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章 我若離去,後會無期(4)(1 / 3)

1938年1月,林徽因一家住在昆明翠湖前市長巡津街住宅。不久,莫宗江、陳明達、劉誌平、劉敦楨等到昆明,經與中美庚款基金會聯係,組建營造學社西南小分隊。作詩《昆明即景一一茶鋪》與《昆明即景一一小樓》

昆明即景一一茶鋪這是立體的構畫,

描在這裏許多樣臉在順城腳的茶鋪裏隱隱起喧騰聲一片。

各種的姿勢,生活刻劃著不同方麵:

茶座上全坐滿了,笑的,

皺眉的,有的抽著旱煙。

老的,慈祥的麵紋,

年輕的,靈活的眼睛,

都暫要時間茶杯上停住,不再去擾亂心情!

一天一整串辛苦,

此刻才賺回小把安靜,

夜晚回家,還有遠路,

白天,沒有工夫閑看雲影?

不都為著真的口渴,

四麵窗開著,喝茶,

曉起膝蓋的是疲乏,

赤著臂膀好同鄉鄰閑話。

也為了放下扁擔同扁背

向運命卩而息,倚著牆,

每晚靠這一碗茶的生趣幽默估量生的短長……

這是立體的構畫,

設色在小生活旁邊,

蔭涼南瓜棚下茶鋪,

熱鬧照樣的又過了一天。

人們都說茶樓就是一個人生。在那裏可以品盡人生百味,閱遍千人萬性,領略人情冷暖,感悟世態炎涼。林徽因的茶鋪依舊詩意濃濃,但風雨洗禮,不經意間多了淡淡哀愁,淡淡迷茫。在那個硝煙時代,大家習慣地藏起風花雪月的雅致,讓自己滾入紅塵,領略風雲變化,今日的生未必代表明日的安然無恙。冬天的風冷冽寒人,冬日的冰凝結堅固,悄步而上,腳步蹣跚,好像下一刻就會掉進這寒冷異常的冰河裏,生命本身變得難以把握。我們所能做的隻是走好每一步,用有限的時光做一切有意義的事,讓人生多一些圓滿,少一點遺憾。

寫到這裏,我不能不想到曾經轟動一時的電視連續劇《士兵突擊》。那裏許三多最經典的話就是:“好好活就是做好多好多有意義的事!”當時他的話不被人理解,他更成為鋼七連的笑柄。但是,時間是最好的證明人,許三多用他異乎常人的堅持、信念走出困境,成了兵王,被眾人仰望。

許三多生於農村,沒有多少文化,他就是山間最樸實的石頭,青山依依,綠水潺潺,他在自然界裏感悟生命的意義,領悟堅守;而林徽因長於書香門第,經受中外文化熏陶,完美得如詩似畫。這樣兩個不同世界裏的人倚仗著相同的信仰,各自演繹著生命的極致,不能不叫人為之歎服。英雄不問出身,正在於此。

林徽因早年患有肺疾,抗戰期間顛沛流離,病情不斷加劇,最終惡化為肺結核,這在當年亦屬於不治之症。林黛玉在大觀園中細心調養都無法安穩生活,何況在異常艱難環境裏的林徽因,她病體支離,卻還要憑著對事業的狂愛陪梁思成翻山越嶺到處尋訪古建築。兩個人到處尋訪那些古橋、古堡、古寺、古樓、古塔,透過歲月的積塵,曆史的刻痕,勘定其年月,揣摩其結構,計算其尺寸,然後繪圖、照相、歸檔,他們的足跡錯錯落落地刻印在了中華大地諸多的曆史和地理場所。

霞光希夷,清風點點,林徽因從一個弱不禁風的江南大家閨秀蛻變成風雪中傲然挺立的紅梅。風餐露宿的時候,林徽因會不會後悔自己當初的選擇?顛沛流離的歲月,林徽因有沒有動搖過,抱怨過?這是誰都會想的問題,這並不為過,就像當初梁思成問“為什麼是我?”一樣!林徽因用一生回答了梁思成的問題,林徽因亦用最坦蕩,最堅定的腳步告訴了我們,她從沒有後悔過!

戰亂歲月,人命微淺,而且建築學的研究並不是應急之務,然而他們跋山涉水,念茲在茲,樂此不疲。美國學者費正清教授曾這樣評價說:“倘若是美國人,我相信他們早巳丟開書本,把精力放在改善生活境遇去了。然而這些受過高等教育的中國人卻能完全安於過這種農民的原始生活,堅持從事他們喜愛的工作。”

其實我一直在想,在東方這個神秘的土壤上究竟孕育著怎樣的生命?他們可以在最美好的時候,妄自享受,妄意揮霍;亦可以在最艱難的時候,堅守信念,如寥寥荒原上的青草,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他們說中國人神秘而優雅;他們說中國人固執而冷漠;他們亦說中國人強大而狂放。曾經在日本周刊上看過這樣的話,“是上帝不叫中國人團結起來,因為他們真的團結起來了,那我們可還有殘喘的機會。”看似諷刺,實則擊中要點。我們中國人團結了,所以在幾乎不可能的境地裏創造奇跡,趕走日寇,建立了新中國。時局平穩了,世界安寧了,我們關門過上安心的小日子,中國這條巨龍穩步地發展著,而人心亦發生了變化,所以會有小悅悅哭訴天堂的悲劇。人們的冷漠葬送了多少鮮活的生命,自掃門前雪,是何等的悲哀與殘忍。父輩們吃過太多的苦,不想子女再走同樣的路,嬌慣縱容下養成了今日青年的任性自私,教育改革成了勢在必行之路。

林徽因一直忙碌於自己的事業,但是她並未因此忽略掉對子女的教育。她選擇用藝術和文學的精神來滋養其稚嫩的心靈,播種下純美、深刻的種子,讓愛國之情、審美之情、人間之情在心靈恣意生長。在那戰亂的年代,子女會不無憂心地問她:“日本人來了怎麼辦?”林徽因更平靜了,她說:“門外不就是揚子江嗎?”她告訴兒女,可以放棄自己的生命,但是不能丟棄自己的祖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