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1 / 3)

飯後,姚岫是借傅為霖的宅子單獨約見施世騌的,隻有這裏相對安全些。見施世騌進來,她笑吟吟地說:“我還以為你脫不了身,來不了了呢。”

施世騌笑笑沒有說什麼。姚岫請他坐下,仆人獻茶出去後,姚岫說:“真對不住,如果不是事情緊急,我不該約你出來,給你添麻煩。”

施世騌說:“你這話可沒道理了,你道什麼歉?又添什麼麻煩?”

姚岫仍然笑吟吟地說:“方才在酒樓裏,你以為我還沒看出來嗎?我多跟你說一句話,海葵都很不高興。更不用說單獨與你相見了。但我必須討這個厭。因為有些話必須是背著她的,這你心裏也明白。”

施世騌多少有點反感,他說:“你把我看成什麼人了?是誰的附庸家奴嗎?我還是有人身自由的吧?”

姚岫故意氣他說:“人家管的嚴也是愛的深啊。”

施世騌的臉色有點變了,他說:“姚小姐,請談正事吧。”

姚岫便不再開玩笑,她先是拿出一封信來,放到他麵前,說她沒有食言,這件事辦好了。這是她承諾過施世騌的,她父親以福建總督身份出具了給他的指令,讓他假投降,在鄭氏內部潛伏,以備日後裏應外合,還加蓋了總督官印。

施世騌展開信件,蓋著一方血紅官防的文書分外醒目。施世騌一直懸著的心總算心裏踏實了。日後也好有臉麵去見父親,但現在可是給他臉上抹黑了,說不清道不明。

姚岫比他放心,令尊大人手裏也有家父出具的同樣的官文,也是她親自到京去送達的。隻是為了施世騌的安全,就是對皇上也不敢漏底,這是沒有辦法的事,烏雲蔽日,畢竟不是永遠的事。

施世騌已經感激涕零了,這既救了他一家七十多口人的命,也給了氏在逆境中仍能報效國家的機會。他說這首先得感謝姚小姐。

施世騌言語間客氣、禮貌,但也過於平淡,彼此間仿佛有一種隔世之感。沉默了片刻,姚岫望著他,幽幽地說:“時間的阻隔,也能便人疏遠、陌生,你沒有這樣的感覺嗎?”

施世騌說:“你方才不是很看不起我嗎?”

姚岫溫柔地笑了,她垂下頭說:“我隻是不希望被人看成是多餘的人。”她抬起頭來,又變得嚴肅了:“現在說你的處境吧,我以為相當險惡,海葵想到的是有人要借刀殺人,你怎麼看?”

施世騌的分析要深遠得多了,他們顯然是要把施世騌逼上絕路,給世人造成一個永遠不能逆轉的結局,施世騌真的殺了回馬槍。

姚岫覺得,這還不是他們最主要的目的。他們是一箭雙雕,這是一把雙刃劍,也是要把他父親逼到絕路,讓朝廷永遠廢了他。

施世騌也認為是這樣。海葵方才去找她父親鄭經去理論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有轉機。

姚岫一口否定,不可能。這是一個連壞計,他們也有借此機會試探施世騌是真降假降的用意。怎麼可能因為海葵的一句話而改變成議呢。

施世騌覺得自己現在真是被逼到了懸崖上邊上了,走投無路。他甚至想過,將計就計,索性帶兵在戰場上殺回馬槍,可是他一家幾十口人都在台灣,他們將全部被殺,白己當初是為了救家人而成為人質,轉了一圈還是不能救出他們來,他於心不忍啊,再說,他既是假降,總要為朝廷做點事情,這事還剛有個眉目……他真是想不出好對策了。

姚岫說,在沙場上殺回馬槍,這不是上策,最好是他自身有不能上陣的理由。

自身?施世騌若有所思地問姚岫,是不是有了主意了。

姚岫顯得很猶豫:“也不能說有,隻是太殘酷了。”

殘酷?這是什麼意思?施世騌期待地說:“你說呀!”

姚岫卻又縮了回去:“沒有,我也沒有什麼主意。”

施世騌望著她,似乎想從她臉上尋找答案。

最終還是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天太晚了,施世騌隻得告別姚岫先走。

已到了路斷人稀的時分,大街上黑黝黝、冷清清的,巡邏兵在市井來往巡邏。

施世騌一個人走在街市騎樓底下。前靣黑乎乎的。他耳邊忽然響起姚岫的聲音:“最好你自身有不能上陣的理由。”

這是什麼意思?她後來又為什麼收回去了?她為什麼說太殘酷?施世騌突然明白了,姚岫是點撥他自殘,受了傷不就有理由不上戰場了嗎?

他猛地站住了,身子一抖,目光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掛在腰間的佩刀。

施世騌走後,心緒不寧的姚岫坐在梳妝台前,對著鏡子慢吞吞地卸著妝,她耳邊再現了自己對施世騌的提示:“也不能說有,隻是太殘酷了……”她自己被嚇了一跳。她愣了一下神,忽然想到,其實這話已經夠直白的了,以施世騌的聰明,隻要稍加分析,就能點破機關,他真要那樣做,萬一弄殘了身體怎麼辦?想到這裏,她猛地站起來,連妝也不再修,披散著頭發奔了出去。

一個黑影閃進施世騌的住處,熟練地撬開門鎖進了房門。他不敢開燈,在清虛的月光下摸索著,先是翻開被褥尋找,見褥子底下有些散碎銀子,便順手揣起來。又鑽到床下想拉出一隻藤箱子,原來他是金漢臣。

忽聽有人拍門,並且喊:“施世騌,你在嗎?”一聽就是海葵的聲音。

金漢臣又向床底下縮了縮,大氣不敢出。

海葵輕輕一推,房門就開了,她說:“你怎麼連門都不挿?”但馬上發現了疑點:“誰把門鎖給撬壞了?”由於警覺,她閃身門後,順手摘下牆上掛著的一把劍,大喝一聲:“你出來!我早看見你了,我可要不客氣了!”她其實是詐,她並沒發現金漢臣。

金漢臣倒沉不住氣了,以為她發現了自己,連忙從床底下往外爬,連連說:“別動手,是我,是我。”

海葵點著燈,厲聲問:“你跑到施公子房裏來幹什麼?”

金漢臣說:“天黑,喝多了點,走錯門了。”還故意打了幾個飽嗝。

海葵用劍指著他說:“你別胡說。施公子大小是個侯,你住在後院,他在紅房子,他的房子你能走錯?說,今個不說實話我宰了你再向父王報告。”

金漢臣一雙小眼睛骨碌碌地轉了轉說:“這不,又賭輸了,想順手牽羊弄幾吊花,郡主原諒我吧,你讓我幹什麼都行,千萬別告訴忠義侯。”說罷把散碎銀子掏出來,放回褥子底下。

見了贓物,海葵相信了,她收回劍說:“你太沒出息了!饒了你這回,下次再偷東西,我先把你十個手指頭齊刷刷剁下來。”

金漢臣說:“打死我也不敢了,郡主千萬別告訴忠義侯。”

海葵說:“下賭場的人真沒出息,你缺錢向我張口,也不該幹這種雞鳴狗盜的事呀。”

金漢臣說:“今後一定長記性。對了,郡主不是說,最近就要用我幹一樁大事嗎?我早就磨拳擦掌了,你一天不說,我一天睡不著覺。”

海葵說:“這個事回頭再說,我問你,知道忠義侯上哪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