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啟聖好不灰心!明明打了勝仗,皇上不但沒有一鼓作氣,舉天下之力蕩滌台灣,反倒下了一道裁軍密諭,這是何道理?
想通想不通,不執行是不行的。便由姚啟聖牽頭,邀集在福建的將軍賴塔、喇哈達、兵部尚書介山、兵部侍郎溫代、兵部侍郎吳努春、福建巡撫吳興祚、水師提督萬正色等到總督衙門裏議事。
姚啟聖出示當今皇上密諭,請各位大人可細心領會。皇上的諭旨稱,逆孽逃往台灣,雖是遊魂,難免仍有再竄擾大陸的野心,必須用兵徹底撲滅,以絕後患。所以姚啟聖強調,現在的裁撒福建軍隊隻是暫時休養生息之舉,屬權宜之計。
皇上密旨裏已開列得極為詳盡,在福建八旗滿軍隻留兩千,由喇哈達將軍率領防守福州、漳州,其餘二千四百名調回京師。綠旗督標、提標各設五營,兵五千,撫標設二營,兵一千五百。
姚啟聖補充說,這不妨礙大局,至於通省日常防守之兵,依然留五萬一千人,裁汰一萬九千。水師留兩萬,駐鎮海澄,銅山、廈門等處,設總兵官、副將鎮守。姚啟聖說,好在水師兩萬保留,這是皇上準備征台的示意,這水師要一刻不停地操練,一旦進攻台灣,便可登舟遠航。
將軍賴塔馬上反駁,皇上不是說台灣、澎湖暫停出兵,令姚製台和吳撫院招撫海賊嗎?
姚啟聖來了個針鋒相對,上諭還有話:如有攻取台灣良機,仍令督、撫明晰具奏。皇上沒有放棄攻取台灣良機呀,怎麼可以放棄水師訓練呢?
兵部侍郎溫代打圓場地說,他這次奉皇命來福建,與各位大人想法殊途同歸,無論是剿是撫,都是要使台灣歸化,是吧?
眾人都點頭稱是。
裁軍消息傳到台灣,人心稍定,暫時不至於有犁庭掃穴之危了。
這天,海葵騎著馬在馮錫範府前轉悠著。把門的衛士覺得奇怪,就湊過來問:“郡主,找馮爵爺有事嗎?他到宮裏去了。”
海葵說她沒事,不過是蹓蹓馬。衛士這才退了回去。海葵也騎馬離開。
這時馮錫範的大轎在執事前呼後擁中向馮府走來。
在二門下轎後,管家迎上來說:“邱老爺在客廳等您呐。”馮錫範點點頭,向客廳走去。
馮錫範一進來,邱輝站起來:“爵爺剛從宮裏回來吧?郡王的病怎麼樣了,有起色嗎?”
馮錫範寬去官袍坐下說:“起色?這個詞怕是永遠用不著了。我看挺不過十天八天了。”
邱輝說:“那得準備後事呀,無論如何得扶克塽登大位呀。大家都急得不得了,等您拿主意呢。”
這還用別人提醒嗎?馮錫範說回頭他還要去見唐妃,她又在病中,受的驚嚇不淺。真是天不遂人願。
邱輝從袖子裏抖出一張紙頭,上靣有一行歪歪斜斜的字,他把紙頭展平,放到馮錫範麵前茶幾上說:“爵爺看看這個無頭帖子,蹊不蹊蹺?”
馮錫範不禁念出聲來:“害唐妃的人是海葵郡主。”
馮錫範皺起眉頭問:“哪來的?”
邱輝說,不知什麼人丟到他轎裏的。無法判定真假,意圖是什麼?難道這可能是真的嗎?
馮錫範說,海葵吃了這麼多年苦,有點氣是不假,可她又不知真情,怎麼會對她親生母親下手?何況過了這麼久……
邱輝卻不這麼看,萬一那奶娘把真情告訴過她呢?
那也不像。那她該恨馮錫範,殺他才是正理呀。再說,退一步說,即使是海葵幹的,又是什麼人知情來告發她呢?
邱輝提醒道:“爵爺忘了?來台灣路上,海葵郡主的船桅竿上倒吊著個人嗎?”
馮錫範問:“吊著的到底是什麼人?你查問過嗎?”
邱輝說,是那個降過來的金漢臣,聽說是他想強奸海葵郡主帶過來的那個丫環,惹怒了海葵。
馮錫範說:“這事咱不管,不過我倒想到,這帖子會不會是這個金漢臣幹的?他挨了打,出賣主子也為出口氣呀。”
邱輝也說像是這麼回事,他也是這麼想的,才來見爵爺。
馮錫範讓他先別聲張,別把這事攪進去,那對將來扶克塽繼位不利,要往鄭克臧身上引,這才好動手。他布置邱輝做他該幹的事,盡量多聯絡外頭的將領,壯大聲勢。
邱輝點頭。
馮錫範管不得唐妃身體如何了,他決定馬上去見她,早定大計。
唐妃仍很虛弱,躺在床上。兒子克塽肩上扛了個大巴哥進來,鳥兒吱吱地叫著,他興衝衝地對唐妃說:“娘,你看這隻巴哥,學話學的可快了,三遍準會。”
說罷他扭頭教巴哥:“說,唐妃大安。”連說三遍。
那巴哥果然開口重複了一遍。唐妃並未開顏,她厭煩地說:“快把它弄走,整天玩這個,真沒出息。”
巴哥便又重複:“唐妃沒出息。”
這一下克塽急了,打了巴哥一下說:“該死!”
巴哥振翅飛上了唐妃頭頂,大聲說:“唐妃該死!”
唐妃急得用手轟趕,臉都氣白了,鄭克塽召來宮女,滿屋追趕,好歹抓住巴哥帶了出去,弄得滿屋子灰塵。
唐妃說:“你呀,什麼時候才能立事呀。這麼下去,將來腦袋丟了都不知道怎麼丟的。”鄭經病重後,她整天想的與馮錫範一樣。
兒子不以為然,傻乎乎地問:“娘說些什麼呀,誰掉腦袋呀?”
唐妃跟他說不明白,隻有歎氣。
這時有一個宮女來報:“娘娘,有人要見您,我擋駕了,可他不走,說您不會擋他的駕。”
唐妃一猜便猜著了,便問:“是馮侍衛嗎?”
宮女說:“是。”
唐妃急忙穿鞋下地,並且催促鄭克塽:“快去接呀,你嶽父來了你還愣著,你先請到客廳去上茶伺候著,我收拾一下就來。”
鄭克塽隻得去接。
唐妃素來要強,倒人不倒精氣神,她召來幾個宮女為她化妝。
馮錫範心急火燎地等了好一會,盛妝的唐妃才在兩個宮女攙扶下進來,馮錫範忙站起來:“看唐娘娘的氣色不錯,一定好多了。”
唐妃硬撐著做出輕鬆的笑容說,隻是吃了點驚嚇,早就沒事了。
開門見山,馮錫範歎口氣說:“可郡王的光景可不太好啊,不能不預做準備了,這兩天我心裏很著急。”
是啊,唐妃也一臉憂慮,萬一郡王歸天,那克臧不就順理成章地繼位了嗎?她問起從前商議的話,一旦王爺殯天,老二的態度至關重要。
馮錫範說:“可不是,我已經跟鄭聰說過此事了,我說他不單是私生子,又可能根本不是鄭家骨血,一旦他承繼大統,那不是出了天大的笑話了嗎?”
唐妃問老二怎麼說?
馮錫範說:“有點含糊,可也沒說出什麼。將來就看我們了,我看他至少不是反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