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看守所第一天(1 / 3)

睡得正半夢半醒的時候,突然不知道被誰重重的踢了兩腳,我一骨碌爬了起來,踢我的是個年紀不大的小家夥,後來知道他叫天寶,21歲,湖南人,搶奪金店的項鏈進來的。

天寶趾高氣揚衝著我說:“新來的還睡懶覺,趕緊洗臉刷牙。”我一邊表示服從一邊朝小圓頭他們睡的地方瞟了一眼,都還在鋪上躺著呢,我們睡在廁所邊底層的是最先洗漱的一批人。

這時水龍頭那裏已經擠成一堆了,我趕緊拿了杯子牙刷擠進去,牙刷很短,大概也就8厘米左右,沒有柄,可以把食指套進去,刷牙很困難,也刷不幹淨,草草的洗漱完,就學著別人的樣,坐到自己睡覺的鋪上,大家靠著牆或坐或蹲著。

等我們下麵都洗漱完了,上麵睡覺的那幫人一個個慢騰騰的起床了,大概他們就是傳說中在牢房裏享有特權的一部分人了,他們不擠,一個接著一個洗,最後才是牢頭小圓頭洗,還有兩個犯人在鋪上服侍著,其中一個就是早上踢我的天寶,一個幫他擠牙膏,一個在臉盆裏倒洗臉水,我這才發現,小圓頭洗臉水居然用的是礦泉水。

監室的過道上有2桶礦泉水,大概就是讓我們喝的,組長洗臉就用這水,小圓頭刷好牙,一頭紮進臉盆裏浸了一會,用毛巾左右上下洗的很講究,估計這就是他當牢頭的派吧。

洗完臉後,小圓頭把毛巾交給旁邊侍候的天寶,頭一抬,兩眼盯著我,我被他盯著有些發毛,不知道又要搞什麼花樣了,小圓頭開口說話了:“昨天晚上對你很照顧了,也沒做你規矩,你在我的監室裏要給我老老實實,廢話不要多,話多了什麼時候吃巴掌可不知道了。”

我趕緊點頭,“知道了。”小圓頭把頭轉過去,對著昨天教我規矩的胖子說:“叫他洗碗,晚上值班安排第3班,不懂的你教教他。” 於是胖子又把教我洗碗的事交代給了一個叫翁偉的溫州人,洗碗是他總負責。

翁偉是盜竊犯,最擅長入室盜竊,他告訴我,說我很幸運,一般人進來是先洗馬桶的,讓我洗碗還是非常照顧的,一定要把碗洗幹淨,不然的話,就去洗馬桶,我扭頭看了看牆角的馬桶,心裏想著,怎麼淪落到這地步了。

這時,“哐當”一聲,鐵門上打開了一個小窗口,開早飯了,大家分工有序的拿臉盆拿碗,在鋪板上擺好了,鋪板上的被子早有人已經整理好了,四四方方的打好包疊在角落裏,大家排隊到小窗口打飯。

早飯是麵包,一人三個,還有半碗紫菜湯,大家都狼吞虎咽的吃起來,我沒有胃口,就拍馬屁給了兩個麵包翁偉吃,他也不客氣,拿來就吃,我趁大家都吃飯的間隙,仔細觀察了下鋪板上吃飯的情況,小圓頭和幾個睡他身邊的圍成一個圈吃飯,教我規矩的胖子又和幾個圍成一個圈吃,昨晚給我枕頭的老沈和幾個睡我們上頭的也圍成一圈吃,剩下的就是我們洗碗洗馬桶的在一起吃了,吃飯也是分級別的,顯然我在看守所裏是最低級別的

早飯很快就吃好了,小圓頭放下碗,站起來往下麵眼一掃,下麵還在吃的人,不管吃完沒吃完的,也立馬放下碗整理起來了,我正看著呢,後背突然被人推了一把,回頭一看,是翁偉,“還傻站著幹什麼,到下麵洗碗去啊。”

全監室總共有50多隻碗,分成四摞,翁偉坐在鋪上,他負責洗碗的最後檢查,“碗不要洗錯,一摞歸一摞。”洗碗有4個人,我負責第1道工序,蹲在馬桶前,在臉盆裏倒上洗潔精,把碗裏剩飯菜倒掉,在盆裏洗幹淨,要求必須洗得碗裏沒有油漬,第2道工序是個叫小劍的未成年犯做的,負責把我洗幹淨的碗在水裏過三遍,他就蹲在馬桶上,接過我洗好的碗,然後在麵前的3隻臉盆裏都過一遍,去掉殘留的洗潔精,第3道工序是個那個踢我的天寶,他坐在大鋪上,用毛巾把碗裏的水擦幹,然後交給第4道工序的翁偉檢查,翁偉檢查合格,再用幹毛巾擦一遍,然後一摞摞疊好,如果發現不合格就馬上扔下來讓我重洗,我洗的快慢幹淨直接關係他們的工作,超過20分鍾就會被上麵的人罵,如果有碗洗不幹淨,吃飯的時候被上麵的人檢查出來,4個人都要受罰。 因此我既要洗得快,又要洗的幹淨,對在家從沒洗過碗的我,真是個艱巨的工作。

洗完碗有一段時間休息,洗馬桶的就會在這個時間裏,把馬桶裏裏外外擦洗幹淨,把各種垃圾用垃圾袋打包。休息到7:30的時候,是早自習,每個人都必須沿著鋪板沿一溜坐好,是學習反省時間,傻乎乎的要坐1個小時,平時沒這麼坐過,1個小時下來,加上剛才蹲著洗了50多個碗,坐的我腰也酸背也疼的。

小圓頭幾個在上麵聊著天,說著笑話,我們坐下麵的不能發出一點聲音,不然就會被罵。我閉著眼睛,不出聲也不亂擠,靜靜地坐在那裏,聞著廁所的味道,腦子裏就象一鍋粥一樣,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直到小圓頭一聲“好了,解散”,大家這才站起來,我也和別人一樣想坐回鋪板上去,被翁偉拉住了,“你還有活沒幹呢”,說著指了指臉盆裏剛才洗碗的毛巾,那些都是我的活,我不敢說什麼,趕緊蹲下來洗幹淨掛起來。

剛洗完,就聽見外麵廊上想起了管教民警的腳步聲,小圓頭在門口就喊起來,“準備放風,坐好坐好”,又是一陣忙亂,大家在鋪板上一溜坐好,等待放風。

鐵門打開了,小圓頭排在第一個,朝我們後麵喊了一聲:“報數。”我一楞,旁邊的洗馬桶的那位趕緊拉了下我的衣服,排在最後的我才反應過來,大聲的喊到:“1”,每人依次報數,到小圓頭那裏是20,我知道了我們號子裏關押著20個犯人。

這時小圓頭正結結巴巴的向民警報告,“報告所長,本監室應到20人,實到20人,是否放風請指示。”管教民警一聲“放風”,於是大家魚貫而出,外麵有一排無頂的房子,三麵是圍牆,一麵是鐵欄杆,上麵一道鐵門,頂上用角鐵焊住,像個籠子一樣,我們通過鐵門進入放風場,分兩排站好,稍息立正後,開始背誦監規。

我還不會背,站在隊伍裏胡亂張著嘴,濫竽充數,背完監規後解散自由活動,靠近鐵門的那塊自然是牢頭幾個的專利,我們隻能站在後麵,我們新犯是沒有資格和民警講話的。

大家洗衣服的洗衣服,曬太陽的曬太陽,我坐在角落裏抬頭看著被鋼筋分割成一塊一塊的的天空,心裏想著家人,想著媽媽老婆肯定擔心死了,兒子就要讀一年級了,本來給他跑實驗小學的,現在不知道會分到哪個學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