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個月後。公元前34年10月。蝶穀。
一個長相平凡的少婦坐在窗前,墨黑的發用楓葉簪束在腦後。她逗弄著麵前小床上小小的人兒,臉上是淡淡的幸福的笑意。
麵前的小床上,是兩個粉雕玉琢般精致的小小嬰兒。嬰兒的容貌有些相似,卻不盡相同。嬰兒熟睡著,均勻輕柔的呼吸著,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
“藍軒,你看,他們在笑……”微笑著,我輕聲說著,視線依舊沒有離開床上小小的人兒。
“你已經看了整整兩個時辰了,這句話,也說了不下百次。”坐在對麵的藍軒有些無奈的說道。
兩個時辰?不覺得。感覺才剛剛看了一會兒而已,看著延續自己生命的小小人兒,仿佛怎樣看,都看不夠。
十個月前,我做到了和冷清楓的達成的條件,來到了這裏,蝶穀。一個終年飄雪的世外仙境,一個沒有權勢爭奪,沒有戰爭屠殺的地方。
四個月前,我平安的生下了兩個健康漂亮的嬰兒,屬於我和任飄零共同的孩子。我的身體,據冷清楓和藍軒說,已經沒有大礙,隻需一味藥就可徹底痊愈了。可那味藥是什麼,他們卻遲遲不肯告訴我。
經過四個月的治療,我銀白的長發已恢複為黑色,身上的疤痕也漸漸淡了,卻依舊嗜睡。我仿佛,看到了希望的身影。
可是,從他們每次見到我時,眼底的猶豫,我就已經猜到,事情,絕不可能這麼簡單。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
能夠看到我的孩子出世,我就已心滿意足。
床上小小的人兒動了動,皺著眉,撇著嘴,似是要大哭起來。迅速扯掉臉上的人皮麵具,我將她小心翼翼的捧在了懷中。
小小的人兒動了動眼皮,睜開如水透徹靈氣的大眼睛,看到是我,舒展開眉頭,咧開嘴,嗬嗬笑了起來。大大的輕靈的眼睛,直挺的小鼻子,飽滿的紅潤小嘴,總掛著快樂的笑。
“壞饅饅,就會嚇媽媽……”寵溺的說道,我低頭吻在了她臉頰的酒窩,幸福的笑著。
饅饅,我的女兒。床上那個依舊熟睡的,是我的兒子,包子。
藍軒說過,小孩子叫比較難聽的名字,會容易養活,沒有疾病災難的困擾。所以,我便想起了這兩個名字。
那一次,將軍府中的那個關於曦曦的夢,每晚都會侵蝕我的大腦。我真的很怕,突然失去他們……
“默默,這張麵具下浸了藥草,是用來治你臉上的刀疤的。在治療期間,你的臉,絕不可以照射到陽光,否則……”藍軒拾起我扯下來的麵具,有些無奈的說道。
“我知道,可我怕饅饅和包子看那張臉看習慣了,就不認識我了……”打斷了藍軒的話,我往屋內挪了挪,隻要不曬到陽光,就不會有問題了。
“來,饅饅,給軒姑姑笑一個……”見她又要開口,我忙拿出了殺手鐧,將饅饅向她送去。小丫頭似是聽懂了我的話,張牙舞爪的伸手要她抱,開心的大聲笑著。
饅饅這個名字,似乎有些不太適合她,或許,應該為她改名,笑笑。自出生以來,她幾乎不曾哭過,每次熟睡醒來,就對著蝶穀每一個人肆無忌憚的笑。直到她的口水蹭濕別人的衣襟,我可愛的小魔頭……
“饅饅好乖……”接過饅饅,藍軒將麵具放到了我的手中,忘記了剛才的話題,開心的逗著她,親吻著她。
隱去了眼中淡淡的憂鬱,她的臉上,綻放著耀眼的快樂笑容。隻有在這時的藍軒,才是真正快樂的她……
撫mo著手中的麵具,質感如同人的肌膚,唇角扯起一絲淡淡的無奈笑意,心卻隱隱的痛著。
那張人皮麵具,或許就是古人所謂的“易容”吧。薄如蟬翼,卻能很好的掩藏一個人的真實麵目。由於冷清楓的藥物作用,戴在臉上,絲毫感覺不到不適。
冷清楓說過,隻要戴足百日,我臉上的刀疤,就會不留任何痕跡。我和魏君晨的一切聯係,也將煙消雲散……
不知是擔心饅饅和包子會不認識我,還是心底不願和他徹底劃清關係,一個月來,那張麵具,我戴了不足十天。終究,忘不掉他……
蝶穀這裏,隔絕了穀外一切消息,他和漢元帝正式開戰,已經十個月了,他,還好嗎?陳湯因為我的關係,已沒有功夫,沒有了他的幫助,這大漢的天下,他真的撼的動嗎?
“默默……”一個震驚欣喜的聲音傳入耳中,尚未來得及回身,便被一個紅色的身影緊緊擁在了懷中。
這個聲音,竟是那麼熟悉。
“默默,我終於見到你了,我還以為,長安城外一別,再也見不到你了呢!”鬆開我,她定定的看著我,聲音已有了哽咽。
麵前這張絕色容顏,和藍軒竟是那麼相似……
紅姐!
“紅姐,你終於來了,默默想死你了。”似乎又回到了船上那段無憂無慮的時光,我興奮地喊著,卻驚動了床上熟睡的小小人兒。
響亮的啼哭響徹耳膜,我衝到床邊,將正在哭鬧示威的小家夥抱了起來,緊緊的擁在懷裏,輕輕拍著他的背。
小家夥看到是我,小小的手緊緊的攥緊了我的手指,停止了哭鬧。雖然才四個月大,卻已能看清精致分明的輪廓。狹長的眼睛,棱角分明的臉,薄薄的唇。真的,很像他……
“默默,我聽清楓說了,這就是你的……”欺身向前,看著我懷中的小生命,紅姐欣喜的笑著說道,揚手捏了捏包子圓圓的小臉蛋。
“姐……”淡淡的聲音,終於響起,打斷了紅姐的話。
聽到聲音,她揚起的手瞬間僵住了,驚愕的向那個藍色的身影望去,淚水奪眶而出。
“藍軒?真的是你嗎?”虛弱的靠在身後剛剛進來的冷清楓身上,她難以置信的看著已淚眼婆娑的藍軒,無力的低喃著。
“我想給你們一個驚喜,所以,才沒有告訴你真相。”淡淡說完,他扶紅姐在椅子上坐下,接過藍軒懷中的饅饅,示意我和他離開。
“紅姐,我帶包子和饅饅去曬太陽,你們好好聊一聊吧。”溫暖的看了看紅姐,我隨冷清楓走出了房間。
在醉傾城,對他們的故事,從藍軒口中了解了一些。四年前的那個誤會,到了應該解開的時候。
至於曬太陽,隻是信口說說。自從開始戴那隻麵具後,真正的我就失去了曬太陽的資格。如果我的臉被陽光直射,就會造成終身不能修複的創傷。
“外麵下雪了,你可以出去看看……”似是猜到了我的心事,他沒有回頭,輕聲說道。
一直認為,這個男人像個迷,醫術驚人卻從不輕易為人診治。而答應診治的病患,總是藥到病除,且不收取分文。要他診治的條件,隻有一個,就是那日落霞苑中,他說過的。隻有做到他提出的條件,才有可能……
“你有什麼要問的嗎?總盯著我看……”回身,看著我,他再一次說道,熟悉的似笑非笑的神情。
“接觸了你這麼久,依舊感覺你像個迷,猜不透。你的醫術那麼好,為什麼要隱居在這裏?還有,為什麼你為人診治,要提奇奇怪怪的條件?”已經被他看透,我隻好實話實說。
“我?很簡單。送你蝶穀地址的男人,是我爹。至於我為什麼會在這裏,我不過是淡泊名利罷了,我不習慣官場的爭鬥。”笑著逗弄著懷中的饅饅,他輕聲隨意回答著。
冷禦醫,是他的父親,難怪會有其它人找尋幾個月都找不到的蝶穀的地址。至於他願意留在這裏的原因,是不是還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