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玉卿目光黯淡下來。他好想大聲的向雲老漢解釋,他不是壞人。可是靦腆的個性讓他張不開口。他黯然的轉身,隱沒在翠竹叢中。
白雨金暗自冷笑:小妖,你且等著。等大爺功力恢複一些,大爺陪你好好玩玩兒。
他盤膝坐在牡丹叢中,開始閉目調息。來的時候他就觀察過。像這樣的秀川幽穀,總會有一二個大妖。這裏卻是一片祥和之氣。不會有比自己道行高深的大妖存在。所以,他很放心的自我療傷。
屋裏,雲千千有些犯愁:“爺爺,外麵現在有壞人在,我們以後怎麼生活?”
爺爺也犯愁:“有人的地方不能去,有妖怪的地方更不能去。這是老天爺要絕咱們祖孫倆的活路啊。”
“有人的地方為什麼不能去?”雲千千不明所以:“你不是說,我們凡人隻要有那些真人的庇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也可以平平安安,和和樂樂的嗎?我們為什麼不去找個那樣的地方呢?”
爺爺深深的望了雲千千一眼。低下頭好久沒說話。
“因為我嗎?”雲千千敏感的察覺到,爺爺帶著她隱居於此,一定和她有關係。
爺爺點點頭,又搖搖頭:“因為這個世道。”
“世道?”雲千千更加不解。
爺爺狠了狠心:“千千,你不是普通的孩子。”
“啊?”
這個世界,靈氣稀薄。那些修真門派,為了修煉絞盡腦汁。一切可以利用的資源都不會放過。人為三界之本,自然也是最重要的修行資源。
每個修真的門派,隔六年就會到民間采選弟子和天賦異稟的童男女。這些被采選的人,年齡多在六歲到十五歲之間。
如果被選上做弟子,那自然是天大的好事,最不濟也能學一身本領,保家護院足夠了。但要是被選上童子,前程就難測了。
所謂童子,表麵看是門派衝作仆役之流所用。但實際上,人人心照不宣。這些男女童子長大之後,多半是會被作為爐鼎,消耗自身精元,滋養主人修行。
更有甚者,以血肉入丹鼎,所成之丹,名叫‘小元丹’,民間俗稱‘人丹’。那種被當成藥材的童子,在民間也有個俗稱,叫‘丹人’。
就算是凡人命賤如同螻蟻,也沒人願意自家孩子去做丹人。各門派也不會將豢養丹人這件事宣著於口,這畢竟是有違天和之事。對外統稱,征召童子。
童子雖然不如弟子,但普羅大眾還是相對能接受的。
一是,凡人仰仗修真門派庇護,不得不為之。
二是,童子也不見得都是下場悲慘。就算真的做了爐鼎,俗家的血親也會得到門派額外的賞賜。有的甚至會給家族爭取到弟子的名額。
能入山修行,幾乎是每個凡人畢生的夢想。
在這妖邪橫生的時代,能力決定一個人的尊嚴和人格。就算是妖,也願意昂首挺胸活著,而不是卑微的苟且。
雲千千出生在一個凡人家庭。在她出生之前,她家人世代為農,別說弟子,連童子都沒選上一個。一家人雖然辛苦,但其樂融融。
這一切從雲千千出生那一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雲千千出生時,天相巨變,地龍翻身。引來無數大妖拚死爭奪。不知傷了多少生靈的性命。
爺爺帶著她僥幸被一個真人所救。但那真人並沒有帶他們回門派,也沒有將他們交給凡人官府安排。而是帶著他們藏蹤躡跡,遠遠的隱匿起來。
爺爺發覺不對勁兒。留心查探。才知道那真人想獨吞雲千千,將她煉成人丹。爺爺拚死從那真人手中,偷走了雲千千,抱著她一路奔逃。慌不擇路來到這個地方。
爺爺實在跑不動了,都準備好和那真人拚死一搏了。誰知等了好幾天,也沒見那人追來。又等幾天,仍舊沒見那人追來。這裏好像也挺寧靜的,爺爺在山坳裏轉了幾圈,也沒發現有什麼危險。於是,爺孫倆就在此落地生根。一晃就是十年。
爺爺本來以為,他祖孫二人必定會在此相依為命直到終老,至於別的事,在經曆了雲千千出生時那場妖禍,又經曆了之後的那場人禍之後,爺爺什麼也不敢想了。
誰知,半年前,忽然來了一個老道。非讓爺爺把雲千千舍給他做弟子,嘴裏瘋瘋癲癲,說他和雲千千五百年前注定的師徒。
緊跟著,怪異的事一樁接著一樁。有一天,門前樹上的小鳥兒都開口說話了。那鳥兒站在枝頭,衝著早起的爺爺:“雲老漢,雲老漢,那個死牛鼻子又來了。”
爺爺回頭一看,可不是,老道正站在樹下轟鳥。鳥兒歪著頭,竟然露出人的表情,嘲諷一般望著樹底下蹦高兒的老道。
這也還罷了。那老道也就呱噪些,別的也不曾做過什麼。那鳥兒也就喜歡多言多語兩聲。爺爺就當它是個八哥兒。可今天來的這個化成錦衣公子的,一看就是個大妖。還有那個竹子精,什麼時候修成精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