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3 / 3)

吳興祚邊看信邊說:“大帥真是一心為國,連如花似玉的千金也舍得放逐敵營。”吳興祚知道,姚岫是護送台灣談判使節傅為霖回金門時走的,一去就沒回來。

姚啟聖說,她剛到金門,請軍就攻下了金門、廈門,估計她無法脫身,被裹脅去了台灣。

看過信,吳興祚說:“雖然用辭婉轉,所含消息不少呢,至少我們知道鄭經不久人世了。鹿死誰手,似乎也是個謎。”

姚啟聖認為,必須密切關注台灣風雲變幻,如鄭克臧繼位,他有劉國軒為後盾,會比較開明,如果是鄭聰或鄭克塽奪得權力,那就等於是馮錫範當了皇帝,此人詭計多端,是最頑固主張台灣另立乾坤的。而且他多次派人與荷蘭人聯絡,企圖在國外找靠山,這更可惡。

吳興祚說:“依大帥的意思,如果是馮錫範掌了權柄,就非動武不可了?”

姚啟聖點點頭,他約吳撫台來,就是想就台灣的新局勢聯名給皇上寫個折子,鄭經一死,台灣必亂,要準備打,火中取栗,機會又來了。

吳興祚笑著說:“上回賴塔回來說,京城傳說天下有兩個台灣迷,一個在南是姚啟聖,一個在北是施琅。”

姚啟聖哈哈笑道:“這不像是好話。”吳興祚也笑。

他二人知道康熙皇帝正在南巡,已到了杭州,姚啟聖盼望皇上能突發奇想,到八閩大地一遊,那可平添了許多上言機會。

吳興祚笑他太癡了。

他們聯署的折子連夜派人送到了西子湖畔的康熙行在。

南巡的康熙皇帝並不在駐蹕處,顯得很悠閑,整天在西子湖畔訪古探幽,這天又來到山嵐繚繞、鍾鼓之聲不絕於耳的靈隱寺。

觀光時,他身後隻跟著李光地、吳啟爵幾個人,和尚們在甬道兩側跟從,太監們隻遠遠地跟著。

他們來到一間寬大的禪堂,迊門擺了一張長案,鋪著厚氈,筆硯也都擺放停當。

玄燁興致很好,他笑問:“怎麼著,要朕題什麼字呀?”

須發皤然的住持稽首道:“恭請皇上為本寺題靈隱寺匾額,則小寺因之千年生輝了。”

玄燁說:“好啊,”便轉到了書案後頭,提起筆來,拔去一根雜毛。吳啟爵為他磨墨。

玄燁下筆先寫了靈字的雨字頭,一下子寫得太大了,底下顯然容納不了三個口字和一個巫字,玄燁自己感到沮喪,皇上嘛,又不能當眾毀筆,正進退維穀時,聽見吳啟爵在對他咳嗽示意,他側頭一望,不禁豁然開朗,機靈的吳啟爵趁人不備,偷偷在自己手掌上寫了一個雲字,亮給皇上看。

受了啟發的玄燁不再寫靈,而是在雨字頭下加了個雲字,最後匾額變成了“雲林”二字,很勻稱,圓潤飽滿。

眾和尚都叫好,住持長老說:“這雲林中含著靈隱之意,更為含蓄,謝謝皇上墨寶。”

玄燁很是得意。

吃過素齋飯,玄燁要看書,這是一間爬牆虎密葉披拂的雅舍,陽光過篩子一樣篩到青磚地上,斑斑駁駁的。

這裏成了玄燁臨時書房,桌上擺了很多書,玄燁沒忘帶來施琅手繪的台灣地圖,此時也張掛起來,玄燁站在圖前看著,琢磨著。李光地恭恭敬敬地在一旁站著。

話題很自然地轉到台灣,玄燁回過頭來:“你以為平台的機會到了嗎?”

李光地說:“皇上,討論台灣的事,我是門外漢,陛下為什麼不找施琅呢?”

玄燁淡然說:“不找他。”

李光地不明白他是何意,隻得說:“既然姚啟聖奏報說台灣要出大事,那就不妨靜觀待變。”

玄燁“唔”了一聲沒說什麼,他坐下去,拿起了一本書看起來。李光地全然被遺忘了的樣子。李光地識趣地後退著出去。他向門口的吳啟爵點點頭,走了。

玄燁忽然頭也不抬地問:“這姚啟聖和施琅到底是怎麼個關係?”沒聽到回答,他又問:“怎麼,這很難回答嗎?”

吳啟爵說:“皇上,李光地早就就告退了。”

玄燁放下書說:“他也太隨便了,怎麼自做主張走了?”

吳啟爵說:“這都是皇上寵的。”

玄燁說:“你怎麼倒派起朕的不是來了?”

吳啟爵說:“臣記得皇上有一次與他對論,李光地講,皇上打了瞌睡,他不樂意了,說皇上不專心,皇上不是說,朕再打瞌睡,你可抬腿就走人嗎?”

玄燁說“朕方才可沒打瞌睡呀,隻是沒理他而已。”

吳啟爵問:“皇上想喝茶嗎?我給皇上新沏一杯,真正的西湖龍井,水地純正,是寺裏和尚存的雨水。”他真的到另一間屋子提了一壺滾開的水,用九龍官窯蓋碗衝了茶。

玄燁掠著茶葉,說茶味果然清醇,放下杯子,氏忽然問:“吳啟爵,你有什麼本事,能讓朕這麼多年不厭煩你?”

皇上怎麼問出這麼個問題來?吳啟爵一時無法應對。

玄燁說:“你回答呀。”

吳啟爵隻得說:“守規矩,不幹政。”。

玄燁想了想說:“不對,你還是幹政的。記得抓鼇拜的辦法嗎?不是你出的點子嗎?”

吳啟爵笑了。那是康熙八年五月的事,原來那天康熙皇帝要讓鼇拜進宮陛見,本沒想馬上拿下的,吳啟爵卻是有心人,早已揣度皇上要廢他,隻是找不到由頭。吳啟爵便事先做了手腳,把一個凳子腿鋸得隻連著一點皮了,皇上賜坐,鼇拜屁股剛一坐上,立刻摔了個仰靣朝天,康熙靈機一動,有了,這不是君前失禮嗎?就以君前失禮罪治了他。

吳啟爵笑著分辯,這可不是幹政,這是替皇上解一點憂而已,氏看皇上是想找一個巧妙的法子治他,才想起了在板凳上做文章。

玄燁說:“這和你今天提示朕改題雲林二字一樣,是異曲同工。朕下筆一寫出雨字頭,就別提有多懊惱了,這麼大一個雨字,底的大半個字豈不要壓趴下了,還有什麼比例,敗筆已定。你卻不動聲色地在手掌裏暗示一個雲字,你太聰明了。”

吳啟爵說:“還是皇上聖明,否則也不會由雲想到雲林啊。”

玄燁笑道:“若那樣,朕豈不是太笨拙了嗎?”

兩人都笑起來。

玄燁興致顯得格外好,他問吳啟爵:“你夫人她好嗎?”

吳啟爵答:“好。”

玄燁說:“就答一個字?怎麼個好法?胖了、瘦了?對了,早給你生個公子或千金了吧,也不讓朕吃百日酒。咱滿人風俗,滿周歲時要抱到馬背上兜一圈,下次到南海子圍獵,把他抱來。”

吳啟爵笑了起來:“回皇上,還沒有生養。”

玄燁很覺遺憾地說:“這是怎麼回事?是她有病,還是你?叫太醫給看看脈。”

吳啟爵說:“謝謝皇上關心,請過醫生了,是我血涼。”

玄燁說:“那也能治嘛。過幾天回京,你想著把夫人帶到宮裏來玩一天,朕很久沒見到她了。”

吳啟爵隻得應付地答應一聲,因為心懷鬼胎,不敢就這個話題多說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