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3 / 3)

鄭聰有所觸動,沉思著,這話有理,他們所謂推自己繼大統,不過是虛晃一槍而已。

過了一會,鄭聰又轉變了話題問他,滿清那靣會怎麼樣?玩了這麼多年花樣,無非是剿與撫,或剿撫兼用。我們新敗,該怎麼應對?

傅為霖還是直言不諱,他認為,識時務者為俊傑,過去我們忠於明朝,現在南明小朝廷也亡了這麼多年了,我們還忠於誰?甘心當海外孤魂嗎?

鄭聰說:“哦,你主張投降?說好聽一點,歸順?”

這並不是投降,傅為霖說他主張受招安,背後有靠山,郡王仍是郡王,有什麼不好?何必這樣提心吊膽地過日子?

但鄭聰以為這是不可能的,他知傅為霖的人品、威望和對鄭氏的一貫忠誠,是一片好心。可是眼下的台灣,誰舉旗降清,誰是老郡王的叛逆,誰也不願擔這個罪名。他勸傅為霖以後切不可再提。

傅為霖說:“爵爺要下官直言的呀。”

鄭聰說:“所以你說深說淺我都沒有怪罪你的意思呀。”

吳啟爵坐在綠葉披拂的聖水庵門前,樣子很疲憊。

蘇閩桃從庵中出來,提了個竹籃子,裏麵有茶和素麵點心,她把籃子放到台階上,對吳啟爵笑道:“吃點東西吧,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你們男人都這樣。”

吳啟爵說:“我和當年施大人深山古寺來尋你還是大不一樣的。他尋你,是因為他心裏有你。”

蘇閩桃問:“那你是因何而來?”

吳啟爵說:“為良心而來。我對不起她不是因為我欠她感情,而是我當初不該答應娶她,結果害了她,否則,人家依然是宮中錦衣玉食的貴人啊。”

蘇閩桃說:“你還是不知她心。她說,她能贏得你的心,是最幸福的,如果不能,聖水庵也強似後宮。”

吳啟爵似乎受到了很大的震動,怔怔地看著蘇閩桃。

蘇閩桃說:“她不會見你的,你知道為什麼嗎?”

吳啟爵期待地望著她。

蘇閩桃說:“除非你接她回去過日子,把她當你的心上人對待。你能辦到嗎?”

吳啟爵搖了搖頭。

蘇閩桃說:“那你來幹什麼?看人家挺可憐,來說幾句不鹹不淡的安慰活,灑幾滴同情的眼淚,誰稀罕呐!”

吳啟爵說:“你好挖苦,說得我無地自容了,我其實就是想當靣對她說一聲對不起。你這一說,我好羞愧,我隻得馬上走人。不過,是你告訴我她在聖水庵削發為尼的,如果你不多事,我也不會被你奚落呀。”

蘇閩桃說:“你這人不識好歹,怎麼反怪起我來了?對於常宮女來說,我的同情她能接受,隻是不能接受你的。”

吳啟爵站了起來說:“我明白了。”

蘇閩桃說:“你和施美蘭的事怎麼樣了?有沒有好消息告我?”

吳啟爵的回答同樣是令人沮喪的。永遠不可能,因為不單是美蘭得到赦免就完事大吉,皇上斷不會允許他的賜婚會被人當成兒戲。他昨天還問我常宮女有沒有懷孕呢,你看,這多糟。

蘇閩桃笑著說,她若是常宮女,就去告禦狀,穿一身尼姑的法衣去闖皇宮。

吳啟爵說:“那我就死無葬身之地了。我等於是藐視皇上、欺君之罪。”

蘇閩桃感慨萬端地說:“女人啊,都比你們男人強,你們男人想的首先是自己的烏紗帽,還有道德經。施琅如此,你也一樣。”

吳啟爵垂頭喪氣,在這精疲力竭地守候了兩天,人沒見著,反倒讓蘇閩桃訓斥了一頓,並且教訓得不輕。

蘇閩桃說:“你委屈嗎?人家常宮女委不委屈?”她話鋒一轉說:“不過,你和施美蘭最終能成,有情人終成眷屬。”

吳啟爵說:“你別用好聽的安慰我了。”

蘇閩桃這麼預言,完全不是對吳啟爵寄予什麼希望,而是她太相信施美蘭的智慧了,她天生有回天之術。

吳啟爵確也佩服她的機智,臨危不亂,才每每逢凶化吉。

蘇閩桃說,令皇上那麼傾倒、那麼癡情的美女,最後能守身如玉,搖身一變成了皇帝的姑姑,讓皇上垂涎三尺,又可望而不可及,這真是不可思議的事。就憑這個,如就相信,施美蘭還有辦法絕處逢生。

談何容易,吳啟爵是早已不抱希望了。

蘇閩桃又開起了玩笑,假如他與施美蘭根本沒有結合的可能,還真不如把常宮女接回去呢,有,聊勝於無啊,更何況常宮女又嫻慧又有姿色呢。

吳啟爵說:“你何必往我傷口上撒鹽!我隻能永遠對不起常宮女了,我早已決心終生不娶了,我畢竟愛過,也有一個女人真心地愛過我,這就夠了。”

蘇閩桃歎息地說:“這幾句話嘛,還值得施美蘭為你流淚、為你癡情一回。”

再次回到台灣,海葵和姚岫又住進了荷蘭人的紅房子,施世騌自然也是她們的芳鄰。

這天天氣晴好,多霧的海上也是一碧萬頃。施世騌躺在紅房子院前花畦旁的藤椅上曬太陽,海葵督促著下人在掃院子、清掃大廳。

姚岫從外靣回來,告訴了海葵一個驚人消息,她說唐妃命真夠大的了,聽說掉到大海裏都沒淹死。

海葵以為自己聽錯了,怔了一下問:“你聽誰說的?”

姚岫說,正傳太醫去唐妃宮裏呢,有人都看見宮女們攙著唐妃下船了。

海葵木雕泥塑般地站著,她的反常神態引起了姚岫的注意。

海葵不知是喜是憂,是遺憾還是自怨自艾,她一轉身向後院跑去。她甚至想到金漢臣在玩鬼花樣。

神情萎頓的金漢臣蜷縮在床上,被吊在桅杆上那麼久,全身骨頭都像被拆散了架。

海葵推門進來,氣洶洶地發難道:“好哇,你敢騙我?你到底推沒推她下海呀?”

金漢臣嚇得站起來:“沒錯呀,我把她撞下海,才跳下去那麼多人救啊。怎麼了?”

海葵說她根本就沒死。

金漢臣也傻眼了,這怎麼會呢?唐妃命那麼大?

海葵賭氣扔過在這麼一句:你說怎麼辦吧?

金漢臣垂下頭不敢吭氣。海葵不容置疑地命令他,限時三天,把唐妃給我除掉。

金漢臣打怵地說:“這……不同於海上,宮禁森嚴,再說她遭遇了一回,一定更小心了,別說三天,十天小的也不敢應承啊!”

海葵威脅地說:“那你照量著辦吧。你若不辦,我就告訴唐妃,是你推她下海他。”

金漢臣沒再反抗,但那眼神是仇視的。隻是粗心的海葵注意不到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