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章 我若離去,後會無期(2)(1 / 3)

有人說林徽因心高氣傲,與任何人都保持一定的距離。人貌如花,人心亦如花。春水降臨,萬物複蘇,百花爭豔,它們相偎相依,但每個花瓣之間都保持著一定距離,是獨立的個體。俯下身,仔細看,花瓣紋路亦是不同的,正如人之思想感悟亦不同,在靈魂上每個人都是自己的主人。每個人都用自己獨特的為人處世方式遊曆凡塵俗世裏,沒誰對,亦無人錯。

而林徽因的沉默不等於冷漠,沈從文一度經濟拮據,林徽因有意接濟,又怕他不肯接受,就讓表弟林宣向沈從文借書,還書時悄悄夾進一些票子。後來她拿自家的錢資助來北京求學的同鄉林洙,也是善意地欺騙,“是營造學社的錢借給你用”。而林洙在林徽因百年之後與梁思成攜手,並著有《林徽因梁思成與我》一書。

林徽因是夜空中閃動溫美光輝的月亮,她的美會讓我們駐足,凝望,更會為之好奇,這個風樣迷離的女子真的不曾有過感傷嗎?如若沒有,她的眼底為何流露點點寂寞;如若有,她何以做到如此無痕無跡。輕輕撥開她清新雅致的外表,我們看到了那根悲傷的弦,上麵隱約可見地寫著帶有淡淡墨香的名字一一徐誌摩。

用纖細的手指輕輕撥動琴弦,清雅的曲子飄然而出,帶著淡淡的哀傷、淡淡的落寞、淡淡的牽掛與思念,那麼郎朗然,輕輕然,是她給他的情感,清雅而平和,輕柔而沁人心脾。

時間是最好的療傷藥。從當年煙雨朦朧的康橋走下,林徽因就一直將自己隱藏得很好,她從來沒有跟別人說過自己的感傷,更沒有將自己淌血的心公示於眾。她低調而含蓄,任由潮濕的青苔慢慢爬滿心頭。時間久了,潮濕深了,感傷被覆蓋於下,靜如弱水,沒了可尋之跡。所以一直以來,我們眼中的林徽因一直披掛著淡然的羽翼,潔淨平靜,像高貴的白鷺,在碧波間自由漫步。她的生活沒有瑕疵,她以為自己可以一直這樣生活下去,但是徐誌摩的死就像狂風暴雨一樣席卷了她,她無處可逃。

還是傷了。她曾用無數文字來悼念,用親手編織的花環追思,更將飛機的殘骸掛於臥室之內,終生不曾取落。她的深情昭然若揭,她的傷痛漫如天雨。

1932年,林徽因分別在元旦和正月兩次致信胡適。林徽因在信中提到最多的則是徐誌摩。如果說林徽因是潔淨的白蓮,那麼徐誌摩就是蓮下之藕,藕斷絲連,每一個纏絲都是傷楚,每一個纏絲都是眷顧。如今碧波依舊,明月猶在,癡心的人巳漸行漸遠,徐誌摩在林徽因的心口留下了一道永難愈合的傷口。

林徽因說過徐誌摩給了她多少人格上、知識上磨煉修養的幫助,讓她這一生太墜入凡塵。因為他的存在,她內心深處始終保有那份詩意的優雅,對一切美好情懷的滿足。

人生在世,有人修身,有人養性,不管修養的是什麼,為的都是忙碌過後可以找到一份平靜的慰藉。徐誌摩就是林徽因的慰藉,不管林徽因在事業上如何呼風喚雨,如何演繹著極致,她奔波過後都會停靠在徐誌摩詩海中休養生息,叫她還有力氣擔負起孤單和寂寞。

人生也正因此才美好。不管是你帝王將相,還是販夫走卒,再平凡渺小的人都會有那麼一個人靜默的守護在你靈魂深處某一個角落,讓你在凡塵俗世奔波疲倦後,有停歇之所。那裏築滿綠色的籬笆,揚滿花的芬芳,溫暖的雨色緩緩灑落,清香彌漫。

徐誌摩是林徽因靈魂的歸屬。從康橋開始一步不曾離開,盡管他愛過別人,盡管娶了一個豔麗如花的陸小曼,但他內心從來沒有變過,在林徽因麵前徐誌摩永遠是康橋上癡情不改的狂熱男子。

這年夏天,林徽因再次去了香山養病。她犯肺病巳有數載,這幾年又瑣事纏身,病情反複得嚴重,加上徐誌摩的離開叫她鬱鬱寡歡,終於病倒,又來到了這個美麗卻無限惆悵的地方。

依舊是香山;依舊是風兒輕輕,雨兒默默;依舊充滿著詩情畫意,但是林徽因的心卻沒了以往的雅致和平靜,都說睹物思人,如今人去樓空,無限傷感。林徽因無數次淚流滿麵,她的冷靜和自持在無人的時刻淨身化去,悲傷如雨,細細碎碎,滿城滾落。

別丟掉,

這一把過往的熱情,

現在流水似的,

輕輕

在幽冷的山泉底,

在黑夜在鬆林,

歎息似的渺茫,

你仍要保存著那真!

一樣是月明,

一樣是隔山燈火,

滿天的星,

隻使人不見,

夢似的掛起,

你問黑夜要回那一句話一一你仍得相信山穀中留著有那回音!

林徽因在香山用詩歌深刻地懷念一個叫徐誌摩的男人。風兒聽了會感動,雨兒聽了會哭泣,那淡淡的青紗穀中響起幽幽的哀曲。林徽因是如此深刻地為徐誌摩動心過,亦為他滿懷愧疚。畢竟當初徐誌摩為了自己離開了妻兒,被世人所不解,擔負了太多的責難和論說。而如今他走了,亦是為了參加自己的學術報告,林徽因不能不把責任牽扯到自己身上。如果一切可以挽回,如果人能未卜先知,如果……世界上有太多太多的如果,但是上蒼卻不會給你一個如果的機會。徐誌摩走了,不管走得何等淒烈,不管世人如何神傷,他都成了天際的一片浮雲,輕輕的,不帶任何色彩。

林徽因為了懷念,曾托胡適向友人淩叔華索要徐誌摩留下的《康橋的日記》,那裏記錄著林徽因和徐誌摩之間的點點滴滴,撲朔迷離。有人說林徽因要日記,為的是掩蓋她曾逼迫徐誌摩離婚的事實。從詩人對陸小曼的態度中可以看出,徐誌摩是充滿了愛與憐憫的,如果不是林徽因執意要挾其離婚,是不會在妻子懷孕期間提出墮胎離婚的非分要求的。而林徽因對於和徐誌摩的相愛盡管用了“一段不幸的曲折的舊曆史”來形容,卻還是可以看出其很留戀那段舊曆史。因為徐誌摩,她被賦予了詩性的美麗,成為了一些青年男子的女神,這不能輕易抹掉,亦是林徽因不能回避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