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壯壯覺得,這樣下去,情況很不妙,於是隻能再次求助大嬌。
大嬌經過一番深思,道:“既然這樣,那就隻有出絕招了。”
“快講。”朱壯壯洗耳恭聽。
“男人在沒得到女人之前,不管這個女人有什麼缺點,都會覺得可愛。所以,隻要讓他得到你,他就沒有了追逐的感覺,到時候自然而然就放開你了。”
“你的意思是?”
“對他順從,讓他感覺你也愛上了他。”
朱壯壯仔細一尋思,這招好像還可以有,常弘以前的情場生涯都是女人趕著追他,現在她不理他,所以他才緊追不舍。那要是她也變成了和那些曾經追他的女人一樣,那肯定就失卻了獨特性與興趣性,過不了幾天就會被Pass。
此計甚妙。
說到就做,朱壯壯一改往日和常弘作對成本能的態度,開始了一番溫柔和順。
常弘讓她往東,朱壯壯絕不朝南,常弘讓她吃菜,朱壯壯就不會剩下一片菜葉子。
接連幾天下去,任誰也察覺到了不對勁。某日在朱壯壯主動挽住他手臂逛街時,常弘低頭看著朱壯壯,眼神流轉了大半晌:“朱壯壯,你最近挺不對勁的,是不是背著我偷吃錯藥了?”
依著朱壯壯平時的脾氣,鐵定是會回敬一句“你才吃錯藥,你家養的金魚都吃錯藥”。
可為了大局著想,朱壯壯隻能低眉順目,道:“其實,隻是因為我最近幾天想通了,其實,我還是挺喜歡你的。其實,你想啊,這個世界上能找到個你喜歡他他又喜歡你的人是多麼不容易,所以我特別興奮。跟你說啊,我迫不及待地想計劃我們的婚禮了,你說蜜月是去馬爾代夫還是普吉島?還有婚紗照你想照哪種風格?以後打算生幾個小孩?”
朱壯壯努力眨巴著眼睛,想要弄出一種夢幻般的神采。
“可是朱壯壯,你不覺得,發展得太快了嗎?我們才剛談戀愛不久,現在說這些,好像早了點。”常弘道。
朱壯壯一聽,這話有戲,常弘已經被嚇住了,都說年輕男人怕結婚,果然不錯。
朱壯壯連忙加柴火:“哪裏早了,反正我這輩子已經是認定非你不嫁了,一點都不早。”
“你真的認定非我不嫁?”常弘問,嘴角微翹。
“那當然。”朱壯壯挺直小胸脯。
“意思是,不管我們做什麼都不算快?”常弘再問,嘴角再上揚。
“不算,都在合理範圍內。”朱壯壯繼續挺胸。
“本來我是想隔一兩年再做的,但既然你作為女生都開口了,我也不好拒絕。”常弘牽起她的手,笑得一臉饜足,“走吧。”
“去哪裏?”朱壯壯忽然感覺事情的發展跟自己想象中有點偏差。
常弘嘴角再上揚,露出那鋥光瓦亮的小牙齒:“酒店開房。”
那天之後,朱壯壯時不時會做一個噩夢,內容便是她被壓在一個大型菜板上,看著常弘露出那鋥光瓦亮的小牙齒拿著把菜刀向自己砍來。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就是這個夢的中心思想,也是朱壯壯此刻的境遇概括。
他們進的房間裝修華麗,大床柔軟舒適,可在朱壯壯眼中,那就是一菜板——切她的大菜板。
腦袋瓜正在混亂著呢,常弘忽然從後將朱壯壯抱住,下巴抵在她腦袋上,輕聲道:“緊張嗎?”
“不緊張。”朱壯壯是屬鴨子的,死到臨頭還是嘴硬。
“那背怎麼僵得像鋼板?”
“我最近忙,沒練瑜珈。”
“那手怎麼在抖?”
“帕金森綜合征前期,家族遺傳。”
“那身體怎麼總是想向前傾?”
“因為……你家小兄弟抵著我了。”
常弘的聲音近在咫尺,曖昧而陰測測,像是夏日角落的青苔:“這就受不住了?那等會兒要怎麼承受呢?”
說完,常弘忽然動手將朱壯壯打橫抱起,直接甩在大床上。
果然是銀子堆出來的床,落入的那瞬間,朱壯壯覺得自己像跌進棉花裏。
不過床再好,它也是一菜板啊!
朱壯壯雙手撐起,想要立起身子,可常弘卻順勢壓了上來,這下,兩人都陷入棉花堆中。
常弘雙手壓著朱壯壯的手腕,眼眸暗光流轉:“朱壯壯,你還是決定不後悔是嗎?”
“我後悔,我反悔,我不做了!”朱壯壯不得不承認,她很。
“說老實話,到底是怎麼回事?”常弘聲音挺輕,可卻帶著威脅的語氣,“如果你再撒謊,我會帶著我家小兄弟來懲罰你。”
朱壯壯啥也顧不得了,直接出賣了大嬌,將自己這幾天反常行為的起因經過結果通通吐了出來。
聽完後,常弘臉色很不好。其實仔細看,並沒有發怒的跡象,甚至可以說是保持平靜表情至凝滯。
可越是這樣,越說明反常,朱壯壯是《動物世界》的骨灰級粉絲,很清楚那小獵豹在撲向羚羊前一刻也是這樣一副平靜裝逼模樣。
朱壯壯認命地閉上眼,決定在常弘獸性大發的瞬間與他進行一場生死搏鬥。
可想象中撕衣服狂吻咆哮馬等情節都沒出現,隔了好久,才聽得常弘問道:“朱壯壯,你為什麼就是不懂,我喜歡你就像你喜歡火鍋,喜歡就是喜歡。常吃火鍋容易上火,容易得口腔病,腸胃病,甚至容易患癌,你非常清楚這些,可還是照吃不誤。因為喜歡就是喜歡。朱壯壯,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身上的缺點並不比你這幾天表現出來的少,可我就是喜歡你,就像你明知道火鍋的害處還是喜歡它一樣。喜歡,不是你看到這個人的諸多優點之後的愛慕,而是你清楚這個人的諸多缺點卻還是離不開,這才是真正的喜歡。”
朱壯壯張大嘴,瞬間失聲,隔了許久才恢複了語言功能:“那個,我好像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
常弘從鼻子中哼出一句話來:“你早該在我準許你當我女朋友那天就有這種感覺。”
朱壯壯:“……”
既然事情已經結束,朱壯壯覺得兩人應該回家。
可常弘卻沒有想要放開她的打算。
朱壯壯心裏有點發毛了:“你該不會是想要借機懲罰我吧?”
“為什麼你的思想會這麼邪惡呢?”常弘批評。
“因為……你家小兄弟現在的狀態本身就很邪惡。”朱壯壯的小腹準確地感覺到了常弘家小兄弟的昂首挺胸與蓄勢待發。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且在我倆身體接觸麵積還不小的情況下,如果我還沒有反應那就是有生理疾病了。”常弘對於自己的身體變化非常之理直氣壯。
“我建議,你從我身上起來,離我遠一點,這樣對我對你對你家小兄弟都有好處。”朱壯壯的直覺告訴她危險似乎還未過去,所以說話也是字斟句酌,就怕一個不小心再次點燃常弘心中的欲火。
“可是……我不想起來。”常弘忽然伸手,按下床頭的燈按鈕,頓時房間陷入黑暗之中。
朱壯壯剛想尖叫,卻被常弘給伸手捂住嘴,緊接著,從他嗓子眼裏逸出一聲壓抑的聲響:“別鬧,壯壯,就這麼躺著,我不會……放心,不是今天。”
朱壯壯確實沒再掙紮,她安靜而忐忑地躺在床上,感受著他褪下他自己的長褲,感受著他單手撫摸著她的臉頰、頸脖、胸部,感受著他越來越有熱度的深吻,感受著他雜亂而響亮的心跳聲,感受著床曖昧而有節奏的律動。
常弘的喉嚨深處傳來粗壯的喘息,那種陌生而雄性氣息十足的聲音讓朱壯壯感覺到一種全新的悸動,在內心深處,於恐懼中竟多了一層渴望。
她竟有一絲渴望常弘的身體!這個念頭讓朱壯壯渾身一顫。
而與此同時,常弘的欲望也進行了最後的宣泄,他躺在朱壯壯身體上,像是累到極點又舒適到極點。
朱壯壯太過沉浸於自己那絲貪戀帶來的震驚,以至於完全忽略了常弘是如何“善後”的。隻記得當再度回過神來時,常弘帶著淡淡的香皂氣息,鑽入被窩內,將她從後環住。
“常弘,你這樣……自己來,會不會對身體的……那方麵有什麼……損害啊?”朱壯壯小聲地問。
“別擔心,要不了多久就是你幫我解決了。”常弘輕哼一聲。
已經吃飽了的豹子是不會再咬人的,朱壯壯深知這個道理,也放了心,轉過身來,趁著微弱的光看著常弘的眼睛。那雙眼睛,像是一對黑色的寶石,僵硬卻並不冰冷。
“常弘,其實有時候我覺得你真的挺好的。”朱壯壯這話確實是發自內心。
常弘表情停了一瞬,接著移開眼睛,聲音低得像是隻有自己才能聽見:“現在才知道,果真是笨。”
“常弘,其實要是你溫柔一點,別整天跟我作對,那就好了。”朱壯壯歎口氣。
“要是你能乖點,我犯得著跟你作對嗎?”常弘反問。
仔細想想,他倆的性格果然不適合和平相處模式。意識到這點,朱壯壯再度歎氣。
“常弘,你說,最開始我到底是哪裏吸引了你?別給我再扯什麼喜歡就是喜歡,喜歡之前總有個吸引的過程吧。”朱壯壯問出了這個困擾許多人的問題。
常弘沉吟了下,道:“朱壯壯,你身上有一股很像活人的氣息。”
“什麼意思?”朱壯壯不解,“你別告訴我,我們學校其他人全是喪屍,就我一人是活人,這又不是拍美劇。”
常弘整理了下思緒,慢慢開口:“我家裏是怎樣的狀況,你這兩天是能看見的。從小我就覺得家裏很冷,父母都是嚴格要求自己的人,他們很嚴肅,臉上鮮有笑容。他們不會像正常父母那樣擁抱親吻彼此,也從不與我過多進行身體接觸,他們在家中訂下了許多規矩——吃飯不能發出聲音,走路不能太快,說話不能太響,甚至連睡覺躺下的姿勢都不能隨心所欲——這並不是家,隻不過是個囚籠。”
朱壯壯同情地點點頭,她也感覺得到,即使是美迪那樣強大開朗的人在常弘家中也免不了失卻了靈性——那確實是一個華麗的囚籠。
“我之所以考取軍校,不是因為興趣理想或者受父親影響之類狗屁東西,隻不過是因為軍校管理嚴格,休息時間少,除了寒暑假,平時不能回家。而畢業之後,也可以直接進入軍隊——我不過是想盡可能地少回到那個冰冷的家中。”常弘臉上首次出現了一種朱壯壯讀不懂的孤寂。
朱壯壯忍不住伸手,輕輕放在了他胳膊上。
那種略帶憐惜地安慰,讓常弘頓了頓,他看著朱壯壯不自覺的手,輕聲繼續:“直到……我遇見了你,你是鮮活的人,有著熱騰血液的人,在食堂裏,你不會像其他女生那樣矯揉造作,你大口大口地不顧形象地啃著饅頭,那個景象忽然讓我覺得心裏熱乎乎的,情不自禁地就想要微笑。你來自於一個喧鬧熱騰的家庭,血液裏有著那種特有的溫熱氣息,你是熱烈自由的,不受約束的人,是我自小便向往的那類人。所以我想,這就是你吸引我的原因。”
常弘看著朱壯壯的眼睛,問道:“你聽懂了嗎?”
“聽懂了。”朱壯壯點頭,“你就是因為我吃大白饅頭的姿勢太過豪放才注意我的。”
“你小學語文老師要聽你這麼歸納段意,不氣死才怪。”常弘鄙視。
“可是常弘,要是我一直……都無法真正愛上你怎麼辦?”朱壯壯說出了自己的擔心,“那對你而言,太不公平了。”
“朱壯壯,仔細地看著我。”常弘握住朱壯壯的手,聲音很柔,柔得朱壯壯瞬間失了神。
可是接下來的話,卻把朱壯壯給震倒在地,吐血半升。
“看看我的臉,看看我的胸肌,看看我的智慧,看看我的氣度,這樣都還愛不上,那你眼睛就是掉井蓋裏了。”
常弘抱著不吃豆腐白不吃的心情,朱壯壯抱著不浪費銀子的心情,兩人就在酒店房間內待了一宿。第二天一早回到家,發現所有人都靜默地看著他們,眼神很不對勁。
美迪的眼神是眼睜睜看著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的痛惜——朱壯壯是前者,常弘是後者。
常弘媽的眼神也是眼睜睜看著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的痛惜——常弘是前者,朱壯壯是後者。
秦中的眼神是一種讚許,對常弘的——孺子可教。
海耳的眼神——太複雜了,看不清。
最後還是常弘姑媽打破僵局,道:“常弘、壯壯你們回來了,洗洗手,吃早飯,我剛讓陳媽煮了湯圓呢。”
湯圓端上來,朱壯壯一看就樂了,又大又圓又白。常弘怕她不夠吃,就把自己碗裏的勻了兩個給朱壯壯。
這個舉動成為駱駝背上最後一根稻草,常弘媽當即就皺眉了:“常弘,你現在是越來越沒有規矩了,晚上徹夜不歸,也不知是被誰教的!”
就連朱壯壯這麼遲鈍的也聽出來了,這是在說自己呢。
常弘慢悠悠地吃著湯圓,慢悠悠地道:“您不就是想說我之所以變壞都是壯壯教的嗎?媽,以後想說什麼就直接說,別拐彎抹角,不覺得累嗎?”
常弘媽將精致的小勺往桌上一放,發出冰冷的清脆撞擊聲,就這麼,家庭大戰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