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定浙(二)(2 / 3)

夏完淳又道:“督帥,除了在張存仁的總督府我們斬獲了大量錢糧外,又在孔有德的兵營繳獲了大量的火銃火炮,以及我軍急需的火藥。”

孔有德所部本是滿清的神機營,以火器聞名。這次他倉皇出城,軍需自是遺落了大半。這些遼東兵手的火銃雖然是舊式的鳥銃,但都是精工製作,不會炸膛。

高旭道:“府衙內的錢糧,嚴加看管,若有瀆職者以軍法處置。那些火銃挑選一批能用的,先裝備一個新兵營。火炮由炮兵營統領楚應麟去接收,至於火藥,也分撥各營……”

“……派人回崇明報捷,請沈司理來杭州主事。”

“……晚上命各營主將來府衙開會。”

“……還有亭林和南雷先生(顧炎武、黃宗羲的號)也一起請來議事。”

高旭說罷,登上府衙內的一處高塔,望著這個夜幕臨下的三百年前的杭城,久久出神。

這又將是一個不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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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年,對於杭州來說,與絕大多數的城池一樣,都是城頭變幻大王旗的時代。

甲申事變時,帝都北京淪陷於李闖,忠烈帝崇禎殉國,就在杭州城民不勝唏噓的時候,突聞荼毒北地的滿清兵入關,李闖潰敗,滿清問鼎原,接著南京又有弘光稱帝,劃江而治。但是弘光帝安樂了一年,清兵就下江南,揚州屠城八十萬的殘暴,像夢魘一樣籠罩在江

南大地的每個角落。

晚明時期,社會各個階層的積弊叢生,統治階級官愛錢,武將惜命,對於底層民眾來說,反正食肉者鄙,換了誰做皇帝都一樣,總要交稅過日。況且杭州是煙花勝地,充斥著靡靡之音,曆來有“西湖歌舞幾時休,直把杭州作汴州”的傳統。

於是,當逃亡在杭州的潞王獻城投降時,杭州很平靜。

剃發令下時,杭州還是很平靜。

平靜得麻木不仁。

在西湖邊,人們頂著一頭金錢鼠尾對著那些滿清權貴在吟詩。

詩的韻律裏盡是帶著奴性的媚態。

當魯監國在紹興開廟建朝是,杭州城內不乏有些充滿著期待的目光越過錢塘江。

但是去年,清兵分兩路渡江,半年功夫,浙江各個府縣紛紛淪陷。魯王也流亡海上。

於是杭州又仍舊平靜著,麻木著。

麻木得幾乎絕望了。

杭州,在物質仍然是天堂,但在精神上,已經沉淪在荒漠之。

但是杭州位於水陸要衝,外走集,百貨聚齊,是明代著名的工商城市。盡管因為滿清朝廷的肆意壓榨,工商業已處於低潮,可是仍然有一些新的產品流通進來。

比如玻璃鏡,比如卷煙,它們被稱之為崇明貨,出自高氏工坊,有一個共同的品名叫做“華”。

晚上時,杭州城內的某些愛沉思的男人們會撫摸著煙盒上的“華”兩字,吸一口華卷煙,然後羞愧地扯扯腦門後金錢鼠尾的發辮,一夜無眠。早晨時,用那比銅鏡清晰萬倍的玻璃鏡,察看著自己憔悴的臉麵,翻過鏡,背後又雕刻著似乎燙手的“華”兩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