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公子的臉色蒼白如紙,一手捂著胸口,搖搖欲墜,另一手向前探出,似乎要掐斷枝頭花苞一般。但他的手掌停在花苞上方,又有些下不去手。這是他的本命花。
牡丹性烈桀驁,舍命不舍花。他知道枝頭的花隻要一開,他千年功力將會消耗殆盡,但他無法違背自己的本性。
忽然,一隻小手伸過來,將那些花苞一一掐掉。
白雨金詫異的望向眼前這個小姑娘。不過十一二歲,梳著兩條黑亮的辮子,眼睛不大也不小,鼻子不高也不矮,皮膚不黑也不白。在見慣了美人兒的白雨金看來,這小姑娘長得好醜。醜的讓人窒息。
雲千千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忽然想把這些花苞掐了,她就是覺得於心不忍。但是,掐完之後,望著衣襟裏兜著的含苞待放的花苞,又覺得十分惋惜。
她歎了一口氣,轉身對站在自己身邊的白衣少年道:“綠玉卿,你拿這些花苞去泡茶喝吧。扔了怪可惜的。”
少年笑吟吟道:“好。”
白雨金的臉色一下更難看了:“那是我的本命花苞。”
雲千千好像這才想起麵前還有一個人似的,用她那雙不大不小,在白雨金看來,難看至極的眼睛望了過去:“既然是你的,那就還給你好了。”說著向前湊了湊。
白雨金現在,哪裏還有剛出場時的拉風樣子。玉冠歪斜,披頭散發,就跟被十好幾個壯漢蹂躪過一般,要多淒慘有多淒慘。但他骨子裏的桀驁還在,矯情也還在。見雲千千湊過來,下意識的就往後撤:“你這個醜丫頭,不要離我太近。”
雲千千止住腳步。她十二歲了,雖然少見生人,可也有顆少女的心。被人說醜,當然不高興。更何況,這個人一露麵,不由分說就毀壞了她勤苦種植的花草。
她把兜著的衣襟展開,任憑衣襟裏的花苞灑落了一地,轉身拉那白衣少年:“綠玉卿,咱們走。”
白衣少年順從的跟著她走,走了兩步回過頭來,目中似笑非笑的望了白雨金一眼。
白雨金頓時覺得一口老血隻撞腦門兒。他瘋了今天跑到這裏來,接連被界障打擊不說,現在還被一個百年道行的竹子精藐視。真是氣死他了。
要是換了以前,他非把那竹子精抓來,好好折磨一番,然後再吃了他。可現在,保命要緊。但他終是咽不下去心頭那口氣,衝著雲千千道:“那醜丫頭,你要是喜歡妖精,也找個道行高深一些的。怎麼找這麼個隻有百年道行的小妖?忒是沒眼光。”
雲千千停住腳步,轉過頭來望著白雨金:“你看不見自己長的醜,隻管說別人,管好你自己吧。”
白雨金一個踉蹌,差點兒沒一頭栽到地上,放眼神武大地,比他白雨金長得還好看的男人,不,男妖,找出一個來看看?可見這醜丫頭沒眼光。
“爺爺。”雲千千快步走回院子裏。綠玉卿卻隻能跟她走到小院兒的門口,隔著柵欄門望著院裏的情形。
白雨金忽然就高興起來,拍著手大笑:“我還以為你這小妖有什麼不同,竟然也進不得門去。”
綠玉卿聞言,垂下頭去。十分懊惱的樣子。少年本就長得白淨溫潤,如此情形,倒讓白雨金這個慣在風月場中打滾的老妖意動神搖。他現在深受重傷,急需療養。眼前這小妖道行雖淺,但氣質清華,道心純淨,不是外麵那些爛妖俗人能比的。如果吃了他……
“爺爺。”雲千千撲到爺爺懷裏。
爺爺望向綠玉卿,問道:“千千,那少年是誰?你什麼時候認識的?”
雲千千回頭望了一眼站在門口的綠玉卿,指了指門外那叢翠竹,向爺爺道:“他就是我從山下移植的竹子啊。”
“竹子?”爺爺看了看那叢翠竹,又看了看綠玉卿玉白的少年臉龐,無論如何不能把這兩邊聯係起來。當初,種下這株竹子的時候,隻不過是一棵小苗。黃黃嫩嫩的。就算這世上妖邪橫生,可短短十年,那些修仙了道的真人都不見得能有什麼進益,何況一株無知無覺的竹子樹?
爺爺拉著雲千千往屋裏走:“妖都是壞人,他們最善於欺騙人類,尤其是你這樣的小姑娘。騙了你們之後,將你們捉去吃掉。”
雲千千回頭看著綠玉卿:“可是,綠玉卿不是壞人,他剛剛還救了我呢。”
爺爺道:“那也是為了騙你的。”
雲千千到底隻有十二歲,爺爺是她生命中唯一的親人,雖然對於爺爺的話心中還有疑慮,但還是選擇了相信。跟著爺爺進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