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至今不懂,當時鄂溫為何會放過?她。
*
京郊魏家別院。
前兩天的白雪融化?,哪怕得?知貴人要來,別院管家派人提前精心打掃過?,仍然不可避免地在地麵留下一層混著?汙泥的積水。
一雙精巧的布鞋踏上去?,濺起陣陣水花。
宋卿時打了個秀氣的哈欠,眼皮沉重得?都?快要睜不開,魏遠洲身上的味道似乎能催眠,來別院要多少個時辰她就睡了多少個時辰,可到了目的地依舊想睡。
魏遠洲一身玄色窄袖錦服,大片的金雲紋在黑衣上若隱若現,腰間紮條同色暗紋的束帶,上掛白玉玲瓏佩玉,幾分瀟灑和英挺,姿態嫻雅,彎眉下黑色眼眸濃得?像灘化?不開的墨。
魏遠洲握緊她溫熱的手,感慨一路將?其?捂在手心裏的功夫沒白費,定神瞧了幾眼她睡眼惺忪的迷糊嬌態,看來方才在車上小憩的那會兒她還沒睡夠。
他攔腰將?人打橫跑起來,這次她沒有明顯抗拒,甚至還將?臉往他胸膛埋了埋,那處縫製了一圈黑色的兔毛,柔軟得?不得?了,她靠著?睡了一路。
魏遠洲偏頭對管家吩咐:“你去?備著?吃食,待少夫人睡醒後就送過?來。”
“奴才領命。”管家恭敬拱手,下意識看了眼他懷裏隻露出?半邊雪潤側臉的少夫人,她似是睡得?有些懵了,還往大公?子?懷裏鑽了鑽。
魏遠洲側身擋住管家的視線,挑眉不滿:“看什麼?”
在這大冷天的,管家硬生生被嚇得?冒出?一後背冷汗,特想扇方才的自己幾個耳光,趕忙垂下了眼:“奴才失禮。”
魏遠洲今日心情尚佳,不想在這種事情上浪費精力和心情,冷哼一聲抱著?人越過?管家,往別院大門的方向走去?。
待他走後,管家才敢正常喘氣,隻是沒等他緩緩。
一個懷裏抱著?隻白貓的小姑娘朝他走過?來:“管家好,我是少夫人的貼身婢女綠荷,麻煩你讓人把車上的東西?搬進去?。”
她的語氣還算客氣,可神情卻不算好看。
得?,又是個不好惹的主。
“明白。”管家自認理虧,不管接下來綠荷說什麼,都?說好。
嗜睡
昨晚沒睡好, 一大早就趕了一段路,馬車顛簸宋卿時實在有些疲憊,空出一隻手有一下沒一下擼著雪團子, 她靠在軟榻上假寐。
“我去去就回。”魏遠洲走過來?, 像她摸貓腦袋一般摸了摸她的發頂。
宋卿時想起他還有公事要辦,有氣無力地掀起半邊眼皮,喃喃道:“你放心去吧。”
見她一副睡眼朦朧的模樣?,魏遠洲無奈笑?了笑?,忽地想到什麼,走到一半又轉了個頭:“等我回來給你帶雲片糕。”
“雲片糕?”提到吃的,宋卿時的眼睛蹭一下亮了起來?,撐起半邊身子,脫口而出道:“就是那家?開了十幾年的老店?”
“對。”魏遠洲道。
世人大多折服於口腹之欲,宋卿時也不?例外,笑?眼彎彎:“那就麻煩你繞道了。”
附近那家?藏在市井深處, 賣雲片糕的店味道實屬上乘,方圓百裏可謂遠近聞名,但是因為是市井小吃, 在富貴人家?眼裏難登大雅之堂, 上不?了台麵, 知名度便打不?開,所以隻開了那麼一家?店鋪。
又因是小本生意食材有限,限量每個人一天隻能購置一盒, 吃過一回就忍不?住惦念著下一回, 可若是從長安城過來?特意買又好像過於麻煩, 她就隻能來?別?院才能吃上那麼兩三回。
“不?麻煩。”魏遠洲笑?笑?,轉身走了。
有了盼頭, 宋卿時補覺時,都覺得睡夢香甜了不?少。
“娘子想要什麼時候去泡溫泉?奴婢剛去看?了,都收拾得幹幹淨淨,岸邊那兩株梅花也已經?開了大半了。”
綠荷為她梳頭,想起宋卿時臨睡前?吩咐她的事,笑?眯眯地看?向鏡中的女子。
睡得舒服了,宋卿時整個人的氣色都飽和紅潤多了,雙頰白白嫩嫩的,鼻尖和眼尾都帶著點兒櫻粉,眉目水潤似含情,顯得整個人都有些不?同於往日的嬌豔姿媚。
宋卿時用手散漫梳著發絲,回:“吃完晚飯,消消食便去罷。”
左右偌大的別?院隻有她跟魏遠洲兩個主子,想什麼時候去都行,隻是她剛才滿腦子隻顧著吃和睡,竟沒問他歸來?的時間,也不?知他什麼時候才能歸家?。
難怪他走前?,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還?略帶埋怨。
她這個妻子未免太不?盡職了。
思及此,她稍稍偏了下頭:“郎君走前?可交代過什麼時候回來?。”
“並未。”綠荷答得很快,遂又好奇道:“娘子是想等姑爺一起回來?泡溫泉嗎?”
綠荷心直口快了一些,接著道:“若是這樣?,姑爺不?喜人近身伺候,溫泉邊定然不?能留人,那奴婢得跟管家?重新說一聲,叫他將?該準備的東西全都提前?放好。”
“你想什麼呢,我就是擔憂他的晚膳該在何處用。”宋卿時被他三言兩語說的麵紅耳赤,眼前?似乎已經?出現她與魏遠洲在溫泉共浴的場景。
或許是她反駁的聲音太小,還?是綠荷陷入如臨大敵般的考量太深,竟沒聽?到她的話?,自顧自繼續嘀咕著。
“換洗的衣物也得備好,酒水也得重新備一些,就是不?知姑爺喜好哪一款,是烈一些還?是如娘子一般喜好淡雅一些的。”
“他喜好烈一些的。”宋卿時見她思索的認真,不?由插了一嘴。
“烈一些的?那倒是沒看?出來?。”綠荷愣了愣,在她的認知裏,讀書人應當都喜歡附庸風雅一些的淡酒或果酒,不?易醉便意味著不?會丟醜失了麵子。
自己用餐舒服自在多了,隻是別?院廚子做的飯食不?怎麼合她的口味,也不?知是不?是她還?不?太餓的緣故,明明都是相同的菜名,卻總覺得跟魏府廚子做的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沒用幾口就讓人撤了下去,綠荷一直在身邊伺候,見她這般胃口不?好,腦筋轉了又轉,突然蹦了起來?:“娘子……娘子不?會是有孕了吧?”
坐在軟凳上抱著雪團子的宋卿時,連同周遭兩個一同從魏府跟過來?伺候的丫鬟齊刷刷看?向了聲源之地。
興許是見幾人的視線太過火熱,綠荷的聲音越來?越小,可還?是沒忍住替自己的說辭辯證:“嗜睡、又是胃口不?好的,這怎麼想都是……有孕了吧。”
“不?……”可能。
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上輩子曆經?七年都沒懷上孩子,這輩子怎麼可能這麼順利就懷上,可宋卿時後頭的兩個字還?沒說完,另一個丫鬟像是被綠荷的話?給說服了,麵上一喜,樂嗬嗬道:“奴婢這就去讓管家?請大夫。”
說罷,行了一禮便提著裙子跑了出去,宋卿時想攔都攔不?下來?。
別?院內並未設有府醫,隻能去最近的村子請鄉醫。
魏遠洲剛下馬,就跟管家?派人去請的鄉醫在大門撞了個正著,段朝上去一番交涉才明白這是給少夫人請的。
丫鬟也沒那麼莽撞,並未透露真實原因,隻對管家?說少夫人身子不?適,需要請大夫來?看?一看?。
聽?到跑腿的下人說宋卿時身子不?適,魏遠洲腦中立馬浮現出她蜷縮在床上,麵色蒼白難耐忍痛的場景,狹長的眼眸眯起,連忙下令讓段朝帶著鄉醫飛奔過去。
原本需要消耗的路程時間,直接縮短了一半。
魏遠洲風風火火踏進寢屋,微喘著氣大步穿過一眾行禮的下人和隔絕視線的屏風,這才走到床邊,可臨了他卻不?敢再靠近了,停在原地愣愣看?著。
原本空蕩的床榻,拉上了厚厚兩層帷帳,隔絕了裏頭的景象,讓他一時間判斷不?了裏麵的人兒到底是個什麼狀況,明明走時她還?好好的,這才短短兩個時辰,怎得就出了事。
“洲郎?”
直到一道溫柔的嗓音傳進耳朵,魏遠洲才敢再有動作,讓慢他好幾步進門的鄉醫去給宋卿時把脈:“好好給她看?看?。”
宋卿時靠躺在床上,身上蓋著厚厚兩層蠶絲被,原定的泡溫泉也被取消了,對於綠荷誇張的行動力,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這會兒子又恰逢魏遠洲回來?,等會兒她該如何跟他解釋這場烏龍?
其實她知道,七年無子與她體寒有很大關係,剛入門的前?三年她也慌張過,甚至請太醫開過方子調理,吃過無數碗難喝的藥,卻也無濟於事。
後來?有段時間,她似是與那湯藥有了排斥反應,她再也喝不?進去,喝了吐,吐了喝,喝了又吐,是魏遠洲不?忍,用子嗣天注定,人為幹預隻會適得其反的話?術攔下了她極端的行為。
雖然未對任何人提起過,但因為受的那一遭罪,她對生育子嗣隱隱感到了些許反感和害怕,畢竟人總會對辦不?到的事不?自覺的產生畏懼心理。
因此她幹脆不?特意去想去做去幹預,可事與願違,結果都是相同的,孩子依舊沒有來?到她的肚子裏,該是你的就該是你的,不?該是你的就不?該是你的。
所以,她這會兒比在場的所有人都清楚,她的肚子裏依舊空落落的。
宋卿時抿了抿唇,稍微撩開一些袖子,將?手從帷帳下遞出去,借著脈枕大夫微涼的指腹搭在手腕上。
外麵的天色徹底暗下來?,朦朦朧朧的燭光映襯出帷帳外更加朦朧的身影,他背手而立,隻能看?出一個挺拔的身姿,並不?能看?清他的表情,就連五官也被虛化了一般,像是隔著一層雨幕似的。
大夫把脈需要時間,宋卿時就盯著魏遠洲看?了許久,他似是剛從外麵回來?,身上的大氅還?沒來?得及脫,說實話?,她最愛看?他穿一身墨色,再配上毛領大氅,整個人瞧起來?威風霸氣,最是貼合他的氣質和他原本的性?子。
也不?是說平素那淡雅的風格不?好,但女人嘛,都是善變的,自家?男人越多變越好,而這些多變的風格裏,她最喜歡那身墨色罷了。
“如何?”魏遠洲的聲音再度響起。
宋卿時這才回過神,發覺大夫早已收回了手,而她的手腕還?規規矩矩地擺在那兒,她趕緊收了回來?,冬日裏就連空氣都是刺骨的冷,就算在尚且溫熱的室內,就裸露了那麼一會兒,手腕就已凍得生疼。
默默將?手伸進了被窩暖暖,視線卻轉移到離自己最近的大夫身上,她還?是有幾分忐忑的,畢竟萬一呢,萬一有了呢。
有了,她會歡喜嗎?
而他,亦會歡喜嗎?
大夫正在悉悉索索收拾脈枕,聞言頓了頓,眉頭輕皺道:“少夫人是偏陰性?體質,易疲勞嗜睡都是正常的,身體並無大礙。”
聽?到最後的那句並無大礙,綠荷明顯感覺到身邊的姑爺整個人都鬆懈了下來?,神情也不?似一開始那般緊繃,和善平穩了不?少,她這才敢正常呼吸起來?。
綠荷還?是不?肯放棄自己的猜測,瞥一眼姑爺,害怕得咽了咽口水,大著膽子追問道:“那別?的呢?”
為防止被姑爺看?出端倪,她故意問得委婉。
“別?的?姑娘是指什麼?”大夫背上藥箱,問:“可要老夫開一副改善體寒的方子?”
綠荷見他白胡子飄飄,少說也得做了十多年大夫了,不?會連最基本的喜脈都把不?出,不?由感到幾分失落,歎了口氣接話?:“那就麻煩……”
“不?必,回京後我會另作打算。”魏遠洲打岔道,給她遞了個眼神:“讓人送大夫回去。”
男主子發話?了,綠荷欲言又止,遂又想到鄉醫隻是個赤腳大夫,定沒長安城的大夫專業,於是安靜噤聲,領命乖乖送人出了門。
屋內就剩下宋卿時和魏遠洲兩個人。
宋卿時自己也不?想再受一次相同的罪,可她的體寒確實需要治理,不?然光是一年四?季的手腳冰涼就夠她受了,隻是有什麼法子能替代吃藥就能治好病的呢?
就在她失神的間隙,魏遠洲掀開帷帳掛在鉤子上,她的視野瞬間就開闊亮堂起來?,男人淡漠安靜的臉一同入了她的眼。
宋卿時有意想開口打破沉寂,就聽?他先開了口:“我還?未與你說我此行是為了什麼吧?”
“嗯?”宋卿時不?解。
抱抱
魏遠洲剛從外麵回?來?, 風塵仆仆身上髒得?很,他便沒有順勢在床邊坐下,而是從遠處搬了把凳子, 才重新?回?到床邊。
“宮裏的貴妃娘娘與?你是一個體質亦是體寒難以懷……尚在東宮時就一直為其所困。”
“近兩?年更是愈發鬱鬱寡歡, 陛下命人輾轉找尋,終於在近日得知雲開村有一個曾在宮中任職的老女醫,其擅長做各種藥膳,尤善調理婦人身體,陛下便想請她重新進宮伺候。”
他未說出口的話?,宋卿時也明白?,無非就是大多體寒女子的通病,那就是難以懷孕。
“隻?是這種事為?何要你去做?”嬪妃之?事一般都由宮裏的女官負責,事關隱秘,陛下怎會交由朝廷命官來?做?
魏遠洲壓低嗓音道:“陛下交由人去做時,剛好被我偷聽?到, 所以就攬了下來?。”
“你,偷聽??”宋卿時難以置信。
腦海裏浮現出一幅魏遠洲頂著一張剛正樸直的臉躲在暗處,鬼鬼祟祟偷聽?的畫麵。
那畫麵太美, 她實在不敢繼續妄想下去。
本以為?牽扯進偷聽?這等不光彩的事, 魏遠洲會替自己遮掩解釋一番, 誰料他卻坦蕩得?很,麵不改色的承認了:“恰巧罷了,況且尋人而已?, 左右也不是什麼難事, 能有幸替陛下分憂想必那女醫不會拒絕。”
也拒絕不了。
天子之?令, 有幾個敢抗拒?
陛下嘴上說的是“說服”二?字,但最後那句務必要將人帶回?來?, 已?經注定了沒?有商量的餘地。
片刻沉默後,宋卿時咬唇,問:“是為?了我?”
莫名的,她不太相信他口中的那句恰巧,畢竟天底下哪有那麼多湊巧?你以為?的大部分巧合,其實都是旁人蓄謀已?久的精心策劃。
比起魏遠洲恰巧偷聽?到,她更覺得?是他提前留意過陛下的動向。
並?非她自大,自以為?在他心中的地位有所上升,而是他近期的行為?讓她無法忽視掉他的好,她願意去猜,去相信他是會為?了她去付出這些行動的。
這話?問完,他神色微變,回?答得?沒?有剛才那般迅速直白?了,以拳抵唇輕咳一聲,垂眼良久,才聽?他道:“總之?,我已?請示過陛下,在請女醫入宮前可?以先破例為?你把次脈。”
“但畢竟是為?娘娘尋得?女醫,不能讓其親自侍奉在你左右,但是她根據你的情況製定的藥膳單子,肯定要比直接吃藥帶來?的副作用弱得?多。”
“我會另請專人負責藥膳的熬煮……”
“所以呢?是不是為?了我才去做這些?”
魏遠洲一片清明的眸子,一瞬間閃過諸多情緒,抿緊嘴唇不語。
宋卿時死死望著他,見他長時間不為?所動,氣鼓鼓的掀開被子,踩著微涼的地板下了床,在他跟前站定。
“穿鞋。”魏遠洲目光下移,凝向她僅穿了足衣的腳,拉著她的手往自己的方向帶了帶。
宋卿時並?未有所抗拒,順勢往他的懷裏倒去,纖纖胳膊精準攬住他的脖子,雙腿分開,跨坐在他的大腿之?上,像是小?孩子撒嬌一般整個人纏抱住他。
“不穿外裳,不冷嗎?”魏遠洲邊說邊將自己的大氅係帶解開,盡可?能將懷裏的人兒全部遮蓋住,她太瘦了,不刻意去看,甚至看不出他的大氅下還藏了一個人。
宋卿時臉埋在他的胸脯,口齒略有些含糊不清:“你抱緊些,不就不冷了嗎?”
說著,她似是要向他示範如何做,將原本攬住他脖子的手收進大氅,露在空中的這會兒功夫,就變得?有些涼涼的。
可?他的大氅內的毛茸茸沾染上他的體溫,熱乎乎的,頃刻間就緩解了她的寒冷。
冬日裏,沒?人能夠拒絕一個體積極大的暖爐。
更何況,他是她專用的。
她的手心緊緊貼著他的後背,順著他外裳的紋路上下探索,找到一個合適舒服的位置,緩緩收緊,有一種要將他徹底揉進懷裏的執著。
可?惜就她那點兒力道,根本就撼動不了他分毫,就連坐著的姿勢都未變過,屁股就像是黏在原地一般一動不動。
生怕她冷著,魏遠洲依言緊緊摟著她,用身體和大氅代替被子給她取暖,手掌不可?避免地摸在她的後背,雖然談不上冰涼,但是卻沒?有想象中的暖和。
他眉頭擰得?更緊:“我去給你拿外裳。”
宋卿時抬起腦袋,經過剛才在他的胸膛一通亂蹭,額前的發絲有幾分亂糟糟的,懵懵懂懂中透著些可?愛,“不要,你很暖和。”
言外之?意,她想繼續膩歪地抱著。
魏遠洲瞥一眼她額頭上飄起來?的幾根呆毛,也顧不得?去替她整理,單手摟著她的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再這樣下去會著涼,著涼了要喝藥,你想喝藥?”
身體驀然懸空在半空,宋卿時嚇得?一激靈,沒?反應過來?之?前下意識用腿勾住他的勁腰,不滿地睨他一眼:“那取外裳多麻煩,你為?什麼不送我回?床上?”
床離他們多近?以他的身高?,原地站起來?彎腰就能將她送回?被窩裏,若是要取厚外裳,還得?去衣櫃拿,抱著她走過來?走過去實在麻煩,而且多不雅觀啊。
“因為?我想繼續抱著你。”魏遠洲不假思索道。
宋卿時望著他近在咫尺的微紅耳尖,稍稍怔住了。
魏遠洲腿長,在她失神的這半響時光,就已?經從中間的衣櫃裏,隨手取出了一件短褙子,又抱著她回?到了原位。
“你這張嘴為?什麼老在不正經的地方實誠?我剛才問你的正經問題為?什麼不回??”宋卿時在他的眼神示意下,乖乖伸出一隻?手讓他給她套褙子。
幾個步驟下來?,她越來?越有股魏遠洲把她當作女兒照顧的錯覺,事事親力親為?,怎得?她還不會穿衣服不成?
“我方才說的不是正經事?”魏遠洲眉眼認真,回?答的語氣卻隨性自在。
找女醫調養她的身體自然是正經事,她指的又不是這個,看來?他又想轉移話?題了。
“所以是不是呢?你倒是回?答啊。”她不免有些著急。
魏遠洲放在她腰間的手逐漸收緊,不知道在猶豫些什麼的眼神有幾分空洞,似在透過她在回?憶些什麼。
她深深凝著他的眼睛,略帶期望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問題:“嗯?”
“是。”這次,他回?答得?很斬釘截鐵。
宋卿時努努嘴,眉峰微揚:“那你方才猶豫什麼?猶豫就顯得?不真實了。”
魏遠洲長手一伸,替她將幾根翹起來?的發絲梳理平整,答:“若不是的話?,我能是為?了誰?”
“你覺得?,誰還能讓我為?了她幹出偷聽?的醜事?”說到這,他自己似乎也覺得?這般不體麵的行為?有失身份,唇角勾了勾。
雖然他之?前就已?得?知陛下命人找尋女醫的動向,但是總得?有個由頭接手這事不是?而一場恰當的偷聽?是他順理成章接手又不顯得?刻意而創造的契機,還能在陛下麵前留下個為?君分憂的印象何樂而不為??
如果他不這麼做,等女醫入了貴妃的寢宮,再想找機會讓貴妃同意為?旁人把脈可?就難了,貴妃娘娘可?沒?陛下好說話?,且她對於子嗣的執念已?然快陷入瘋魔,更是難上加難。
“那可?不好說……”宋卿時撇了下嘴,心中還是有幾分介意他剛才的猶豫,如果回?答是“是”,那麼他剛才怎麼不承認?
明明剛才說“想一直抱著她”這種意思的話?信手拈來?,為?何會吝嗇一個“是”呢?他到底在介意什麼?
魏遠洲斂了斂眉,在她的注視下張了張嘴,但仍然沒?說出她想要的答案,但那話?卻比她想要聽?的更加令人心動不已?
“除了你和母親,沒?有能讓我在意的女子。”
“在你心裏,我跟母親一樣的地位?”她脫口而出,如琥珀般的雙眼閃閃冒光,但是在得?到他肯定的點頭後,卻變得?有些扭捏。
魏遠洲的手掌將她摟得?更緊,笑了笑:“方才逼著我回?答的是誰?現在又害羞了?”
宋卿時的臉不知何時變得?通紅,仿佛塗了一層厚厚的胭脂,支支吾吾,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這時——
“大公子,段朝說您忘了路上買的雲片糕……”
綠荷餘下的話?在隱隱約約看清屋內以奇奇怪怪的姿勢相擁的二?位主子時,咽了回?去。
綠荷趕緊垂下腦袋,假裝什麼都沒?看見,強壓下胸口的震驚道:“奴婢、奴婢該把它放哪兒?”
可?微顫的嗓音還是暴露了她此刻的激動。
宋卿時不知道她在瞎激動些什麼,但是她此刻跟綠荷一開始的心情應當是差不多的,驚嚇、羞澀以及難以應對。
幾乎在她落下尾音的瞬間才反應過來?,欲蓋彌彰地藏住了自己的臉。
換做是正常人,被旁人撞見這般難言又親密的姿勢,都會覺得?尷尬和無措吧。
可?魏遠洲顯然不是正常人,開口的聲音淡定極了:“放那邊的矮桌上吧。”
等綠荷走後,魏遠洲問:“想吃嗎?”
宋卿時雖還未緩過神,但還是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魏遠洲將食盒從桌子上挪到了中心的位置,打開蓋子取出瓷碗,淡淡的香氣一瞬間散開來?。
宋卿時直接用手撚起一塊,入口綿軟酥脆,清甜不膩,還是記憶裏那個熟悉的味道。
她一邊滿意地點頭,一邊又嚐了一口:“好吃,你也嚐一塊。”
她記得?,她第一回?吃到雲片糕,也是魏遠洲帶回?來?的,那是他們成婚第二?年。
不對,明明她第二?年才知曉雲片糕的存在,可?為?何之?前魏遠洲接話?如此自然?就像是知曉她好這一口……
宋卿時猛地睜開眼。
掉馬
屋外月色如銀, 整個別?院靜悄悄的,窗戶關得緊緊的,側耳聽不到半分動靜。
不知道哪裏吹來的一陣風, 照明的燭火恍惚了一下?, 打在對麵之人的臉上,襯得他立體的五官陰影一片,愈發顯得那一雙黑漆漆的瞳眸晦澀不明。
燈下?看?美男,當真是越看越美。
黑暗與光明之間,隱隱約約露出一張精雕玉琢的臉,宋卿時看?得有些愣住,一時間有些忘了剛才那一閃而過的懷疑和困惑。
“怎麼這麼看?著我?”見她半響未動第二口,魏遠洲眉峰微挑看?過來?。
魏遠洲已經脫下?了那?厚重的大氅,露出裏麵的貼身款式的常服,寬肩窄腰,正襟危坐。
他明明一臉淡然, 可那?雙眼睛今日卻有一種莫名的吸引力,讓人覺得他在笑?,沒有絲毫從前那?種令人生俱的壓迫感, 反而讓人覺得漂亮極了。
宋卿時羽睫顫顫, 盯著自?己手裏的雲片糕, 仔細回想?了一下?白日裏魏遠洲問她要不要雲片糕之時的對話,還是覺得不對勁。
所有與雲片糕有關的事?物,都是魏遠洲曾經說給她聽的。
正常來?說, 現在的“她”並不知曉別?院附近有賣雲片糕的, 第一次聽說應該會先詢問, 可是“她”什麼都沒問卻表現得很期待和?喜愛,甚至還知曉那?家已經開?了十多年了……
以?魏遠洲多疑的性子, 竟然不覺得奇怪嗎?
明明上次他來?宋家提親時,她隻是口誤說出了他這個年紀尚未對她說過的話,他就心生懷疑追問了一句,雖然被她糊弄了過去,但是也不會一個字都不問啊?
思及此,她秀眉蹙起,帶著幾絲探究的眼神朝他望去。
她一言不發,還直勾勾地?看?過來?,魏遠洲敏銳察覺到什麼,眉頭皺得更緊:“怎麼了?不合胃口?”
宋卿時在他臉上並未看?出什麼不妥之處,或許他隻是覺得這家店很有名,她聽說過也不足為奇呢?又?或許……
“沒什麼,很好?吃。”宋卿時略一遲疑,半帶笑?容道。
說罷又?將雲片糕往嘴裏塞了塞。
隻是這次,卻有些食不遑味。
魏遠洲的聲音再次傳來?,隻是這次少了些許溫柔,多了幾分淩然:“你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嗎?”
宋卿時的手指微頓,某些東西似乎要呼之欲出了,將那?還未吃完的雲片糕放在桌子上,少頃,他心照不宣地?遞過來?一張帕子,是用來?給她擦手的。
她接過,擦拭兩下?指間的油膩,反問回去:“那?你呢?你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嗎?”
魏遠洲掠過桌子上的雲片糕,望向她:“杳杳,重來?一次很好?不是嗎?”
他低沉的聲音傳入耳中,卻像一道驚雷炸響,大腦倏然嗡嗡作響,一時間好?像什麼聲音都聽不見了。
而她的反應,在魏遠洲意料之內。
時間靜止了幾秒,宋卿時像是想?起了什麼,喃喃低語道:“難怪那?日破廟,你會突然出現……”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在你向我母親提出退婚的那?一刻。”
確切得知他跟她一樣,擁有著前世的記憶,宋卿時反而沒有方才那?般心情沉重了,而這個消息也沒那?麼難以?接受,冥冥之中她早已有了預感。
宋卿時捏著帕子,吸了口氣,凝神問:“那?你可知是什麼契機讓我們回到了過去?”
提及此,魏遠洲深深蹙眉,神情也越發晦澀難辨,“暫時還沒有頭緒。”
鬼神之說,世人向來?是各執一詞,信則心悅誠服,不信則嗤之以?鼻。
而他,向來?是不信的。
可是當真的親身經曆過後,他不得不信了。
魏遠洲的目光落在她緊咬的唇瓣上,藏於心裏角落那?件耿耿於懷的事?又?翻騰上來?,但是又?怕重提舊事?會刺痛彼此,可如果這次不問,那?根刺就會一直在那?紮著根,永遠不會去除。
頓了幾瞬才道:“能不能……告訴我原因?”
宋卿時一愣,不太懂他這沒頭沒尾的一句問話是指什麼。
可當掀眼撞入他的視線,倏然間便明白了過來?。
貝齒不自?覺的用力,唇瓣被她咬得生疼。
不知是不是心態發生了改變,一些從前覺得難以?說出口的話,似乎也沒那?麼難了。
宋卿時沉默片刻,一口氣將自?那?段時間以?來?,一直擾亂她心境的原因說了出來?。
聽完她的話,魏遠洲終於知曉了一切的導火索,是那?日柔嘉郡主?的信。
難不成她以?為他和?柔嘉郡主??
魏遠洲想?破腦袋也沒想?到竟是因為這件事?,緩了好?一會兒?才接受了這個莫須有的誤會,沉聲道:“還記得我在雲禪寺跟你說過的話嗎?”
“記得。”她當時還覺得困惑來?著。
聽她說還記得,魏遠洲便繼續說道:“柔嘉郡主?的夫君賀景堯救過我的命,我派人關照她不過是因為恩人所托,無法推拒。”
“當時賀家的境況如同火坑,沒人能護得住她,我提議讓她自?請前去淨慈寺代發修佛,以?及後來?讓段朝用我的名義與她一直保持聯係,都隻是為了保住她的命和?她肚子裏的孩子。”
“孩子?”他最後的那?句話,讓宋卿時十分吃驚。
魏遠洲點了點頭,神情有了一絲波動:“柔嘉郡主?懷了賀景堯的遺腹子,可惜還是沒藏住。”
沒藏住?
宋卿時皺眉。
這是什麼意思?
“皇室還是發現了孩子的存在,並想?利用這個孩子來?逼賀老將軍帶軍出征楚饒,所以?柔嘉郡主?才會讓我去幫她,那?封信才會送到我的桌子上。”
聽完他的解釋,宋卿時的心裏五味雜陳,難以?描述的愧疚感和?荒謬感席卷她的四肢百骸,真相竟是這樣的嗎?
“杳杳,你為何不問我呢?你不問我便給我定了罪,我何其無辜?”魏遠洲有些委屈。
如果那?日在書房她第一時間問了他,又?或是他發現了她的不對勁,會不會不一樣?
宋卿時看?著他,是啊,她為何不問呢?
少頃,她忽然想?到了什麼,不禁喃喃:“那?你呢?你為何也不問我呢?”
當發現她偷偷服用避子藥時,他為什麼也一個字都不問呢?
夫妻二人對視,竟是半響無言。
良久,宋卿時再次啟唇:“我對你重生的事?一無所知,而你明明看?出我是重生的,卻未跟我主?動坦白過……”
當一個人開?始揭老底,另一個人便會隨之附和?。
“我如何坦白?前世經曆過那?樣的事?,你我之間的關係那?般僵持……重生後你又?急著要與我解除婚約,我如若坦白,你還會嫁給我嗎?”
宋卿時訥訥,的確,若是知道他也是重生的,以?她那?時的狀態,定會堅持退婚的。
又?是短暫的沉默,宋卿時忽地?吸了吸鼻子,反正今天說的夠多了,也不差一句兩句,索性有什麼問什麼,有什麼說什麼。
醞釀了一會兒?,她繼續道:“我自?始至終想?要的,並不隻是和?你做一對相敬如賓的夫妻,而是想?得到你的真心。”
“可是你每次都緊閉著嘴,不會告訴我你心裏在想?什麼,我這個人沒你那?麼聰明,看?不懂,也琢磨不透,長?此以?往隻剩下?無盡的不安和?害怕。”
“我為什麼會不願意去質問你?還不是因為我的心裏沒底,我怕我留不住你。”
不敢問不想?說,何嚐不是內心深處對對方的一種防備?
原來?他們之間,沒有信任二字嗎?
“你與柔嘉郡主?的緋聞這些年來?鬧得那?般洶湧,你會不知道?哪怕成婚後也有流言傳出,你有向我解釋過哪怕半個字嗎?”
“什麼流言?”魏遠洲驀然插話道,很快反應過來?,解釋:“我不在乎流言,也不在乎柔嘉郡主?……”
宋卿時打斷他:“那?你也不在乎我嗎?我的情緒是怎樣的?我的心又?是怎樣想?的?”
說到此處,宋卿時驀然反應過來?,一直以?來?裹挾她的並不是柔嘉郡主?的那?封信,而是對魏遠洲心意的不確定,長?時間的暗戀和?愛而不得壓抑著她,逐漸把她拖向不見五指的深淵。
還有就是那?可憐的自?卑心理,她什麼都比不過柔嘉郡主?,又?怎麼會認為魏遠洲會喜歡她呢?在喜歡的人麵前,總會覺得自?己不夠好?,要再好?一些,再好?一些才能站在他身邊。
可如若怎麼都追趕不上呢?
*
兩人越吵越凶,斷斷續續傳出來?的聲音讓門口候著的綠荷略感局促不安,不明白怎麼就發展成這樣了。
正在她思索該如何是好?時,門忽地?從裏麵被打開?,她家小姐怒氣衝衝打開?了門,腳步不停地?往外麵走去:“綠荷跟上,隨我出去冷靜冷靜。”
“啊……”
綠荷尚且處在懵懂的狀態,姑爺就緊隨其後走了出來?,聲音更冷更硬:“不許跟上來?。”
綠荷望著姑爺那?比夜色還要黑的臉,剛抬起的腳又?收了回去,大著膽子喊道:“天黑地?滑……娘子小心腳下?,別?摔著了。”
不是她不想?跟上去,而是夫妻間、主?子間吵架,她一個丫鬟插進?去算怎麼回事??不知曉原因盲目插手隻會添亂。
而且小姐說的是出去走走,不是直接離開?,便代表二人吵架的原因並不是沒有轉圜的餘地?。
綠荷的話提醒了宋卿時,急匆匆的腳步下?意識放緩了,她可不想?摔跤受傷。
“噠噠噠——”
身後的腳步聲幾乎近在咫尺,那?腳步太過沉重並不像是綠荷發出來?的,稍動腦子就知道是誰跟過來?了。
她暫時不想?跟他說話,不得不出聲嗬道:“別?跟過來?。”
魏遠洲一頓,看?出她的抗拒,卻並不打算就此停下?,隻是有意落在她幾步
依譁
遠。
宋卿時的眼睛已經適應黑暗,可心中有了顧忌便再也走不快了,於月色中在羊腸小道上慢慢行走著。
冬日的風冷嗖嗖的,吹上那?麼幾回,格外提神醒腦,讓人的理智回歸了不少。
忽地?,眼前出現兩道搖晃的燈光,一隊夜巡的侍女迎麵走來?。
前麵提著燈籠的帶隊侍女率先發現了隱在黑夜當中的她,像是沒想?到這大半夜的還有人閑蕩,先是一驚,後帶著厲色的質問聲響徹院落。
“何人?”
宋卿時也被對方的大嗓門嚇了一跳,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侍女不認識她情有可原,畢竟她白日裏入府是被魏遠洲抱著進?來?的,根本就沒在別?院的人麵前露過臉,剛準備解釋一下?,那?侍女突然慌不擇路地?垂下?了腦袋,跪了下?去。
沒一會兒?,就聽到她的聲音變了個調兒?,浮著些惶恐再次響起:“見過大公子。”
對了,魏遠洲在她身後跟著。
宋卿時下?意識轉過頭,恰好?對上他幽幽的目光。
下?一秒,她抬腳就走。
沒走多遠,就聽到魏遠洲略帶清冷的嗓音從身後飄進?耳畔:“燈籠給我。”
然後她原本腳下?黑黢黢的道路,突然間就多了一盞光亮,一路悄無聲息地?亮著,仿佛永遠不會熄滅似的。
走著走著,宋卿時失神地?盯著腳下?遊廊映襯著的兩道交疊在一處,被屋簷上的燈籠消瘦拉長?的影子。
突然間覺得負氣出走的行為很幼稚,沒意思透了。
她原地?停下?,轉身:“讓開?,我要回去了。”
魏遠洲站在那?,神情晦暗,未動。
宋卿時抿唇,氣得臉頰鼓鼓,提步就要越過他,卻在下?一秒被抓住了手腕。
“你那?時候真的討厭我了嗎?真的一點都不喜歡了嗎?”他僵硬地?笑?了笑?,可那?笑?意不及眼底,透著小心翼翼的試探。
宋卿時直覺他視線逼人,撇開?頭扯了下?嘴角,不明白他為什麼會突然問這個問題。
但他既然這麼問了,宋卿時想?了想?,慢慢地?出了聲:“我不知道……但是我是真的想?放棄你了。”
一言畢,周遭的氣氛忽地?變得詭譎起來?。
魏遠洲肉眼可見地?斂去笑?容,原本清雋氣質也變得陰沉乖戾,不怒自?威,一字一頓道:“不喜歡了?”
她神色僵住,動了動唇,忽然有些不敢說話了。
是了,這才是他。
他數次的低頭,幾乎無底線的縱容溫柔,讓她差點忘了,往日的他是如何的沉鬱強勢,殺伐果斷,一個能坐到首輔之位的人,骨子裏那?不容隨意冒犯的尊嚴和?底線是不會變的。
宋卿時心中犯了慫。
魏遠洲卻不給她喘氣的機會,前進?一步,氣息沉沉壓向她,冷不防將她按在冰冷的紅柱上。
啪嗒一聲,燈籠倒地?,那?道一路照耀著她的光,滅了。
魏遠洲眼梢之下?,冷目灼灼:“真的不喜歡了嗎?”
“你……你別?這樣。”
宋卿時咽了咽口水,抬頭一看?,他下?顎繃得緊緊的,眼角似乎都印上些許微紅。
“真的不喜歡了?”他沉聲重複。
聲音低至仿佛在自?言自?語。
而他握住她手腕的力道帶著克製不住的重,仿佛一隻蓄勢待發的獅子,下?一秒就要將她拆吞入腹。
她吃痛委屈,鼻子一酸,也顧不得什麼了,梗著脖子硬剛:“是,我就是不喜歡你了……唔。”
他氣得臉頓時都白了,嘴唇翕動片刻,猛地?低下?頭,吻得又?急又?凶。
突如其來?的溫熱,讓她漂亮白嫩的脖頸緊繃起來?,清澈帶淚的眼眸隨之睜大,喉間溢出委屈的抽噎聲。
斷斷續續,不絕於耳。
她不停地?拍打著他的胸口,換來?的卻是更殘忍的壓製,一隻大掌攬住她的腰拉近距離,修長?手指插入她的發絲,摁著她的後頸,閉上眼剝奪她的呼吸。
凶悍的力道意味著這是一個不容推拒的吻,讓她隻能仰著脖子,被動迎接他的強勢和?溫柔。
過了一會兒?,她抿緊的嫣紅唇瓣無意識動了動,反而讓他成功撬開?唇齒,一條滑膩的蛇欺負了進?來?,兩人呼吸相交,她能感受到他的喘息突然重了起來?。
宋卿時手撐著他的胸膛,半睜開?眼,竭力看?清視線所觸之地?。
他看?起來?似乎對她的話很生氣,氣到額頭根根翠綠的青筋刺目凸起,魔怔般一遍又?一遍反複呢喃:“你是我的妻,隻能喜歡我,不許不喜歡。”
似是在耳鬢廝磨,又?似瘋狂蠱惑,病態到勾人,惹得少女的肌膚戰栗了幾分。
每說一次,他便在她的嘴唇上落下?一個又?一個吻,灼熱的眼牢牢鎖著她,不放過她的任何一個表情和?動作,仿佛隻要她說出任何一句他不愛聽的話,他便會讓她付出慘痛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