便知道小姐如何,是不是餓得?暈過去,或者一看脈象,就知道小姐不在家裏,她是出門去了的。蓮之捏著手,還想?找個什麼借口,許豫章在門外道:“還瞞,你們?二人這樣瞞,她就沒事了麼?”
“阿妍,阿妍?”
許豫章先看了陸庸妍瞳孔,再看她脈象,嚇了一條,拆開?她腕子上的繃帶,瞧見裏頭橫七豎八的傷口,沉著嗓子問:“誰送她回來的?”
蓮之不語,荷生也?沒說話。
“說!”許豫章很少這樣說話,他?一直都是柔風細雨的,荷生被他?一嚇,“是孟,”被蓮之接口,“是孟家的下人,至於是誰,我們?沒看清。”
“那這傷藥呢,也?是孟家下人給的?”許豫章撚起桌上那兩瓶傷藥,聞了聞。
“是,昨日他?們?送小姐回來的時候,一並給的。”蓮之道。
許豫章冷笑,“你們?好大的膽子,就敢做你們?小姐的主了,人家給,你們?就敢用,也?不怕是毒藥!”
荷生一聽,這還得?了,正想?辯,“怎會是毒藥,這明明是——”
快要被套出來話了,床上的陸庸妍卻適時一哼,將許豫章的注意力吸引過去,“阿妍,阿妍,你如何,嗯?”
微露辰時
蓮之給荷生使了個眼色, 兩人一起退出去?,荷生道:“他不過也就才得了個狀元,這就好大的?架子, 咱們在侯府的?時候,侯爺都沒這麼對我們嚷嚷過。”
蓮之蹙眉,“你還說?方才人家在詐你?的?話, 你?這麼不經事,越活越回去?了。”
“我?哪知道?”
荷生轉身, “誒,他心眼子怎麼這麼多?以前侯爺有這麼多心嗎?”
蓮之抿嘴, “別說這些了,沒用, 我?聽?雨桐說,老爺要把小姐許配給許公子了。”
“天呐!天呐!”荷生捂著?頭, “我?的?天呐, 小姐嫁給他?那?還不如就和侯爺過?呢,侯爺可不像他,講句屁話, 裏頭三個彎,不知道哪一句就掉坑裏了。”
蓮之也覺得?很不舒服, 許豫章以前還好,可近日,似乎就以小姐的?夫君自居了。他如此多心, 又擺明不信任自己和荷生,那?不消多久, 他可能就會發賣了自己和荷生,往小姐身邊插他自己的?人。
這種男人, 明明對你?千種溫柔萬般好,可就是說不上來,哪裏不對勁。
蓮之道:“我?去?裏頭看著?,你?去?廚房,他再來,你?別往跟前湊,說不準就被套話了,你?不是他對手。”
“煩死了!”荷生一跺腳,“侯爺呢,侯爺怎麼還不來,我?都有點想搬回侯府去?住了。”
“還不快閉嘴!你?以為侯府是什麼,侯府裏有嶽氏,她是小公?子的?生母,隻?要她兒子在,她就在,你?以為呢?”
荷生望天,抿著?嘴,“那?誰知道現在竟然?是這樣的?,本以為小姐回家是享福來了,沒有了那?糟心的?嶽氏,誰知老爺還是一心想把小姐再嫁出去?,就不能容小姐在家再呆著?了。”
“你?知道就好,小姐艱難,你?懂事一點,別給小姐招麻煩。”
荷生也沒了精神,隻?道:“我?希望侯爺把嶽氏趕走,再把咱們小姐接回去?,這樣小姐就不用嫁給那?個許——”
“你?沉住氣,這樣毛躁,能做什麼大事。別說再回侯府了,就你?這樣的?,還沒回鎮北侯府,已經被賣了。”蓮之說:“事在人為,咱們見機行事。”
“曉得?了,我?不會再直愣愣往姓許的?跟前湊的?。”
眼瞧著?雨桐扶著?張氏往這邊來了,蓮之笑著?迎上去?,“您來啦,小姐正和許公?子說話呢。”
雨桐心說,這才剛亮,怎麼許豫章就在小姐房裏了,這還不得?說一個還沒和離的?姑娘和年輕的?未婚男人私相授受,還在她們夫人的?眼皮子底下,將來如何與大夫人交代?
荷生低著?頭,“我?去?廚房,小姐一會兒該餓了。”說罷,跟見了什麼不該見的?似的?,飛奔不見了。
張氏也覺出不對勁來了,這許豫章是鬧了什麼,把兩個丫頭趕出來,她趕緊道:“快進去?,看看妍兒如何了。”
荷生在廚房裏看廚娘煮麵,新上蒸籠的?包子圓潤可愛,她翹起嘴角,高興得?笑了笑,蓮之可以啊,這眼藥上的?,不聲不響。現在還有她和蓮之在,許豫章就別想娶到她們小姐。
張氏快步走進去?,見到許豫章拉著?陸庸妍的?手,絮絮說些什麼,麵貼麵,快親到她家女?兒臉上去?了,她故意將桌子一碰,弄出很大聲響,許豫章壓著?火氣,還以為是那?兩個不知所謂沒有輕重的?丫頭,便沒有回頭,道了聲:“滾出去?。”
“咳,”張氏已經很不高興了,故意清了清嗓子,“妍兒如何?”
許豫章這才回頭,瞧見張氏站在這
憶樺
裏,也不知她來了多久了,立馬掀開衣擺,“學生給師母請安,師母萬福。”
“不敢當,我?來看看妍兒,不知許狀元也在。”張氏心裏也不大得?勁兒,心說這許豫章平日裏看著?是個好的?,怎麼還有兩幅麵孔呢,敢情平日裏都是裝的??
許豫章是新科狀元,正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時,且剛剛在瓊林宴會上得?了聖人重視,他去?拆徹侯的?婚都得?了應許,怎麼不得?意。
許豫章稍微讓開一點點,張氏道:“我?來照看妍兒,許狀元雖是師兄,但也是男子,在這小小閨房裏呆著?始終不便,還是先出去?吧。”
“師母,”許豫章心說,她都要嫁給我?了,還怎麼不方?便。
張氏難得?強硬一回:“嫁了有嫁了的?說法,沒嫁就是還沒嫁,且妍兒這樁婚還沒退呢,許狀元自重。”
始料未及
“主上, 查清楚了,她?們口中那個子珊聖女就是嶽氏,她?入聖女教很多年了, 一直號稱與鎮北侯府有仇,這回帶走侯爺,也是她們計劃好的。”
孟星沉一手撐著頭, “他人呢?”
“不知,不是被他們弄走的, 他們說隻截了侯爺夫人,沒有動侯爺, 侯爺有子珊聖女看著,不歸他們管。”
孟星沉指尖彈著一把漂亮的小彎刀, 很小的銀質彎刀,他說:“再?燒她?兩個寨子, 給點警告。”
“是。”
底下人道:“還有個消息, 事關小嶽氏的。”
“嗯?割了嶽氏的舌頭,看在她?替孟家?育有一子的份上,留她?一條狗命。”孟星沉用?小銀刀修指甲, 又說:“其實也不用?留,留她?兒子一命, 已經?是莫大仁慈了。她?既然想自尋死?路,那就成全她?。”
“主上,小嶽氏出生在景明十八年, 那一年。”
那一年老侯爺戰死?,世子孟巍戰死?, 世子妃孔氏剛剛有孕,不是說嶽氏長君誠三歲麼?, 怎麼?會是出生在那一年?
孟星沉揉著額頭,“別吞吞吐吐的,有話直說。”
“主上,榆林那邊向來有傳聞,說嶽清雯不是嶽氏的內侄女,而是她?和?世子爺生的女兒,所以世子妃後來才會氣死?。”
“放屁!”
孟星沉想罵句荒唐都罵不出口了,用?了最直接的放屁,唯有這二字,才能表達他此刻的心情?。“所以侯爺也以為這女人是他親姐姐,才這麼?袒護她??所以孟啟鬆根本不姓孟,他就是個野種,不知道這嶽聖女和?誰生的野雜種?”
“恐是如此,侯爺應該是信了,畢竟是不是他的孩子,他自己該是有數的。而嶽清雯應該也是以為自己是先世子的孩子,自己該是姓孟的,卻被逼無奈安了個外家?身份,覺得不忿,才這樣視孟家?為仇人。”
“都是放他娘的狗屁!”孟星沉嗤笑:“就嶽氏那姿色,孟巍能看得上她??也就孟星雲那自小就瞎了眼的,當?她?是個寶貝。”
“這屬下就不知了。”
“查,再?查!去?榆林查,查嶽氏,她?還翻了天了,用?莫須有的罪名?誣陷先世子,害死?世子妃,還有理了?至於嶽清雯,給她?弄點啞藥灌下去?,省得我聽到?她?的聲音心煩。還有他那個寶貝兒子,就別占著孟家?庶長子的身份了,找個男人來認親。”
這就是要下手清洗孟府了,主上一向不理孟家?的事,這回也不知是為了誰。
“是,屬下另有一事。”
“說。”
“陸小姐病情?惡化,一直沒醒,陸家?禁了嘴,沒往外說。”
長風破浪
陸庸妍病得厲害, 但是陸端沒有往外說,也沒在外頭請大夫,看病抓藥都是依賴許豫章, 陸端好像認定了許豫章是女婿似的,異常的依賴他。
蓮之與荷生被?許豫章擋在外頭,張氏也是略坐坐就被?請走了, 陸庸妍房裏隻能有許豫章一個人。
“就差搬張床在裏麵睡了。”荷生送了湯藥進去,被?攆出來, 念叨:“不過是讀了幾本醫書,真當自己是濟公, 那正經的坐堂大夫不請,非要?請他來看, 老?爺也真是的,老?糊塗了。”
一顆石子兒打在荷生腳下, 抬頭一看, 青姿來了,荷生指指裏麵,示意裏頭有人。青姿點點頭, 往側門耳房去了。荷生跟著過去,說:“姐姐, 我們小姐不大好,病得厲害,一直昏睡不醒, 老?爺也不給請大夫,就叫這姓許的看, 我覺得不行。姐姐叫侯爺來一趟吧,好歹給請個正經?大夫。”
青姿說:“正是侯爺讓我來的, 他這些日?子也病了,病得不輕,但又聽說夫人也病了,心裏著急,打發我來看看,你別?著急,慢慢說給我聽,怎麼?回事。”
“是這樣的,當日?小姐失蹤了半天,就是瓊林宴會?那天晌午,小姐不見?了。回來的時候,我陸陸續續聽了幾句,什?麼?許狀元向?聖人請旨,要?拆婚,聖人當天是準了。然後小姐下午就失蹤了,半夜的時候,才被?人送回來。”
“被?誰送回來?”青姿抿著嘴,“聖人同意了?為?何侯爺還不知曉?”
“我亦不知。”荷生搖頭,“姐姐讓侯爺過來一趟吧,雖說是拆婚,如今也還沒拆不是,侯爺要?請大夫,饒是姓許的,他也說不出個不字來。”
“好,我知道?了。”青姿道?:“我教你個方法,過來。”
“嗯。”
‘阿妍,阿妍,你是我的了,以後都是我陪著你,你看好不好?阿妍!’許豫章拉著陸庸妍的手卿卿我我,仿佛天地間就剩下他二?人似的,一個悶棍打在許狀元身後,有人無聲地將他拖下去了。
孟星沉上前,看了看陸庸妍,高熱不退,沒有說胡話,身都沒有翻一下。
“陸庸妍,陸庸妍?”
叫不醒,蓮之端著湯藥進來,瞧見?孟星沉坐在床邊,“噓!”男人說,“把藥拿來我看看。”
“是,”蓮之將藥碗端過去,小聲道?:“您給的藥都被?許豫章拿走了,這是他自己開的方子,讓咱們都按他的方子煎服熬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