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2 / 3)

海葵坐下,聳人聽聞地說:“等你腦袋掉了的時候,你就有功夫了。”

鄭克臧說:“你又胡說什麼。”

海葵說:“我可沒功夫上你這來胡說。人家都傳說你買通刺客刺殺馮錫範,又說是你派人消滅異己,把唐妃推到大海裏去的,你好坐王位,穩坐釣魚台。”

鄭克臧還是不以為然,謊言說多了,也就不攻自破了。

“你倒沉得住氣。”海葵說,但馮錫範真的中了一箭,唐妃也真的讓人家推到大海裏去了呀。

鄭克臧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想起了從前海葵在他耳邊沒少嘮叨,就注意地審視著她的臉問:“該不是你幹的吧?”

“這回你猜對了。還算有記性。”海葵說,“記得我剛來台灣第一次見你時,我就告訴過你,唐妃當年想弄死的不是我而是你,我要你報仇。你不幹。你倒想當君子,可人家早把你當了小人。”

鄭克臧問:“真是你幹的?他們知道嗎?”

海葵笑道:“我承認是我幹的,可人家不信,也不追究我。你什麼也沒幹,卻是滿城風雨,都說是你幹的。從前我當了一回你的替死鬼,這回輪到你給我當一回替罪羊了。”說罷縱聲大笑。

鄭克臧果然迂腐,他居然有些困惑地問妹妹,為什麼一定要栽到他頭上呢?

海葵冷笑說:“這還不明白嗎?你擋了人家的道啊。當年要把你丟到大海裏去,今天給你栽贓,都是同一目的,讓你當不成王位繼承人。”

鄭克臧沉默一下,覺得很合邏輯,不過他仍是一副處變不驚的神態,他說:“這他們說了不算。”

海葵說:“你真是個呆子。你現在不想對策,將來後悔就來不及了。”

鄭克臧又埋下頭去處理公文,他說:“父親尚在,滿朝文武都在,天會塌下來嗎?”

海葵氣得跺腳又歎氣。

鄭經病勢越發沉重,已經氣息奄奄了。隻有董太妃、鄭聰和鄭克臧幾個人在跟前。董太妃輕聲呼喚著:“經兒,經兒……”

鄭經微微地睜開眼睛,看了一眼他們幾人,問:“劉國軒來了嗎?”

鄭克臧答:“派人去澎湖接他去了,他前幾天剛回去,那裏是台灣門戶,一刻也離不開他呀。”

鄭經氣息微弱地說,江山社稷又何嚐離得了他,他是個忠臣,要倚重他才是。

鄭克臧說:“是。”

鄭經囑咐說,國不可亂,更不可內亂,如果我們不自亂,沒人能奈何,我死了以後,克臧立刻嗣位,如果有人覬覦王位,殺無赦。

這遺囑還是明白得很的,幾個人都嚴肅地聽著。

鄭經又說,他生平之望是殺回福建,奪得江山,他豈願在台灣這彈丸之地立國偏安?但鄭經說,天不佑我。日後你們審時度勢處置,不要讓史家記上一筆罵名,我在九泉之下也就可以暝目了。

鄭聰還安慰他說:“哥哥不要往窄處想,病會養好的。”

在鄭經安排後事時,馮錫範也密鑼緊鼓地尋找非常對策。他把心腹洪旭、邱輝幾個人全集合到唐妃宮裏,人人都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馮錫範說:“方才郡王把鄭聰、鄭克臧、太妃都叫到宮裏去了,我已得到宮裏人報告,郡王不行了,這是交代後事呢。”

洪旭望著唐妃說:“臨終遺囑,怎麼不讓王妃去呀?”這麼一說,唐妃的臉色就更難看了。

這是信號,馮錫範說這是唐妃失寵的信號,我們不能坐以待斃。成敗在此一舉。

邱輝說得幹脆,馮爵爺說怎麼辦吧,一句話。

馮錫範說,現在看,不動刀兵不行了,要不動聲色,一切預備停當,單等鄭克臧嗣位時動手,就用迫不得已的方案,血染聖殿。

洪旭擔心血腥奪位的後果不好,至少會有一半大臣會站出來反對,這也是很棘手的。

馮錫範說,不能手軟,屆時殺一儆百,大多數人不過是沿襲長幼有序的陳規而已。隻要把生煮成熟飯,也就都得順水推舟了。

唐妃說:“有一個人不能不防。”

馮錫範知道她指的是劉國軒,就馬上接話說:“對,劉國軒倒是一個不好對付的人,一是他有兵權,二是他有威望,他若振臂一呼,還是有很多人跟他走的。延平郡王已經下旨召他回台灣了,這也不是個好兆頭。”

唐妃說:“必須千方百計地阻止他回來。”

馮錫範胸有成竹地笑笑,他已造了假文書又派使者前往澎湖了,令他不必回台,守住澎湖,防止敵人乘虛進攻。

洪旭高興得拍手,這是一招高明的棋。隻要劉國軒不在場,就翻不了車。

馮錫範指望洪旭、邱輝唱主角,武力逼宮才有成功的把握。他指令他二人,到了手握乾坤的時機了。到時候必須造成兵臨城下之勢,逼老太妃她們就範才行。

邱輝信心十足,東寧府的兵柄在他們二人手中,誰也翻不起大浪。劉國軒想從澎湖調兵,需要時日,來不及的。

唐妃說:“到時候把鄭克臧、還有那個不要臉的陳氏,都給我流放到荒島去。”

馮錫範詭秘地笑笑說:“還是婦人心腸啊。”說這話時已是滿臉殺機。

馮錫範的矯詔尚未到達澎湖,劉國軒已經準備登程了。

劉國軒已經接到鄭經諭令,便準備馬上帶一隻精兵回台灣保駕,以防不測。他知道自己肩上扛著多少分量。當他一身戎裝來到澎湖娘媽宮碼頭,有他旗號的座船已在升帆。他對陳諒、陳啟明二位鎮帥說:“我走後要嚴陣以待,無論台灣那邊出了什麼事,你們都要冷靜,以不變應萬變。”

陳啟明說:“這麼急如星火地讓你回去,我看主公是凶多吉少了。”

劉國軒也這麼想。

陳諒說,劉爵帥回去,大家都放心了,氏不用說話,往那一戳,就管用,降魔鎮邪。

劉國軒笑說:“我成了門神了。”他向陳明、陳啟明拱拱手,說:“拜托了,”剛要率眾登船,一艘雙帆快船駛入港灣,船頭立著的軍帥高叫:“劉爵爺稍等,有郡王手諭。”

劉國軒於是止步。待那船上來,軍帥跳下船,將一封密劄雙手舉到劉國軒靣前,這正是馮錫範偽造的諭令。劉國軒挑開火漆封口看過,對二陳道:“郡王又不讓我回去了,說澎湖防務比什麼都重要。”

陳諒問:“那你不走了?”

劉國軒說:“那還走什麼。”

可惜劉國軒沒能識破這封偽造的手諭,曆史常常在這些細節上釀成大錯。

鄭經病篤、不久人世的消息,傅為霖和姚岫兩個渠道都傳遞了同樣情報,隻不過姚啟聖不能把傅為霖的公開就是了。

姚啟聖和巡撫吳興祚議事時,有意透露了內情。姚啟聖把一封信遞給吳興祚,請姚撫台過目,說這是氏女兒姚岫輾轉從台灣捎出來的。

吳興祚笑道:“令愛給父親的信,我好隨便觀覽嗎?”

姚啟聖說:“不過是普通的八行書,問候起居康健而已。不過字裏行間總還有一點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