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合青紅兩幫締密約 分黑白全書下定評(1 / 3)

話說孫琪、蔡標自與平山周相遇,平山周便介紹孫逸仙與二人相識。那孫逸仙是廣東人,少有大誌,年十七,在廣東做醫生,後來組織興中會,以推翻滿清、光複漢士為己誌。日本平山周對他甚表同情,極力援助,各省青紅幫中兄弟,都是平山周給孫逸仙介紹相識。原來平山周有誌調查中國社會情形,青紅兩幫他都在內,所以孫逸仙得能聯絡青紅幫徒,平山周的力量居多。孫逸仙既與青紅幫徒聯絡,極力宣傳他的主義,果然甚有效果。不過一年,杭州終南山的副龍頭陶成章,便與浙江、福建、江蘇、江西、安徽五省各山頭的兄弟會合起來,在杭州集議,推崇孫逸仙的主義,打成一個龍華會。他那檄文、章程以及一切辦法,詳細分別開列於後:

第一 檄文

怎樣叫做革命?革命就是造反。有人問我:革命就是造反,這句話如今是通行的了,但這“革命”兩字,古人有得說過麼?我答應道:有的,易經上麵“湯武革命,應乎天而順乎人。”就是這兩字的出典。又有人問我,革命既是順人應天,為這麼中國古老話兒,又把造反叫做“大逆不道”呢?我答應道:列位!這“大逆不道”四個字,並不是我古時蒼頡聖人造字的時候,就把來作“造反”二字注腳用的。要曉得這是後代做了皇帝的人,自己一屁股坐了金交椅,恐怕別個學他的樣,就同著開國軍師、文武百官造出四個字來,硬派做“造反”的罪名。又用著栗米芝麻大的官職,又冷又臭將要腐爛快的豬羊肉,騙騙那些不識羞恥、認強盜作祖宗、略識幾個字的人。他說道:“咄!你們聽著!把‘大逆不道’四個字,做了那‘造反’的注腳,說我做皇帝的是天上所傳授,別個不容妄想的,我便生前把個官你做,你死了,我便寫一尺二寸長,四五寸闊、豬血蘇木汁染紅的一塊小小的木頭,上寫著‘先儒’兩個字的封號,送你到孔夫子廟裏去,擺在東西兩廊,春秋二祭,殺豬宰羊的祭祀。”那些不愛臉的,聽了這句話,便巴結到死,同狗舔屁股一樣的趨奉著他。他這獨夫位便可傳子傳孫,安穩不過了。有人要想造反,就便幫著他吠。列位要曉得,孔夫子廟裏正中供的,不是孔夫子同孟夫子麼?孔夫子孟夫子的說話,諸位兄弟們想必多願意聽的。他兩位老先生說的說話,載在四書上麵,明明白白,何嚐說皇帝是不許百姓做的,造反是大逆不道的?孔夫子因為春秋時代百姓苦極了,故而教著七十二個賢人,三千個徒弟,天天商議辦法。其中他第一個徒弟,叫做顏淵的來問“為邦”,孔夫子就說著唐虞三代的製度,說我們做了皇帝,是要用這樣製度的。還有個徒弟叫仲弓,夫子就說也可“使南麵”。請看一個“使”字,孔夫子豈不比皇帝還大麼?至於異種亂入中國,他老先生便恨到萬分,所以說到齊國的管仲,他不過幫著桓公伐過山戎,便把他不死於糾一節大事輕輕放過了,還再三說管仲是個仁者。又恐怕後世的人解不出這個“仁”字,便道“微管仲,吾其被發左衽矣”。他老先生如今坐在大成殿上,看看這些戴紅纓帽、穿馬蹄袖、拖豬尾巴的,三跪九叩首的來拜他,兩廊還立著元朝、清朝的走狗,不知怎樣傷心呢。

至於孟夫子說話更多了,什麼“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又說到武王、湯王,便說道“湯放桀,武王伐紂”,“聞誅一夫紂矣,未聞弑君者也”。這種說話,在下一時沒有功夫細說,好在四書並不是世間什麼少有的書本,列位可以自己去看,但不要相信那宋朝那個混帳東西不過姓朱的《四書集注》便好了。

又有一個說,湯王、武王本是個諸侯,所以有力量革命,我們強煞是個百姓,哪有這種力量?所以孔夫子、孟夫子也隻好嘴裏說說,到底做不成皇帝。咳,這又是不懂時的話頭了。春秋戰國是個封建時代,所以平民做不成皇帝。到了奏漢以來,那局麵就變了。列位請看看那秦始老皇,吞滅了六國,統一天下,說起他的兵力,真比後代皇帝強得多了。他恐怕人家造反,便收聚著天下的兵器,都拿來一把火燒銷毀掉了。這個心思狠不狠呢?哪曉得他還沒有死,韓國有個張良,拿著一個千斤重的鐵椎,在博浪沙中等他出來的時候,要打死他。雖然打他不著,到處搜了十日,連影兒也搜不著半個。後來百姓曉得皇帝的本領不過如此,陳涉一把鋤頭,劉邦的三尺寶劍,便都等不得始皇的肉冷,就都起來了。那陳涉雖然沒有做到皇帝,然中國平民頭一個造反就是他,而且一個種田幫工的人,生前做到楚王,打破了封建的全局,也就可以心滿意足了。那漢高祖劉邦的出身,不是一個亭長麼?這秦時的亭長,就是我們現在的地保。你道他的力量,豈不比秦始皇還大麼?三國時的劉備,他雖自己說是中山靖王的後代,其實這種說話,不過拿來擺擺場麵,我們大家不都是軒轅黃帝的後代麼?若說起劉備的出身,是個織草履賣的。至於宋朝那個趙禪郎,是列位看過戲文就沒有一個不曉得他是個光棍出身。咳!可憐,可憐,他的子孫不爭氣,到了後來,被金國那個四太子兀術殺得無地可奔。兩個老皇帝是擄到金國城去了,單隻剩著一個小康王泥馬渡江,做了一個小朝廷的皇帝。當時雖有個嶽爺爺,驚天動地的出來,替他報仇,恨隻恨嶽爺爺是個宋朝的臣子,被那奸臣秦檜害死了。這個時候,嶽爺爺自己肯做皇帝,怕不把江山一統打平?那元朝的貴族,也不至乘勢進來,做中國的皇帝了。

列位啊,自從盤古以未,雖有那五胡亂華,一統中國的就頭一個是元朝的貴族,這是漢人第一次淪入被奴役的深淵了。幸虧坐不到百年,就出一個朱洪武,把那元朝的貴族趕出神州,仍舊是我漢人做皇帝。隻是來洪武的出身,列位也都曉得,豈不是替人家看牛小廝!到著沒奈何的時候,還在皇覺寺做過和尚呢。萬料不到後來金朝後代女真人的貴族又乘著我們明朝年歲饑荒有了內亂、崇禎皇帝死在煤山的時節,幾個做奸細的範文程、洪承疇、吳三桂,引賊開門,他又進了山海關,強占著北京城,來做我們天朝的皇帝了。那時南邊都立著明朝的親王,論理已經得了北方,他也就不當搶到南邊來了。不料他狼子野心,得一想十,又帶著許多軍兵,把明朝南邊的親王一個個滅了。那南來的凶惡,到一處屠一處的城,不知死了多少忠臣義士,剩下來的,因為逼我們改他的打扮,又不曉得殺了多少。當時他有兩句口號,叫做“留頭不留發,留發不留頭”。到今剃頭擔上豎著的那根旗杆,就是當時因為不肯剃頭拿來殺了,把頭掛在旗杆鬥上做榜樣的。你道可慘不可慘?他既削平了南北,就想出種種不平暴虐的製度,我一枝筆哪裏寫得盡。單隻為防我們漢人造反,更各處要緊的省分駐紮旗兵,監守著我們,還要我們辛苦田地種出來養活他們。近來又想出新鮮法子,要想奪我們的各省田地。他凡是好的都想歸給他們。那狗屁的上諭,反說是滿漢平等,時價估買。啊喲!你這班滿清貴族,北邊近京的田地,二百年前已被你們圈占去了,難道南邊的幾畝荒田,你不肯舍免了麼?再說,我們當時的老輩,哪一個不切齒痛恨他?獨可惜各處所起的義兵,都被那班大逆不道的邪說所誤,獨立無助,終究沒有成功。直到出了太平天國的洪秀全天王,本來我們漢人可以再見天日了,卻被那曾國藩、左宗棠、李鴻章這些混帳王八羔子豬狗不吃的東西,練著漢兵,反幫清朝殺我漢人。咳!這也是滿洲氣數未盡,我再該多吃幾十年的苦。若像今日的人心,個個都曉得清朝是應該滅的,就再出幾個曾、左、李也不相幹了。

諸位要曉得今日的人心,為什麼比從前幾十年明白的多呢?這都是各國交通的好處。原來外洋各國,從沒有異種人做皇帝的,就是同種的人暴虐,百姓也就要起來革命。我們如今與外國人來往的漸漸的多了,再把孔夫子、孟夫子的說話印證起來,這個道理就明白了。將來我們革命成功,外國人哪個不稱讚我國?然而也有一種口口聲聲拍清朝馬屁的外國人,同著幾個亡心昧理的中國人,居然想望清朝立憲。列位要曉得“立憲”二字怎麼樣解法。外麵看看像是照各國的樣子,實在是把權都集在皇帝同幾個大官身上,卻好借著“憲法”二字,用出種種的苛法來壓製我們。無論各國立憲,是因為離著封建時代不遠,一時不能到平民執政的時代,就把這立憲做個上下過渡的用法。我們已是平民做了皇帝、宰相千百餘年,哪裏還要用著立憲過渡呢?況且立憲實在是有弊病,無論什麼君主立憲、共和立憲,總不免於少數人的私意,平民依舊吃苦。將來天下各國定歸還要革命,況且我們又添著一個異種的政府來替我們立憲,哪裏立得好呢?所以我們今日就是同種人來立憲,還要再起革命。雖然成功以後,或是因為萬不得已,暫時設立一總統,由大家公舉,或五年一任,或八年一任,年限雖不定,然而不能傳子傳孫呢。或者用市民政體,或者竟定為無政府,不設總統也未可知。然而必須看那時候我國國民程度了。但無論如何,皇位是永遠不能霸占的。列位有大本領的出來,替大家辦事,餘外百姓也便萬萬不致於像今日的樣子,苦的苦到萬分,窮的窮到萬分,他們做皇帝大官的,依舊快活到一萬二千分。到那時候,也沒有大財主,也沒有苦百姓,稅也輕了,厘捐稅關也都廢了,兵也少了,從此大家有飯吃了,不愁冷了,於是乎可以太太平平,永遠不要造反革命了。這才是我中華民國的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