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照在少年身上,在她臉上投落下來?模糊的陰影,也讓她一時看不清少年的臉,隻覺得輪廓清晰,下頜線分明,美好得宛若畫中人。

可長得好看歸好看,說的話?就不那?麼討人喜歡了。

小女?孩嫌他站著?說話?不腰疼,氣鼓鼓瞪他一眼,顧不得身上的酸累,騰一下從地上站了起來?想?與他理論理論。

經?過這些年的相處,她已經?沒剛來?府上那?般怕他了,偶爾也敢同他玩笑打鬧,他也會盡最大可能順著?她,畢竟有魏伯父給她撐腰,他也不敢太嫌棄她。

小女?孩氣勢洶洶叉著?腰,腮幫子鼓得老高,但尚且連十歲都?沒有的小姑娘,氣勢不足也就罷了,還?整整矮了正在發育的少年一個腦袋。

哪怕踮腳,也隻高了一點點,氣勢不增反減,平添幾分過家家般的可愛。

少年垂首,眸光動了動,驀然彈了下她的腦門,力道不輕不重,卻足以讓一個小女?孩齜牙咧嘴一番。

在她真正生氣之前,少年適可而止,主?動接過她的鐵鍬:“就你這點兒力氣得挖到什麼時候?還?是我來?幫你吧。”

小女?孩氣得嘴角顫動,正打算舉起小拳頭回?擊,就聽到了他的話?,愣了愣,突然想?起今日是他生辰,他最大,她得讓著?他一點兒。

況且他都?主?動提出幫忙了,她也不能太小氣,那?句古話?怎麼說來?著?,宰相肚裏能撐船,她的肚子圓鼓鼓的,定然能撐下他這艘大船。

少年負責挖剩下的坑,小女?孩則在一旁整理多餘的泥土,讓其聚集在一處,等會兒好埋樹。

少年力氣比小女?孩大多了,兩三下就挖好了種樹所需要?的坑,放下鐵鍬,去搬一旁半人高的桂花樹苗,細長細長的,並不重,他單手就能拎起來?。

周圍忽地變得安靜異常,少年心思微動,餘光一瞥,就瞧見小女?孩正彎曲手臂,不斷用手肘試圖去蹭鬢角散落下來?的碎發。

“遠洲哥哥,幫我一下唄。”小女?孩百般嚐試均不行?,情急之下,下意識喊出了那?個很久沒喚過的稱呼,讓兩人都?怔在了原地,停下了動作。

小時候叫叫無?所謂,可隨著?年紀增長,沒血緣的兩人之間便不再適用,恐會引來?不必要?的非議,去年他就提過,讓她以後都?不要?再叫這個稱呼。

小女?孩懂事又聽話?,許久未曾叫過了。

驀然聽到這個稱呼,少年顫顫睫毛,心跳不自覺加快。

小女?孩自知犯了錯,委屈嘟嘴:“我手上全是泥。”

都?叫哥哥了,還?能拿她怎麼辦?

少年盯她半響,隻能認命般伸出手,替她將汗濕的鬢發給別到耳後。

驟然靠近的身軀,讓小女?孩下意識繃緊了身體,白皙的臉頰熱了熱,直勾勾盯著?他,明明印象裏他鮮少做這樣的動作,可他看起來?卻極為熟稔,半分尷尬都?沒有。

雖覺得奇怪,但現?在種樹最重要?,因此她並沒有過多在意。

小女?孩不知道的是,往日她看書看得昏昏欲睡,碎發便時常不聽指揮地散落在臉頰擾她清夢,都?是這雙手替她拂去的。

小插曲過後,少年就不再搭話?了,二人之間莫名彌漫著?奇怪的氛圍。

為緩解尷尬,小女?孩自言自語般介紹起她所送生辰禮的意義。

桂花的花語象征著?崇高、吉祥、美好與忠貞;桂花的枝條寓意仕途平順,拔萃翰林……

*

一陣呼嘯的寒風吹過,窗欞震動,發出不小的聲響。

看來?是她用藥後昏睡了過去,方才的一切隻是一場舊夢。

小時候的魏遠洲唯一與現?在不同的地方,便是他還?帶著?小孩子的臭屁傲慢,出奇的可愛……

腦海中突然冒出這個想?法,驚得宋卿時動手掐了掐臉,見了鬼了,她竟會覺得小時候嘴硬心軟的魏遠洲很可愛。

怕不是還?沒睡醒。

可她的一隻手一動,另一隻手忽地被人用力扯了扯。

宋卿時這才注意到,她的床榻邊趴著?一個人,正緊緊握著?她的手。

照顧

室內光線昏暗, 瞧著已近黃昏,她竟是昏睡了一整天。

男人的眉眼冷峻,睫毛纖長?濃密, 高挺鼻梁下的嘴唇微微抿成一條直線, 眼角時不時蹙起,似乎睡得並不安穩。

宋卿時盯著他身上尚未換下的官服,立馬反應過來她睡過去的這段時間,是?他一直在?身邊照顧她,這般有心,讓她心中頓覺暖呼呼的。

少頃,宋卿時忍不住伸出手探向他的眉間,指腹小心翼翼輕輕掃過,試圖撫平其上凹凸不平的褶皺。

忽然,作亂的手指被人猛地?抓住。

男人的睫毛撲朔,被她的小動作吵醒, 緩緩抬起頭,棱角分明的俊臉越來越清晰,夢裏的少年逐漸變成現實。

魏遠洲迷蒙地?看著眼前人, 緩了少頃, 鬆了幾?分力道, 揉捏著她軟乎乎的小手,似在?無聲替剛才突然抓了她的手而道歉。

“什麼時候醒的?身體可還有不適?”他的嗓音溫柔得不像話,全然沒有少年時期的涼薄桀驁。

宋卿時怔了兩秒, 用了些力道從他的掌心掙脫開, 摸上他淩厲的下?頜線條, 上上下?下?描刻著他的臉龐,等占夠了便宜, 才在?他略帶侵略的眼神中?收回了手。

“剛醒,還好。”她的聲音有些嘶啞,回答也有些漫不經心。

宋卿時濃黑的發絲鬆散落在?身後,淡淡的笑意在?唇邊掛著,微閉的眼神卻是?懶洋洋的,像一隻渴望安慰的小貓,傾訴著她此刻所有的情感,毫無防備地?呈現在?他麵前。

魏遠洲微微彎下?腰,拂開她垂落在?臉頰的秀發,手背探了探額心,緊皺的眉頭才變得平整,低沉的話語如同喃喃自語:“燒退下?去了。”

宋卿時有些驚訝,難怪她睡了那麼久卻不自知,還覺得暖和至極,原來竟是?發燒了導致的神誌不清。

許是?見她的表情太?過愁悶,魏遠洲就著尚未收回的手,摸了摸她的頭,柔聲寬慰:“幸好沒發高燒。”

早間他離開時就覺得不太?放心,等一下?朝就特意趕回來看看,事實果?真如他想得那般,於是?便告了假留在?了家中?,一直守在?她的身邊到現在?。

多虧了魏遠洲的細心照料,宋卿時身子已經爽利了不少,僅是?喉嚨還有些不舒服。

宋卿時餘光又?瞥到他身上已有幾?分褶皺的官服,心思微動,不由起身往他懷裏湊了湊,主動伸手抱住男人的勁腰,蹭了蹭,隨即笑眯眯討乖:“辛苦我家魏大人了。”

魏遠洲修長?如玉的手指,刮了刮她小巧的鼻尖,“餓了嗎?我讓人備膳。”

睡了那麼久,還做了個小時候的夢,宋卿時此時多少也有些餓了,於是?便點了點頭。

魏遠洲走?後沒多久,綠荷便帶人進來替她更衣,睡時流的熱汗都被魏遠洲親曆親為給擦拭掉了,並未有黏膩的感覺,隻簡單換了身裏衣。

“對了,今個兒五少夫人終於能下?地?走?了,第一時間就去請罪了。”

宋卿時靜靜聽著綠荷給她交代今日府內發生的事,對此並不意外。

雖然王舒冉是?受害者,但是?事情起因與她兒子脫不了幹係,她會?去親自請罪並不意外,而夏氏那般占強的人在?闔府丟了麵子,換了平日裏必然不會?輕易放過她。

但此時王舒冉胎氣不穩定,顧及她肚子裏的孩子,又?在?年節內,夏氏估計會?做做樣子,訓斥兩句,雷聲大雨點小,就那麼算了,畢竟家醜不宜再三提起。

“午間舒禾小姐來看望過娘子您,姑爺見您還睡著,便叫她進來看過一眼後就讓她走?了。”綠荷利索地?扣著外裳最上麵的兩個紐結,衣服領子很?高,堪堪露出了宋卿時漂亮緊致的脖頸。

宋卿時唇角帶笑道:“她有心了。”

“蘇表公子也喚人來送了補品。”外眷不宜進入內院,蘇席玉自然也不會?越界來看望。

宋卿時先是?一愣,隨即想到了什麼,道:“說來,我還未親自去祝賀表哥升官呢。”

綠荷注意到她臉上隱隱的喜色,想到蘇家也算是?自家小姐的娘家親戚,如果?蘇家飛黃騰達了,也能助力自家小姐在?魏家的底氣深一些,算是?件好事。

綠荷替她穿好衣物?,跟在?她後麵往外走?,走?著走?著,想到了偶然聽到的一嘴談話。

壓低了嗓音:“奴婢早間在?膳房聽到了一樁傳言,說是?太?後似乎有意將平康公主許給蘇表公子,也不知是?真是?假。”

聞言,宋卿時心裏一咯噔,屬實沒料到蘇席玉這一世居然要做駙馬了?

借此機會?,若是?蘇席玉留任京城的話,往後必然少不了走?動,不過令她稍有不解的地?方是?,上輩子接待楚饒使臣的明明是?……

宋卿時心有疑慮,卻無法?細究,興許是?這輩子蘇家的走?向不同了,才在?冥冥之中?改變了些什麼。

腦子裏裝著事,用膳時不免心不在?焉,夾了兩筷子菜能戳上老半天。

魏遠洲已經換下?了那身官服,著一件藏青色袍子,不動聲色盯了她半響,掃向一桌子她愛吃的菜食,默了默,以為是?她病了一場不怎麼有胃口,關心道:“可要再另做兩個菜?有什麼你想吃的?”

宋卿時猛地?回神,對上魏遠洲探究的眼神,動作一頓,忙擺擺頭:“不用了,我隻是?在?想……”

頓了頓,她忽地?想到,既是?宮裏傳出的傳言,那麼前段時日一直往宮裏跑的魏遠洲自然最清楚其中?的真假。

思及此,宋卿時放下?了碗筷,朝著他的方向偏了偏身子:“我想向你打聽個事。”

魏遠洲望著她狡黠如狐狸的明亮眼眸,自覺嗅到了些許不善的意味,於是?也放下?了碗筷,勾了勾唇:“夫人說便是?。”

宋卿時俯身,手掌輕抬掩在?臉側,唇瓣幾?乎貼著他的耳垂,低聲細語地?將從綠荷那聽到的傳言複述了一遍。

女人柔美的香味逐漸飄入鼻腔,又?因燒才退下?不久,呼吸都比平常要熱,噴灑在?脖頸和耳根,激起陣陣顫栗,帶著一股極端的吸引力。

魏遠洲轉動脖頸,身子順勢下?壓,俊臉貼上她的麵頰,薄唇時不時擦過她的肌膚,暗啞的聲音低得僅有她們二人能聽見:“是?真是?假,得看太?後的懿旨何時下?來。”

前半句模棱兩可,可後半句卻像是?變相承認了傳言為真。

宋卿時眨了眨眼眸,閃過一絲愕然,下?意識望進了魏遠洲的眼睛,試圖從裏麵再確定一遍真假。

二人隔得很?近,魏遠洲不躲不避,那雙眼睛瞧上去並不是?十分平靜,情緒在?她的注視下?慢慢變濃。

某一瞬,宋卿時挪開眼,卻又?鬼迷心竅地?抬了手,學?著他剛才在?內室時,替他順了順本就一絲不苟的鬢發,再與他的眼撞上之際,動作才一停,而後緩緩收回了手。

坐姿回歸端正,宋卿時這才發現周圍的侍女均垂下?了頭,回避的舉措再明顯不過,她後知後覺與魏遠洲的互動在?人前來看實在?過於曖昧。

可她,僅僅是?替他順了順頭發罷了。

為掩飾尷尬,宋卿時低咳了兩聲,同時也是?為了提醒周圍的侍女,他們已然“完事”,無需避嫌了。

魏遠洲睨她一眼,見她終於開始認真吃飯,便轉頭對綠荷吩咐:“用過飯,便將藥呈上來。”

綠荷點頭應是?。

“我感覺我都好了,能不能不喝啊?那驅寒的藥也忒苦了些。”沒人會?喜歡喝藥,宋卿時除了體寒外,平日裏都很?注意,生病的次數少,對喝藥也是?能避則避。

王姑給她開的改善體寒的藥膳雖然也有苦澀味,但至少裏麵是?膳食,比起尋常的藥來說,藥味並不那麼衝鼻,在?她的接受範圍內。

可府醫開的驅寒之藥,不知加了些什麼,味道極為衝鼻,哪怕是?配上蜜餞,都難壓下?去那味道,喝上一口,嘴巴裏一整日都是?那個味,難受得緊。

魏遠洲深知她不喜那味道,但藥不能不喝,眉頭皺起又?鬆開,半響後,淡定地?說出了一句令人匪夷所思的話:“我陪你喝。”

宋卿時震驚不已,眼神飄忽地?看了眼四周,果?不其然,大家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怕不是?瘋了?藥也是?能隨便喝的?而且他怎能如此淡定?

宋卿時結結巴巴問:“咳咳……你、你陪、陪我喝?”

趁著她無語的時候,魏遠洲替她盛了一碗雞湯,“嗯。”

宋卿時接過他遞來的碗,抿了一口,心下?斟酌著拒絕他的話。

見她久久不語,魏遠洲覺得她神情甚是?有趣,舌尖抵了下?腮幫,低笑一聲,嗓音溫和地?補充:“有人陪著,你便不會?這般抗拒了。”

聞言,宋卿時苦口婆心地?歎了口氣:“你的心意我領了,但這藥可不能亂喝。”

“一碗罷了,不算什麼。”魏遠洲沉寂的眸子映出她的一舉一動,逐漸溢出幽幽笑意。

許是?看魏遠洲態度堅決,兩人爭執之際,綠荷默默插了一嘴:“兩位主子,這藥,隻夠一碗。”

聲音雖小,卻清清楚楚傳入了二人的耳朵裏。

魏遠洲微眯眼睛,順著聲音看過去,察覺到危險的綠荷低下?腦袋,下?巴幾?乎貼到鎖骨處,向來有眼力見的她,自然意識到了這是?姑爺在?和自家小姐調情呢。

這下?好了,在?她的摻和下?,姑爺調情不成,怕是?要記上她一筆呢。

並未意識到不對勁的宋卿時這才鬆了口氣,安撫性拍了拍魏遠洲的手背,隨即將他盛的雞湯咕嚕咕嚕一飲而盡。

*

翌日。

剛去給蘇席玉親自道謝一番的宋卿時,慢悠悠走?在?回程的小徑上。

忽地?想到,這條道需得途徑魏遠洲小時候的那間書屋,宋卿時莫名就想起了昨日的那個夢,抬眸望著不遠處從牆內伸出來的枝丫,春日還未到,整株樹都是?光禿禿的,毫無生機。

宋卿時一時興起,想要進去瞧瞧。

剛踏進院門?,一眼就看見了角落裏那株凋零的桂花樹,院內院外看,總歸是?不一樣的。

宋卿時駐足良久,從前的一幕幕從眼前呼嘯而過,一草一木,一磚一瓦似乎都記憶猶新。

木門?忽地?被人從裏麵打開,動靜不小,引得宋卿時朝那邊望去。

書屋的管理?者疾步來到跟前,行禮問安:“見過少夫人。”

此人是?魏遠洲少時的書童,性子溫順,極愛讀書,等魏遠洲入仕後,便留在?書屋替其打理?書籍。

宋卿時少時賴在?書屋,多受到他的照顧,與他的交集還算多,但自從被送回宋家之後,就沒什麼機會?來書屋了,與之見麵的次數自然也屈指可數。

再見,倒有幾?分老朋友見麵的既視感。

勞累

既然已經進來了, 宋卿時便想著進屋子裏頭逛逛,她記得?上?次來,是跟著魏遠洲過來的, 那會兒她誤會於他同柔嘉郡主私情未了, 正?心灰意冷,急著與他談判退婚的事宜,並?未仔細看這間屋子。

前世幾年光陰變幻,書屋一直如小時候的記憶裏那般模樣,這會兒再看,無論是同?從前比,還是同?往後比,仍舊沒什麼大的變化。

兩人一邊說著話,一邊往內裏走去,兩人對書屋的構造算得上了如指掌,輕車熟路沿著空隙越過一排排書架, 不至於在裏麵迷了方向。

視線所及,幾乎沒有落灰的地方,可見打?理者的用心。

一圈逛下來, 宋卿時一點都?不覺得?累, 懷裏揣著湯婆子也不覺得?冷, 回歸到進門的原點,正?欲告辭離開,卻聽身旁人忽地?提起:“少夫人不去二?樓看看?”

順著他的話, 宋卿時的目光凝向不遠處的半弧形階梯, 藤曼般繞著柱子, 向上?逐漸延伸直至看不見的地?方。

平素一樓的空間就足以?她待著了,二?樓是魏遠洲相較於私密的地?方, 她深知為彼此留有隱私的必要性,再往上?便?顯得?有幾分不知分寸。

所以?她鮮少往上?跑,哪怕有魏遠洲在時,也不會久留。

“不必了。”宋卿時毫不留戀地?轉身,抬步欲走。

這時,樓上?卻突然傳來一道刺耳的響聲,絆住了她的腳步。

動靜不小,引得?屋內的人都?朝那邊投去視線,宋卿時眉頭皺了一皺,心裏估計是什麼物件倒了。

綠荷和管理者幾乎同?時開口:“奴婢br小人去瞧瞧。”

“一同?去吧。”若是真有東西摔壞了,也得?她這個做主子的做主處理了。

二?樓的空間要空曠局促些,擺了張梨花木長桌和圈椅,另外就隻?剩兩個齊腰高的書架,其上?多是些風雅的擺件,書倒是出乎意料的少。

踏上?最後一個台階,宋卿時一眼就看見了打?開的窗欞下方那盆倒地?的盆栽,是一株萬年青,泥土和樹根翻飛灑了一地?,看上?去像是晨起剛澆過水不久,泥土和葉片上?肉眼可見的浸著濕潤的水。

有人率先解釋:“小人在您來之前剛給這盆澆過水,匆匆忙忙許是沒放穩妥,都?怪小人毛手?毛腳的……”

“無礙,收拾幹淨就好?。”宋卿時走過去,站在窗戶邊,從這個角度剛好?能看見院門和牆角那顆桂花樹,視野開闊一覽無遺,就連牆外路過的侍女都?能瞧見得?一清二?楚。

難怪自己一進院子,他能第一時間過來請安問禮。

思緒回轉,宋卿時扭頭去看離她所站位置隻?有兩步路遠的桌案,從前的某些巧合突然在腦子裏有了不一樣的猜想。

她從前來書屋之時,每每都?會恰巧與魏遠洲在樓梯處遇見,她隻?當她勤快來得?早,這會兒想想,難不成是因為魏遠洲在這看見了她來,所以?他才下樓來的嗎?

一想到魏遠洲時不時伸長脖子往樓下看的場景,宋卿時就忍不住勾了勾唇。

本來沒想上?來的,卻因著一個小插曲陰差陽錯地?上?來了,宋卿時今兒也沒什麼事,便?不急著離開,等待收拾盆栽的間隙,一屁股坐在了魏遠洲往日最常坐的位置上?。

如她剛才所想那般,屁股稍微一抬就能看見院門,若是以?魏遠洲的身量,怕真隻?要簡簡單單伸長個脖子就能瞧見了。

自顧自腦補了一些畫麵,宋卿時上?揚的嘴角就沒平緩過,腳尖也不自覺輕快地?點了幾下,掃視一圈桌麵,對文房四寶什麼的,宋卿時不怎麼感興趣,盡管擺在麵前的物件,看上?去價格都?不菲。

看來看去,她發現書屋如它的主人一般幹淨整潔,收拾得?一絲不苟,令人覺得?甚是無趣。

這間舊書屋魏遠洲不怎麼常用了,因而貴重?書信什麼的都?搬走了,也不存在有見不得?人的機密殘留,宋卿時隨手?拉開了左手?邊的一個抽屜,裏頭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而在打?開右手?邊第一個的時候,裏麵卻放了個箱匣,還是多層有暗格的那種,下意識的,宋卿時便?覺得?裏頭定是裝了不可見人的秘密或者裝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不然不可能用如此精美的箱匣存放。

但?既是重?要之物,為何不上?鎖?為何不帶走?而是留在這兒?

氣勢當發現不對勁時,宋卿時就該收手?,不該繼續往下翻的,可強烈的好?奇心卻驅使著她不斷向下探索,鬼使神差地?掰開了上?麵虛設的扣鎖。

“啪嗒”一聲,箱匣就被打?開了。

看清裏麵裝了什麼的宋卿時,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

天蒙蒙黑,晚膳將至。

魏遠洲順著階梯一路而上?,直奔角落裏的一排書架走去,目的明確地?將上?回落下的佩墜拿起,剛要離開,就眼尖地?注意到了窗台架子邊那盆萬年青換了個盆底。

而他身後的人好?不容易追上?他的腳步,察覺到他的視線變化,第一時間便?出聲解釋:“小人之錯,白日裏接待少夫人時,不小心打?翻了盆栽。”

“少夫人來過?”魏遠洲朝他撇去一眼。

“來過一會兒,坐了會兒就走了。”

魏遠洲點頭,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圈椅的位置,並?未多做停留,轉身就走。

宋卿時懷裏抱著湯婆子,在遊廊上?來回慢慢踱步。

自打?魏遠洲入府後,她便?一直叫人注意著他的動向,得?知他一回來就去了書屋,就一直懸著一顆怦怦跳的心,莫名有些害怕他知曉自己去過了書屋,更怕他知曉她偷看了他的藏起來的東西。

宋卿時清楚明白魏遠洲不會跟她生?氣,但?這事回過味兒來看,還挺尷尬的。

她不免有些猶豫,究竟要不要戳破那層窗戶紙,戳破了魏遠洲或許會難堪尷尬,但?是不戳破她又心裏癢癢,真是叫人難做。

綠荷突兀的輕咳聲驀然響起:“娘子,娘子……”

宋卿時猛地?回神,慢一拍地?掀眼看去。

魏遠洲從走廊的另一頭走過來,氣質平淡沉穩,姿態卓然,無需過多的裝飾就已足夠豐神俊美,是格外出挑的俊俏好?看。

觸及到他投射過來的目光,宋卿時睫羽輕顫,心中一緊。

“夫人。”魏遠洲一瞧見宋卿時,原本麵無表情的麵龐瞬時綻開一抹淺淺的微笑?,冷峻的眉眼也多了幾分柔軟繾綣。

他甫一靠近,宋卿時就注意到了他臉上?的疲態,眉心倏然皺起,有些心疼地?開口問道:“累著了?”

“無礙。”魏遠洲聽著她話語裏溢出來的關懷,先是勾唇笑?了笑?,然後遮掩似地?伸出手?揉了揉眉頭,但?舒緩放鬆的動作,令他整個人看上?去更加憔悴和疲憊了。

難得?見他露出勞累的表情,宋卿時也顧不得?在人前了,隻?想讓他快些舒服起來,主動伸手?挽住他的胳膊,分擔他身體的重?量,輕聲細語道:“快進屋坐。”

一邊扶著他,一邊給綠荷使眼色,讓她去準備熱水。

魏遠洲還不至於累到走不了路的地?步,但?是卻並?未拒絕自家媳婦這難得?的溫情小意,溫香軟玉的身軀一湊過來,他頓時感覺什麼疲倦都?煙消雲散了。

魏遠洲稍微垂下眼睛,凝著她笨手?笨腳扶著他的樣子,可愛中帶著一絲迷糊,眼底不由浮現幾分溫和的笑?意。

宋卿時聽到笑?聲,不解抬頭,望過來的眸子漆黑圓潤,一閃一閃的,有那麼一瞬間,他竟覺得?她比漫天星子還要璀璨耀眼。

而這雙眼,他從小到大,瞧過無數次,也妄圖擁有過無數次。

魏遠洲薄唇微抿,一抹難言的情愫,在他的心底迅速掠過。

宋卿時本想著象征性扶一下,誰料他整個人的重?量都?壓了過來,許是累極,才沒有了力氣,跟沒有骨頭似的。

毛茸茸的腦袋墊在她的脖頸處,良久都?沒有挪動一下,溫熱的呼吸時不時噴灑進她的衣領,令她不自覺往旁邊瑟縮了一下:“今日莫不是就你一人當差?怎得?累成這樣?”

“那倒不是,隻?不過隨著尚書,多跑了幾個地?方。”魏遠洲注意到她的小動作,狹長的眼眸眯了眯,唇瓣一張一合,更往她裸露的肌膚湊了湊,溫熱濕潤的觸感撩人般擦過,激起更大的漣漪。

低沉醉人的醇厚嗓音飄入耳朵,他口中的多跑了幾個地?方,應當就是將整個長安城都?跑了個遍的意思。

何況嘴上?說跟著吏部尚書跑,但?就以?吏部尚書那圓潤的小肚子來看,怕是跑不了那麼久,大概率是魏遠洲一個人在來回跑。

養家糊口不容易,宋卿時心疼極了,摟他更緊,掌心握著他胳膊的動作也更加收緊了些,乖巧地?討好?了一句:“夫君辛苦了。”

侍女提前撩開了擋路的珠簾,宋卿時便?不用空出手?來去掀,一路暢通無阻地?扶著他坐到了暖榻之上?。

並?排坐了一會兒,宋卿時試探性地?抽了抽手?,可魏遠洲卻仍然沒有要鬆開的意思。

沉默片刻,為避免時間長了,被壓著的胳膊酸澀發痛,宋卿時隻?好?率先開口:“先用飯還是先沐浴?”

魏遠洲長臂一伸,攬住她的腰往自己懷裏拉了拉,原本靠著她的龐大身軀變了個主次,從他靠著她,變成了他將她抱進了懷裏。

“再抱一會兒。”男人懶洋洋的聲線不減分毫,語氣卻是不容置喙的強勢。

既然他想抱,那就抱吧。

宋卿時遞給侍女一個眼神,示意她先回避,趁著氣氛好?,她或許能提一提書屋發現的那個不算秘密的“秘密”。

可他嘴裏的抱,並?不是單純的抱,抱著抱著,便?不規矩朝著她的柔軟貼近,雙唇堵上?來,牙齒咬上?來,舌頭纏上?來,一寸寸攻向她,沒一會兒就呼吸全亂。

唇舌如絲線交織,淩亂中透著共舞的喜悅與急促。

宋卿時撐著他的肩膀,不由自主地?胡思亂想,他這是將僅存的力氣都?要發泄在她身上?不成?咬得?這般用力,是要先吃了她再去吃晚膳?

魏遠洲看出她的心不在焉,不滿地?挑了挑眉:“有話想說?”

宋卿時有時覺得?,他真是她肚子裏的蛔蟲,她在想什麼,他簡直一清二?楚。

她微微喘著氣,猶豫著不語。

“我們是夫妻,有什麼話不能說?”他溫熱的指腹貼在她的頸側,有意無意,有一下沒一下的摩挲著,溫柔的眼神似是在鼓勵著她把藏在心底的話說出來。

宋卿時凝望著他,本來咽回去的話語又滑到了嘴邊,依著他的話喃喃道:“是啊,我們是夫妻,沒什麼話不能說。”

“所以?……”

嘴賤

宋卿時咬著下唇, 垂眸對上他好看瞳仁裏深情而又愛念的情愫,忽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這還需要戳破窗戶紙嗎?還有什麼不明?了的?

眼前這個男人, 明確而直白地喜歡著她。

明?晃晃的, 誰都能感覺到。

“說吧。”魏遠洲牽起她的手貼向唇瓣,輕輕吻著柔軟的手背,直勾勾地盯著她,並未因為她的停頓而感到急躁,而是耐心等待她的後文?。

他的嘴邊掛著溫文?爾雅的笑意,被那墨色沉沉的眸子一看,宋卿時的臉不禁一紅,不得不承認在喜歡的人麵前真的會變得膽怯,怯於說愛,羞於說愛。

話雖這麼說,但該坦白的還是?得坦白, 總不能等他自己發現她偷偷翻看了他的箱匣吧?

“白日裏路過書屋時,我?進去逛了逛。”

“嗯?”

“我?在二樓發現了一個箱匣……”

“……嗯。”

魏遠洲的嗓音聽上去格外平靜,似乎真的不知道她想要說什麼。

意識到這點, 宋卿時頓了頓, 一雙纖手搭在他的脖子處, 勾住又鬆開,糾結了好半響,她才小心?翼翼睨他一眼:“我?小時候送給你的那些?東西, 你怎麼還留著啊……”

屁股和腰肢無?意識扭動, 不斷調整坐姿的動作, 透著幾分小家子氣的扭捏。

小時候,為了得到他的青睞, 她對?他可謂是?百般討好,送了好些?個“禮物”給他。

現如?今想起?來,那些?“禮物”實在是?入不了眼,什麼魏伯伯送給她的首飾物件,就連什麼好看的花花草草都順帶給了魏遠洲,一言難盡,好玩得緊。

盡管都是?些?拿不出手的東西,但是?好歹是?小小年?紀的她的一片心?意,最終還是?打動了魏遠洲,得到了他的允諾,可以在閑暇之?時待在書屋看書。

時隔久遠,她都記不太清具體送了些?什麼,但是?一看見那個箱匣裏的東西,一些?物件還是?立馬就勾起?了她塵封已久的記憶。

魏遠洲雖不至於將那些?花花草草什麼的都留存下來,但大部分記憶裏的“禮物”都在那個箱匣裏,層層分門別類的保存著,可見主人之?用心?。

“哦,那些?啊……”魏遠洲略一遲疑,似在思索她指的究竟是?什麼,少頃,半帶輕笑道:“本來沒想留著的,但實在是?棄之?可惜……”

宋卿時的腦袋“嗡”一聲,表情一下子僵住了,嘴裏艱難地吐出幾個字:“你說什麼?沒想留?”

之?前丟了便丟了,反正她也想不起?來,可現在都讓她知道他留著她小時候送他的東西,還特意準備了一個精美的箱匣保存,他居然說本來打算扔掉?隻是?因為覺得可惜,才沒丟?

宋卿時雙唇緊抿,衣袖下的拳頭死死握著,咯咯作響。

眼睛瞪得大大的,臉色也緊繃著,十分不悅地揪起?他的衣領:“你有本事再?說一遍。”

“我?我?我?……”知曉自己的玩笑話過了頭,魏遠洲嘴角的笑意收斂兩分,趕忙去拉她的手,卻被後者猛地避開。

怒氣上湧,宋卿時想都沒想,迅速從?他的身上跳下來,眼裏浮動著淚花,楚楚可憐地瞪著他:“你現在說什麼,我?都不想聽了。”

可那個惹她難過的臭男人,仗著自己人高手長,輕輕鬆鬆就重?新桎梏住了她細窄的腰身,稍微用力一拉,原本已遠離他兩步遠的嬌人兒,就又坐回了他的腿間。

宋卿時用盡全身力氣去推他的肩膀,卻如?同蚍蜉撼樹般無?濟於事,他跟堵牆似的紋絲未動,反而是?她自己太過用力,把手給拍疼了。

隻好停了掙紮,咬著牙忍了會兒,也不想示弱去揉手。

偏生這會兒他的眼力見又回來了,主動來勾她的手指,“打疼了?我?給你揉揉。”

宋卿時這次沒躲,嘴巴氣鼓鼓癟起?,任由他把自己的手握在掌心?裏輕輕揉捏著,小心?謹慎的模樣?仿佛在對?待一件難得的珍寶。

“裝吧你就。”宋卿時一時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一想到他剛才說的話,她的心?就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地扼住一般,心?悸難忍,進一步陰陽怪氣道:“剛才你說什麼來著?現在費力做這些?表麵功夫做甚?”

魏遠洲自覺理?虧,一口悶氣憋在胸口不上不下,開口間,聲音已不複先?前淡定,不自覺帶了一絲卑微的味道:“這不是?表麵功夫……”

許是?知曉剛才的話不對?,這會兒他神情專注,認真解釋:“我?說錯了話,我?的問題,我?也不知道為何就說了那樣?的話,我?就是?想逗逗夫人你……”

說到此處,他注意到她眼角尚未擦去的淚珠,抿了抿嘴,更覺得剛才腦子一抽開的玩笑實在沒意思透了。

抬手用指腹蹭去他惹出的禍,微垂的眼眸染上疼惜的情緒,低沉的嗓音一字一頓,砸在人心?尖上:“夫人,我?錯了,以後再?也不與你玩笑了。”

宋卿時瞧著他低頭認錯的模樣?還算誠懇,隻不過學什麼不好,學別人嘴賤,逗她就那麼好玩?把她惹生氣了有什麼好處,最後哄人的不也是?他嗎?

宋卿時默了片刻,心?裏沒剛才那般氣了,可並不打算就那麼放過他,哼唧道:“玩笑話適度說說就算了,什麼時候該說,什麼時候不該說,還要我?教你不成?”

“就剛才那樣?的情況,也是?能玩笑的?”宋卿時擺出當家主母教育底下人的姿態,背脊挺直,下巴微抬,說到最後,又惱得重?重?哼一聲。

“夫人教訓的是?。”魏遠洲一直安靜聽著,柔柔沉聲應答,乖得不像話。

是?以,宋卿時向他瞥去一眼。

抱著她的男人仍然比她高半個頭,需得稍稍抬頭才能看清他的表情。

此刻,他睜著一雙狹長鳳眼,無?辜又委屈地盯著她,漂亮的眉眼實在叫人說不出狠心?的話來,也讓人想要繼續欺負他,讓他哭出來認錯才好呢。

宋卿時轉轉眼珠,讓他哭怕是?不大可能,但讓他多低會兒頭,多認會兒錯,應當是?問題不大。

於是?,她大著膽子伸手,一把捏住他沒什麼肉的臉頰,往外扯了扯,在他眼神變暗的一瞬間,清清嗓子道:“再?說了,道不道歉,在於你,而領不領情,則在於我?。”

“你以為你現在找補,我?就會不生氣了。”

他的肌膚比想象中要軟乎乎的,又嫩又緊致,光滑地好比價值千金的上等絲綢,摸一把就忍不住摸第二把,一下又一下。

本就占據道德製高點的宋卿時自然不會放過占便宜的好機會,借著“教訓”他的名義,一邊一隻手,在他巴掌大的窄臉上揉搓來揉搓去。

板正的臉頰上不多的肉,扁一塊,圓一團,讓她玩得不亦樂乎。

“那夫人怎麼才能原諒我??”魏遠洲將她整個人望入眼底,清香軟糯的氣息一陣一陣的,心?口止不住的狂跳,穩穩放在身側的雙手顫動兩下,按捺不住地想往軟腰上攬。

不過,猶豫再?三,他還是?止住了欲念。

宋卿時感受著他火辣辣的視線,斷定他不敢錯上加錯,不慌也不亂,任由他這般看著。

良久,才用力拍了拍那被她揉紅了的漂亮臉蛋,賤兮兮地回了句:“我?可沒說我?要原諒你。”

盡管她這般說了,魏遠洲也不惱,抓著她那隻扇他巴掌的手在唇邊吻了吻,然後往別的地方引去:“那再?摸會兒別的地方消消氣?”

凹凸不平的喉結流淌過指尖,異物侵襲的觸感令宋卿時眨了眨眼睫,起?身的動作隨之?一頓,遂用力摁住他的脖頸,纖細滑嫩,讓人掐上去就不想再?鬆開。

宋卿時笑了笑,使?了些?力氣,嗤笑:“使?美男計?”

或許是?這樣?的姿勢太有壓迫感,宋卿時頭一回在魏遠

銥驊

洲的眼睛裏看到了迷離二字,尤其是?他半點掙紮的意味都沒有,心?頭一怔,不由得愈發興奮了。

原來他喜歡這樣?的?

如?此想著,宋卿時不知怎得就問出了口:“你喜歡我?掐你脖子?”

些?微的疼痛從?咽喉處傳來,魏遠洲呼吸也隨之?粗重?了些?:“喜歡。”

趁著她失神的空擋,他終於摟上了那抹心?心?念念的細腰,掌心?擦過她的腰肢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勾起?唇角淺笑補充:“夫人對?我?如?何,我?都喜歡。”

他的話讓宋卿時想起?了之?前,他似乎還叫她打他來著?

宋卿時陷入沉思,沒注意到腰後那隻作亂的手,瞧了兩眼手下那已然微微泛紅的肌膚,掐著他脖子的手倏然卸了兩分力道。

忽地想到,他若是?真有深藏的特殊癖好,那助長他癖好的自己成了什麼?

不怎麼想助紂為虐的宋卿時避開他灼熱的目光,替他想了個理?由:“若隻是?為了讓我?消氣,大可不必。”

誰料魏遠洲卻不領情,主動將脖子湊上來,清冽的鼻息直直呼向她的麵頰,嗓音微啞:“夫人得信我?,我?真心?喜歡。”

似覺得這樣?還不足以說服她,他默了默,又加了一句:“夫人給的,夫人的全部,都喜歡……”

宋卿時聽不下去了,嫌棄地皺眉打斷,一把推開他的脖子,白眼翻上了天:“你說話,能不能別這麼一上一下的?一會兒賤得讓人想打你,一會兒膩得讓人犯惡心?。”

光顧著指責他過分的膩歪,宋卿時沒注意到那隻腰間的手已然往下移去,等她反應過來時,另一隻滾燙手掌忽地抓住了她亂動的大腿內側,指腹順著絲滑的布料向上,托住挺翹臀部的兩瓣。

宋卿時驚了一下,回過神來無?措掙了掙,身子略得自由,又叫他掰過肩膀迎麵抱住,下一秒,一張還紅彤彤的俊臉便覆了上來。

他吻得急切,又狠又重?,帶著蓄謀已久的沉沉力道,摁住她後腦勺的大手更是?不給她半分逃脫的空隙,宋卿時逃無?可逃,氣得張嘴狠狠咬住他的下唇,血腥氣登時在口腔裏蔓延。

趁他吃痛鬆了下嘴,宋卿時趕忙退出來,呼哧呼哧罵道:“你突然這是?發什麼瘋?”

魏遠洲舔了下唇瓣暈染開的血漬,低低嘶了一聲,佯裝可憐道:“顧雲錚同我?說,惹了小娘子生氣,像這般堵住她的嘴,她便會不氣了。”

距離太近,男人的呼吸聲仿佛就在耳側,牽動著她的心?神隨著他說話時胸腹的震動一起?上下起?伏。

宋卿時咬牙,聲量不自覺抬高:“顧雲錚的話也能信?”

“總得試試。”說完,魏遠洲不要臉地靠過來,聲線帶著毫不掩飾的乞求:“方才的話是?我?說的不對?,夫人……能不能不要生氣了?”

他一瞬不瞬地盯著她,語氣帶著寵溺的哄慰:“不生氣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