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錫範冷笑。
鄭聰問:“你冷笑什麼?還有內情嗎?”
馮錫範說,真正氣死令尊大人的還不僅是亂倫,而是因為克臧非鄭家血脈。
鄭聰大吃一驚:“這是從何說起?”
馮錫範說:“那陳氏與你哥哥私通前就有了身孕,孩子當然是她丈夫的。”
鄭聰感到嚴重了,這如果是真的,那克臧無論如何不能承繼王位,那江山不是成了外姓人的了嗎?但這事有何證據?
馮錫範冷笑說:“要證據不難。爵爺的哥哥和陳氏最清楚不過了。”
這豈不可笑,去審延平郡王?還是讓哥哥去審陳氏?
“現在當然不行。”馮錫範帶有暗示地說,一旦到了江山無主時,還顧得了這些嗎?
鄭聰不可能一點不往心裏去,他沉默了。
不給他點甜頭,不對他施以誘惑,鄭聰能成為自己幫手嗎?馮錫範又挑逗地說:“一旦大位空出來,爵爺難道無意嗎?我倒可以傾全力助爵爺。”
鄭聰心上一抖,雖然心動,卻深知其中利害,他不能授人以柄。便用非同小可的語氣說:“這是可以亂說的嗎?我是郡王之弟,豈可有非分之想?有,即是叛逆。郡王宴駕,自有克臧承位,克臧不行,還有克塽,哥哥的兒子們全不行了,才能輪到我,你又不是不懂,你這是害我呀。”
馮錫範說:“爵爺真是當今的周公啊。”他臉上洋溢著得意神色。
忽然他們看見甲板上的人都往左舷擁,鄭聰說:“出了什麼事?走,過去看看。”
原來此時正是風順,海葵的雙帆船體積小船速快,追了上來。人們清晰地看見,船主桅上倒掛著一個人。
鄭聰問:“誰的船?吊的是什麼人?”
馮錫範便下令:“讓旗語兵問一問,怎麼回事?”
旗語兵奉命打著旗語,對靣船上的旗語兵也在回應,與他交流。
過了一會,旗語兵過來報告:“回稟二位大人,那條雙帆船是海葵郡主的。吊著的人是她的跟班,隻是說犯上,犯了不可饒恕的罪過。”
鄭聰皺起了眉頭。他很不滿,犯死罪大不了砍頭,沒有這樣讓人遭零罪的道理,桅竿上吊人也不雅,況且現在是收攏人心的時候,更不該苛責下人。他便對旗語兵下令,打旗語告訴海葵,把人放下來,該死該活到了台灣再處置。
旗語兵便又跑過去打旗語。
姚岫攙扶著施世騌來到甲板上看落日餘暉,姚岫看了一眼吊在主桅竿上的金漢臣說:“海葵這丫頭有個狠勁,有時叫人害怕。”
施世騌說:“又發善心了?人家也是為你出氣呀。”
姚岫指著對靣打旗語的兵問:“好像有什麼事,對麵那條船一直在打旗語。”
恰好海葵也從下艙走出來,旗語兵來向她報告:“郡主,對靣是二殿下的座船,他們命令你,立刻把吊在桅竿上的人放下來,不管犯了什麼法,上了岸再處罰。”
海葵向對靣船上看了一眼說:“是那個姓馮的放屁吧?你打旗語告訴他,少管閑事!”
顯然旗語兵覺得不便這麼回答,沒動地方。海葵瞪起眼晴說:“去呀,你敢不聽我的?”
那旗語兵說,“放屁”這個詞兒,旗語裏沒有,不知怎麼打法。一邊說一邊求救般地望著施世騌和姚岫。施世騌和姚岫都噗哧一下笑了,施世騌勸道:“先放下來吧,你父王病著,別惹他生氣。”
姚岫也說:“別把人吊死了,也不好。”
海葵說:“我這是何苦,你這人,你不但不領情,反倒替那畜牲說話,好人都讓你做了。早知這樣,昨晚上我何必多事,讓他愛怎麼著就怎麼著就對了。”
這話讓他姚岫十分難堪,淚水也下來了。施世騌小聲安慰她說:“你別跟她一般見識,她就是這個性子。”
這話偏偏讓海葵聽到了,她挖苦地說:“是啊,姚小姐多好,有知識有教養,怎麼能跟我一般見識呢?”
氣得施世騌直搖頭。
海葵畢竟聽進去了,這才說:“把那個畜牲先放下來。”幾個水手得令後去放人。
金漢臣被放到甲板時,成了一堆爛泥,光咧嘴,動不得了。
回到台灣東寧府,鄭經的病勢越發沉重起來,太醫們都不敢下藥了。鄭聰便把監國鄭克臧叫到自己府上商量。
鄭聰憂慮地走來走去,鄭克臧侷促地坐在對靣。
鄭聰說,得預做準備了,既然連太醫們都束手了,怕是挺不過三、五天了。鄭聰讓侄兒先去找人準備。
鄭克臧說:“是。”又談了一會台灣布防的事,應該告退了,鄭克臧卻沒有走的意思。
鄭聰說:“你還有事?”
鄭克臧欲言又止。鄭聰說:“你有話說呀,我是你親叔叔啊。”
鄭克臧說:“人都回到台灣後,忽然有人在後頭吹陰風,說我不是正出。”
鄭聰心裏雖也疑惑,卻不能露出來,他說:“你別聽這些。你父王早有旨意,你是王儲,你自己別亂了陣腳。”
鄭克臧說:“是。”
這時門上來報:“爵爺,賓客司傅為霖來了。”
鄭聰忙說:“請他進來。”
鄭克臧說:“那侄兒先走一步了。”
鄭聰點點頭,鄭克臧從後門出去,傅為霖從前門進來。
鄭聰客氣地說:“快請坐。”又招呼上茶。
傅為霖問:“不知爵爺找下官有何吩咐?”
鄭聰顯得很猶豫,他說:“你看時下台灣的局勢如何呀?”
傅為霖問:“爵爺想聽真話嗎?”
鄭聰說:“想聽假話就不找你了。”
傅為霖說:“謝謝對我這樣信賴。現在的處境,傻子也能看得出來,人心惶惶,極需振作,而郡王身體又恰恰在這時違和。怕是爵爺您得多擔些份量了。”
鄭聰說:“我倒在其次,還有監國克臧啊。”
傅為霖說:“他畢竟年幼。”
鄭聰單刀直入地問,一旦郡王菀逝,你看怎麼辦?誰來承繼大統?這正是他找傅為霖的真正目的。
傅為霖有點驚訝,這是不言而喻的,還用問嗎?隻有監國繼大位名正言順,否則必大亂。
鄭聰實話相告,有人不這麼看。
傅為霖早已猜到是什麼人在背後做文章了,便一針見血地說,那是有野心的人。
鄭聰說:“你怎麼如此武斷?”
傅為霖說得直言不諱,想推翻監國另立王儲的人,除了唐妃、馮錫範沒有別人。一個是為兒子,一個是為女婿,這種人的話還聽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