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是紅字條就算是驗孕棒落在海耳腳下也不打緊,偏偏海耳搶先一步撿起來看了。
海耳撿起來看了也不打緊,偏偏他看懂了。
“你明天就要和他去扯結婚證?!”海耳的聲音陡然高了起來。
“現在美迪和孩子比較要緊。”朱壯壯趕緊著想要岔開他的注意力。
朱壯壯瞞得辛苦,除了家裏人,其餘的都認為她是九月結婚,沒料到會趕著這麼快。
“不是說讓你再等等嗎?”海耳著了急。
“這是我的事,希望你祝福我。”朱壯壯迎向海耳的眼睛,一雙眸子晶亮,“海耳,雖然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但如果你再攪亂,那麼我們今後很難見麵。”
海耳艱難卻清晰地說道:“即使不再見你,我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犯錯。”
“我是定要嫁給小林子的,誰阻止我恨誰一輩子!”朱壯壯是真氣惱著了,奪過海耳手中的戶口本,塞進包裏就走。
然而沒走出幾步,左邊的走廊跑來一人,後麵追來一人,分別抓住她的一隻手,聲音焦急如出一轍。
“你不能嫁!”海耳說。
“我不準你嫁!”常弘說。
混亂關頭,虛弱的美迪從手術室中被推出,睹此情狀,弱弱地唾了一口:“我靠,老娘命垂一線,你們這幾個小鬼還忙著給我搞三角戀,無情無義。”
秦中附和地給了大舅子、小舅子外加前大舅子媳婦一個唾棄的眼神。
在眾目睽睽且稍顯尷尬的產房前,朱壯壯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地被兩個大男人給逮住,那滋味,確實有點承受不住。
於是她便惱了,決定采用各個擊破的方式來對付他們——
首先對海耳動之以理:“海耳,這麼多年朋友,我以為你是懂我的。能不能嫁應該是由我說了算,請放開。”
然後冷聲對常弘道:“大哥,你不準?我和你有雞毛還是鴨毛關係?你憑什麼不準?放手先!”
這方法對付海耳還行——他的手逐漸鬆開。
可常弘卻像是軟硬不吃——他的手抓得該怎麼緊就怎麼緊。
朱壯壯是真惱了,這常弘還真是個龜孫子,當初甩她的時候這麼淡定,月台上眼淚沫子都沒見冒一冒,之後的兩年又像灑在大馬路上的水珠般人間蒸發,壓根沒管她死活。可現在一聽她要結婚了,這廝就立馬從旮旯裏鑽出來,上躥下跳,活脫脫像是她要和別人結婚就是要殺他全家似的。
這是要逆天呢?
惱到極點,朱壯壯也不管不顧了,直接就往前奔。
離開這個是非之地,這個是非之人才是最要緊的。
開始時,常弘還強拉著她,可逐漸地,那力道小了,到最後情勢急轉,竟然是常弘拉著她往前奔。
朱壯壯心裏開始發怵,特別是瞅著常弘將自己往太平間方向帶時,剛她身上因惱意而升起的激憤立馬就化為一攤緊張的尿意。
敢情這龜孫子是要直接將她在太平間滅了,免得等會兒拋屍麻煩呢?
於是,在連接太平間與醫院本部的走廊上,朱壯壯如猩猩攀樹一般雙手雙腳攀住柱子,怎麼也不肯走了:“你個禽獸,你把我帶到這裏做什麼?”
“這裏沒什麼活人經過,正好方便我們談話。”看樣子,常弘也不打算往前走了。
“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談的!”朱壯壯不想見他,直接就臉對著牆壁。
“麵壁思過呢?別自責,我會原諒你。”常弘輕笑著過來扳她肩膀。
朱壯壯當即化身小野貓,一爪子過去,常弘手背上頓時出現了幾道血淋淋的傷痕。
朱壯壯此刻的麵部表情還真有點小猙獰:“常弘,你要不要臉,你原諒我?敢情是我錯了?是我吃飽了撐的,有事沒事地在軍訓時招惹你,軍訓完了還厚著臉皮跑來非要纏著你做你女朋友,之後千方百計阻撓你和其他人的約會,後來好不容易感動你了把你心抓得死死的什麼都給你了,我又跑來淡定地告訴你,我終於看懂葵花寶典了,為了自己的前程要自宮了,要和一官二代結婚了,最後輕描淡寫地說讓你忘記我,說放心沒事很快就會忘記的……是吧?常弘,你要不要這麼賤!”
常弘舉著受傷的手,微笑著聽朱壯壯的控訴,她每說一個字,他的手就握得緊一分,傷口裂開,更疼一分。
朱壯壯不想再看他,而Andrew.林不愧是他的未婚夫,就在這當打來了電話,提醒她晚上定要把行李準備好,因為明天扯證後就立馬奔機場去英國。
而朱壯壯的答複則是讓他來醫院接他。
“現在,立刻,馬上,我遇到點麻煩……”
而朱壯壯所謂的“麻煩”不等她說完便奪過她的手機,一個優美的拋球動作,手機從三樓摔了下去,七零八落,可憐見的。
朱壯壯盯著常弘,恨不得自家爹媽沒把自己給生成一火龍,直接燒死麵前這龜孫子該多愜意。
“你敢摔我手機!”
“你還敢把我家祖傳觀音玉給丟馬桶衝走呢。”
風吹,樹動,陽光晃眼,朱壯壯有一瞬間的錯覺,仿佛乘著一輛時光快車,他們又回到了當年。
那個互相鬥嘴心底卻是歡喜的當年。
錯覺隻是一瞬,她微睜著眼睛,仔細地看著麵前的常弘。
他的眸子,仍舊是充滿野性,然而當初的野性混合著青春狡黠純良,而如今的野性卻是穩重與深不可測。
朱壯壯不由自主地搖搖頭。
不一樣了,這個常弘已經不是她的了。
常弘也看著她,此刻靜聲道:“模樣改了,但我對你的心意隻增不減。”
這話像是一根暖針,猛地紮入朱壯壯的心裏,先是酥麻暖熱,而後是悚然的疼。
事情都已然到這份上了,他怎能麵不改色地說出這番話。
朱壯壯咬著牙,狠狠地道:“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現在我們各自有各自的歸屬,說什麼再見亦是朋友也覺得別扭,以後還是各自安心於自己的另一半吧。有舍才有得,你總要放棄才能得到你要的,這個道理你應該明白才是,難不成,還要我當你的地下情人嗎?你應該慶幸自己沒把這話說出口,否則我殺了你的心都有。”
“各自的歸屬?”常弘笑出了聲,就像一隻豹子散發出強烈的氣息,“你的歸屬,就是我。”
朱壯壯立馬用一種“人至賤則無敵”的眼神看向常弘,語氣也是諷刺而挑釁的:“好啊,那你敢甩了付陽陽嗎?你敢跟付陽陽家族的勢力作對嗎?你敢無視你的家族嗎?”
朱壯壯以為,接下來常弘會沉默,會用一些理由來搪塞。她將雙手環在胸前,嘴角揚起輕蔑的笑,想要看著這個男人出醜。
常弘笑著搖搖頭。
朱壯壯冷笑。
常弘走上前。
朱壯壯仍舊冷笑。
常弘伸手摸著她的臉頰。
朱壯壯還是在冷笑。
常弘一個字一個字地對朱壯壯道:“我敢,因為這兩年來,我都是在為完成這三件事做準備。”
朱壯壯一個字一個字地聽著常弘的話:“朱壯壯啊朱壯壯,你永遠都不會讓我省心,隻要再過那麼十多天,事情也就圓滿解決了,但你偏偏就要跟我作對……也罷,我扛了。”
“你……腦子暈了吧。”朱壯壯問。
其實此時此刻,她腦子也暈,本來想看著常弘出醜,沒料到他一席話雲裏霧裏,將她弄得暈頭轉向。
“走吧。”常弘忽然拉起她的手。
“去哪裏?”朱壯壯一頭霧水。
“逃亡,不出所料的話,付陽陽已經發現了我們複合的事情,而他們家馬上也就會發現這些年來我對他們的異心。所以,我們隻能逃。”
朱壯壯被常弘拉著奔跑,熱風股股吹向她的臉頰,空氣中有不知名的花的甜香。
看上去挺美。
但朱壯壯無心留意這些,她腦子裏隻有一個疑問。
誰他媽腦子被踢了跟你複合了啊!
稀裏糊塗地,朱壯壯被拉到了醫院大門處,常弘找到了自己的牧馬人,下一個動作就是要將她給推上車。
朱壯壯雙手撐住車門,總算是清醒過來:“常弘,你沒事吧?”
“我沒事,你也沒事,但如果你要繼續耽誤時間,我們都會有事。”常弘雖在笑,可看得出神色還是挺嚴肅的,“壯壯,我沒開玩笑,我們現在並不安全。”
“你是說付陽陽想要滅我?她憑什麼,是他搶我男人不是我搶她男人,再說了,我明天就要和小林子去英國,難不成她還打算製造空難了?”朱壯壯的中心思想不是不走,而是不跟常弘走。
“壯壯,跟我走。”這次,常弘連笑容也沒了。
朱壯壯心裏有點慌,沒著沒落的。
而恰在這時,Andrew.林的聲音在朱壯壯背後響起,狠狠給了朱壯壯那顆搖擺不定的小心肝一鞭子:“你想甩就甩,想要複合就複合?常弘,你未免太過分了些。”
常弘根本沒看Andrew.林,他握著朱壯壯的手更緊了些:“壯壯,相信我這一次。”
朱壯壯搖頭,堅持將手從他手中掙脫出:“常弘,我們早就結束了。”
說完,她轉身向Andrew.林走去,轉而握住他的手,背對著常弘輕聲道:“希望你不要再打擾我們。”
常弘閉上眼,待睜開時,雙眸內一派清明:“那麼,就對不起了。”
這話讓朱壯壯小腿上起了一片雞皮小疙瘩子,還沒回過神來,一股拳風猛然襲來,Andrew.林猝不及防,被常弘打倒在地。
話說常弘也狠,不等Andrew.林爬起來,立馬又衝上去騎在他身上狠揍。
朱壯壯尖叫一聲,正要上前幫忙,卻被另一個人給牢牢抓住。
抬眼一看,發現竟是海耳。
海耳的麵目也是嚴肅到極點:“壯壯,相信我,常弘從沒有背叛你,他一直在保護著你,現在情形很不妙,不要再鬧脾氣,快走!”
海耳的這句話信息量太大,直接將朱壯壯給說得茫茫然。
海耳要的正是這效果,當即就將朱壯壯給拉到自己開來的車前,開門,塞進去,關門,再將鑰匙丟給快速跑來接應的常弘手上:“哥,他們在路上,估計馬上就要來了,你開我的車,免得被跟蹤。”
常弘不愧是練家子,動作迅速,接過鑰匙,直接就載著尚在迷茫狀態的朱壯壯風馳電掣般開出了醫院。
Andrew.林從地上爬起來,第一眼便看見海耳注視著那輛載著常弘與朱壯壯遠去的車,目光柔和又堅毅。
Andrew.林正想拷問他常弘究竟想將朱壯壯帶去何處,誰知海耳直接向常弘那輛牧馬人走去。
Andrew.林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此人肯定是要去與常弘會合,當即也沒多想,趁著他不留神便打開副駕駛座車門,直接坐了上去。
“快下去!”海耳大吼,“我有正事要辦!”
“帶我去找壯壯。”Andrew.林態度強硬。
“我沒時間再跟你說,我開這車出去是為了幫表哥他們引開一些人,很危險,你不要命了?”海耳急得臉上又出現了異樣的潮紅。
Andrew.林哪裏肯信,眼見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海耳最終放棄與他的溝通,直接將車駛出去,向著與常弘他們相反的方向開去。
此時已是黃昏,天空中紅色夾雜著灰黑,恰如天地混沌之時。
駛出不久後,Andrew.林終於發現,海耳的內心與外表是一樣純良的——後麵果然有兩輛來意不明的車子在靜悄悄地跟蹤著他們。
“你們到底是惹了什麼人?”Andrew.林不是一膽小的人,但空氣中陡然出現的緊張氣氛卻讓他的腦門上沁出了不少細密的汗滴子。
海耳答非所問:“兩年了,終於到了斷的時候。”
此時此刻,Andrew.林覺得,自己是上了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