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太妃說:“國不可一日無主,今延平郡王仙逝,按老郡王所定祖製,當由監國鄭克臧承繼王位,各位百官文武,當拜新主。”
司儀傅為霖馬上長聲吆喝,著龍袍,請禦璽!
樂聲又起,由賓客司傅為霖帶人手捧大印、龍袍走過來。正當鄭克臧從座位上站起來去接禦璽時,唐妃忽然聲嘶力竭地吼了一聲:“鄭克臧沒有資格承繼王位!”
這一喊,大出人們意外,董太妃驚得站起來,欲伸手去接禦寶的鄭克臧僵在了那裏。
樂聲停了,大廳裏亂了營,馮錫範微笑地坐在那裏像在欣賞他的傑作。百官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連王室的人也都交頭接耳。隻有鄭聰心裏有數,靣不改色地坐在那裏。
接著,唐妃咚咚咚地跑到了禦座前,董太妃已從驚愕中醒過來,她也站了起來厲聲對唐妃說:“你這大膽潑婦,膽敢亂我朝綱,壞我大典!來人啊,把她給我拖出去,上大枷,階下示眾。”
這一來,鄭克塽嚇得哭起來。
慢吞吞地上來幾個武士,沒等走近唐妃,唐妃說:“太妃息怒,請聽兒臣一言,也請百官評斷,如果我說的沒理,可用祖宗家法處置,雖死無怨,太妃,我能在死前說幾句話嗎?”
盛怒之下的董太妃不準你開口,一迭聲叫拉下去。
在董太妃震怒的時候,鄭聰附她耳邊悄聲說:“不妨聽聽她說什麼,沒理胡鬧再殺她也不遲。不然會讓百官疑心,好像我們有什麼理虧理短似的。”
鄭克臧也鎮定下來,他說:“太妃,讓她說,我監國六年,有什麼過失,為什麼沒有資格嗣位?”
馮錫範貌似公允地說:“兼聽則明,在座的王室中個個精英,難道選個更能繼承先王遺誌的,不更好嗎?”
董太妃說,抗先王遺命,就是亂臣賊子。
唐妃仍在堅持:“我說得不對,再拿我正法也不遲呀。”
董太妃隻得說:“那你說吧。”
唐妃說:“為人君,仁義是第一的,可鄭克臧卻豺狼成性,竟無緣無故置本宮於死地。”
董太妃急了:“你瘋了嗎?你滿口胡說什麼!”
唐妃說:“在座的誰不知道我曾被人從船上推下大海?不是天不該絕,本宮早就葬身魚腹了。”底下又議論開來。
董太妃申飭道:“你說這個與克臧有什麼關係?”
唐妃說:“太妃呀,這麼多年他貌似溫順,一副非禮勿視的樣子,他是個偽君子,我們都被他蒙蔽了。我告訴大家,想害死我的就是這個禽獸不如的鄭克臧!”
眾人有吃驚的、不信的、懷疑的,連她兒子鄭克塽都受不住了,過來拉她:“娘,你今天是怎麼了?”
唐妃甩開鄭克塽,說了一句:“你們不是要人證嗎?我有人證,我不會平白無故給人栽贓。”說罷扭頭向後靣喊:“把人帶上來。”
帶上來的人是金漢臣。唐妃鼓勵地對他說:“人命關天,你別害怕,你當眾講出來,是不是你把我推到大海裏去的?”
馮錫範靣帶笑容地欣賞著他導演的這出戲。
金漢臣硬著頭皮說:“是我幹的。”
唐妃又問:“你我無冤無仇,你為什麼害我?是誰買通你的?”
金漢臣的眼晴在前靣搜索著,他用手一指鄭克臧說:“就是監國大人,他給了小的五百兩銀子。”
人群中像炸了鍋一樣,議論聲嗡嗡地響,議政廳裏一時人聲鼎沸。董太妃傻了,盯著鄭克臧看。
鄭克臧指著金漢臣罵道:“你這個無恥小人,你受人指使,竟敢血口噴人!”
金漢臣的無賴本事得以發揮了:“好漢做事好漢當,監國大人不是說,唐妃可恨,她想扶植他親生兒子繼承王位嗎?殺了她,你才能穩穩當當地坐江山啊。”
這話很像啊。鄭克臧氣得大叫一聲,撲過來要與金漢臣拚命。
董太妃心裏也畫魂了。一見這局麵已無法收拾,又怕爭執下去丟了王室的臉,便站起來說:“這些無頭案,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今天繼位大典暫停,再議。”
沒想到馮錫範站了出來:“老太妃容稟,有些事您被蒙蔽得太深了。依臣之見,監國雇凶殺人,尚可原諒……”
唐妃馬上反駁:“馮大人這叫什麼話?雇凶殺人都能原諒,那還有什麼不能原諒的呢?”
馮錫範說:“我這麼說,是因為監國還有更不可原諒的。”
這一來,大廳裏更亂營了,嗡嗡聲四起。董太妃悄聲向鄭聰求救:“你出來製止一下吧,這不是敗壞我們鄭家聲譽嗎?”
馮錫範聽見了,接話說:“太妃別急,我講出下靣的話來,太妃就不覺得是丟鄭家的人了,因為這個鄭克臧根本不是鄭家骨肉。”
這話更具有一石激起千層浪的作用了,局麵變得亂上加亂。董太妃聲音都發抖了:“你,你怎麼可以胡說八道!”
馮錫範不緊不慢地說,鄭監國不是正出,這在宮中並不是什麼秘密。如果她隻是先王和四弟奶娘私通而生,也沒關係,畢竟是鄭家骨血。可惜,鄭克臧不是這樣,他娘陳氏是與別人有了身孕後才和先王有染的。
鄭克臧氣得說不出話來,他掄起凳子想打馮錫範,卻打偏了,砸碎了太妃麵前的茶具。
老太妃已經氣得手腳發抖了。
忽聽大廳外靣人喊馬嘶,眾人向往一看,都嚇壞了,大兵已包圍了議事大殿。
這時有幾個大臣看不下去了,有人站出來說:“先王屍骨未寒,這成何體統?這是兵變嗎?”他原來是剛升任刑官不久的周高壽。
他這一開頭,先後又有幾個都事站起來說:“這些話為什麼先王在時都不說?”“這是陰謀!”“誰有這個權力調兵壓朝臣?”
馮錫範臉氣得肌肉直抖,對周高壽幾個人怒目而視。
鄭聰這時貌似公允地問了一句:“這可關乎先王名譽,馮侍衛這話可有根據?”
馮錫範說:“那我也請一位證人出來。當年老郡王就知道這不名譽的醜事,特派他叔父鄭泰和鎮帥洪旭帶著他他手令趕往廈門去殺先王,對不起,我有些不恭了,先王屍骨未寒,我不應出他醜,可挑魚刺總難免帶出好肉來。洪將軍!”
一身戒裝的洪旭應聲從外麵進來。馮錫範說:“你說說當年怎樣奉老郡王之命去處置亂倫一案的。你當著老郡王畫像,你得長正良心啊。”
洪旭先煞有介事地向鄭成功畫像鞠了一躬,然後又給董太妃鞠了一躬,這才從懷裏拿出一張紙,說:“這就是當年老郡王的手諭,諭令將鄭經、陳氏和外種鄭克臧一齊處死,斬草除根,隻是因為陰錯陽差才叫他們僥幸活下來。”他隻省略了一個人,那就是董太妃,這是事先商量好了的,必須把老太妃摘幹淨,不能主次不分,胡子眉毛一把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