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9章 出售《明報》(2)(1 / 2)

我了解到,以他的才能和資產,不可能隻作為《明報》的少數股東而全心全力地投入經營。那豈不是為我“打工”?我當機立斷,建議他買入《明報》的控製性股權。他暫時資金不足,可以通過財政結構上的安排,使他以較少股份而擁有控製權,那便是明智公司的由來。至於股價呢,我們是真正的“君子國交易”,他出一個價錢,我說太多,這比市價高了很多;我出一個價錢,他說太少,不足以反映《明報》的潛力和發展遠景。我說在他積極進取的經營下,才有可能這樣發展,由我保守地管理,穩健有餘,進取不足。終於,在和沈寶新兄數度商議後,以折中的價格成交。

即使再低的價格,我也會欣然同意。當時市場上許多人不了解,有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揣測。其實我的動機很簡單,第一,要將《明報》交托給一個我充分信任的才幹之士,期望今後至少有三十年興旺發展,堅持誠信正直的報紙風格。第二,我可以快快樂樂地去享受兩大嗜好:讀書、旅行。隻有在興之所至的時候,才寫一些文章,在全無時間催逼下寫文章。

於品海先生替我完成了這兩大心願,使我得以在十分輕鬆、十分愉快的心情中頤養天年。①

那一刻,於品海成了他心目中最完美的接班人,年紀輕輕就有豐富的企業經營及投資經驗,而且對傳媒事業表現出異常的熱忱。還有另一層原因,有人說於品海長得像他死去的長子查傳俠。當記者問及此事,他坦然回答:“理性上我沒這樣想。但他跟我大兒子同年,都屬猴,相貌也的確有點像,潛意識上不知不覺有親近的感覺,可能有。”②

金庸在港島深水灣鄉村俱樂部設宴招待明報集團高層人員,大家都不說話,氣氛凝重,他打破沉默,以不無感傷的語氣正式宣布將退出明報企業,由於品海來接管,他簡單介紹了於的情況,並表示會一如既往地關心和支持明報企業:

自然規律是不能違反的,我已經67歲了,再過幾個月就68歲了,早已到了退休年齡。我精力漸漸衰退,如繼續掌管大權,企業和報館都會老化的,所以應當趁我頭腦還清醒的時候,為公司作長期的策劃。要使《明報》《明報月刊》《明報周刊》的生命比我個人的生命長得多……老實說,離開總是舍不得的。《明報》由我一手創辦,我一直看著他成長,就像我的兒女一樣,在感情上我怎麼舍得交給別人?但要《明報》能成功地辦下去,我則隻能放手……

① 《第三個和第四個理想》,《明報》1993年4月2日。

② 轉引自艾濤《金庸新傳》,309頁。

《明報》改組當天,於品海宣布,收購明報企業純粹是商業活動,是一項長期投資,不涉及政治,更不會涉及《明報》一貫的編輯方針。現在明報企業的市價每股約3元,即使有人願意出價20元,也不會轉讓。金庸充滿信心地對外界說:“雖然《明報》的股權有變,但報紙、雜誌的編輯權仍由自己負責,所以這方麵不會有什麼變化。”他還說,於品海向他保證,決不幹預明報企業的報紙雜誌編輯事務,因為於也認識到,明報企業最大的資產應該是《明報》和《明報周刊》的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是編輯這些刊物的一批文化界的精英,他不會愚蠢到來幹涉這樣的刊物和這樣的人才。他們達成協議前,於品海承諾不會辭退《明報》的舊員工。至於控製權,金庸表示,這是他和於品海商量後自願放棄的。況且他對權力本來就不熱衷,若按他的打算,他早就想徹底退出《明報》的具體事務,隻是同事們一再挽留,他才答應再幹幾年,這次能找到一個滿意的接班人接手他的事業,對他來說,實在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四、牛津訪學

1991年秋天,金庸在加拿大溫哥華英屬哥倫比亞大學演講,題目是《中國強盛的根源——開放與改革》,指出中國曆史上有一個現象,先是有一段社會秩序混亂、多民族雜居、大規模戰爭、人民大量死亡的痛苦時期,由於中華民族“待人如己”的性格,以及重視“融合、中和”的哲學思想和“天下一家”的人文主義觀點,形成了不同民族的大融合和統一,中華民族就此壯大。春秋戰國的混亂演進為秦漢的大統一,五胡十六國的大混亂演進為隋唐的大統一,五代十國、遼金元和宋朝的長期戰爭再演進為明清的統一。他認為漢初、唐初、清初三個時代是最強大興盛、人民生活最安定幸福的時代,強大是由於開放與容納,興盛是由於秩序與改革。這三個大王朝又有一巧合:開國不久,第二代統治者處理不當,形成無秩序狀態,國家遭遇危機,通過一場小小的政變,第三代統治者再采取公平、穩定而有秩序的政策,國家因此強盛繁榮,出現了中國史上的黃金時代。

金庸一講完,就有一位外國教授起來提問:“中國現在實施開放改革政策,又是中共建國後的第二、三代,請問你是不是暗示,中國將會有一段富強繁榮的時期?”他回答:“我不是暗示,我是希望。我不是曆史命定主義者,不相信‘曆史上有這樣的原因,就一定有那樣的後果’,因為曆史上偶然的因素太多。然而曆史的教訓和經驗總是有用的,不論對於哪一個國家,容忍與改革永遠是有益的。”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