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章 何事秋風悲畫扇(1)(1 / 3)

我欲蛻變

有人評價張幼儀說,她個性沉默堅毅、舉止端莊、秀外慧中。但徐誌摩不喜歡她!在活潑飄逸、熱情奔放的詩人眼裏,她的這些優點就成了呆板無趣、僵硬乏味。

都說情人眼裏出西施,同理,如果你打心眼裏厭煩一個人,那你能看到的多半也就是這個人的缺點。而就算是優點也會被荼毒成缺點的代名詞。

那個夏天,徐誌摩對林徽因傾慕巳久,對張幼儀則巳厭煩到了極點。徐誌摩在《丹農雪烏》中寫道:“正當我生平最重大的一個關節,也是我在機械教育的桎梏下自求解脫的時期,所有我那時的日記上隻是泛濫著洪水,狂竄著烈焰,苦痛的呼聲和著狂歡的叫響,幻想的希望蜃樓似的隱現著,自艾的煩懣連鎖著自傲的猖狂……”

對無愛婚姻的不滿,以及他對自由、美好愛情的向往讓他陷入一種無法自拔的痛苦。此時的徐誌摩正走在他人生最重要的一個轉折點上,他那做中國漢彌爾頓的理想也變成了做中國的雪萊。他在《猛虎集·序文》裏,則是這樣描述自己的轉變:

“但生命的把戲是不可思議的我們都是受支配的善良的生靈,那件事我們做得了主?整十年前我吹著了一陣奇異的風,也許照著了什麼奇異的月色,從此起我的思想就傾向於分行的抒情,一份深刻的憂鬱占定了我;這憂鬱,我信,竟於漸漸的潛化了我的氣質。”

有很多人在理解這幾句話的時候,認為徐誌摩這段時期的憂鬱,是他追求林徽因未能遂願所致。林徽因自然是其中一個重要的因素,但也不盡然。就在他“自求解脫”的這段時期,另外兩個不能忽視的因素是他對自由的向往及他對自己與張幼儀這段婚姻由衷的厭煩。在他準備著要離開張幼儀,擺脫這段婚姻的時候,他所要麵對的壓力絕對不亞於他人生裏所做的其他任何一個決定。

這一生,我們總是要麵對很多的選擇,尤其是在前途未明的青春時期。這段時期,徐誌摩像一個抓周的孩子,在一次看似偶然的抉擇中選定了日後的方向。

一個困惑又狂傲的詩人所做的事不應該簡單被扣上對與不對的帽子,我們也無需聽信詩人那些對愛與自由所做的冠冕堂皇的解釋。在此,還是應該去陳述事實。

依據張幼儀晚年的回憶,1921年的6月,她為徐誌摩懷上了他們的第二個孩子,這是一直被她隱藏在幕後的一件事情。一直到9月初,這事才逐漸浮現到幕前,而就當張幼儀告訴徐誌摩自己巳經懷孕的時候,張幼儀聽到的卻是一句冰冷刺骨的回答:“拿掉他!”

張幼儀為此迷惑不巳。她覺得就算自己哪裏不好,可這跟孩子有什麼關係?雖然她巳想到離婚這一步,可心裏仍還不是很確定。而徐誌摩則因為張幼儀再次懷孕而墜入更深的夢魘。

沒過幾天,徐誌摩告訴張幼儀晚上會有一個女客人要來家裏吃飯,讓她準備好飯菜。張幼儀覺得那人應該就是徐誌摩的女朋友,她甚至覺得徐誌摩這次是要跟她攤牌,準備迎娶這位‘二太太’了。

當晚來的是一個穿著繡花鞋的小腳女人,但洋裏洋氣,打扮時尚。頭發剪得短短的,擦著暗紅色的口紅,穿著一套毛料海軍裙裝。吃過晚飯,徐誌摩把這個小腳女人送走回到屋裏時,張幼儀正心煩意亂地刷洗著碗盤。

徐誌摩回來後,則露出一副坐立難安的樣子,在她身邊轉來轉去。張幼儀對他的這些舉動氣憤、失望、厭惡之至,差點說不出話來。等她洗好碗盤,徐誌摩就跟著她走到客廳,問她對那位小姐有什麼意見。張幼儀便說出了,出現在她心裏的第一個想法:“呃,她看起來很好,雖然小腳和西服不搭調。”徐誌摩聽後就不再繞著客廳走來走去,他把腳跟一轉,好像她的評語把他的煩躁一股腦兒宣泄出來似的,突然尖叫說:“我就知道,所以我才想離婚。”

這對張幼儀來說,無疑是一個極大的打擊。事後他們兩人再次陷入沉默,那樣的死寂讓人害怕。可是就這樣過了幾天,徐誌摩又丟下懷有身孕的張幼儀,什麼也沒帶就悄悄地離開了,沒留下隻言片語,沒做任何交代。

後來,張幼儀形容自己當時的處境時說,這讓她想起自己在硤石的一些生活片段。夏天時大家手裏都拿著各式各樣精美的扇子,看起來甚是熱鬧,可天一轉涼,這些扇子就全被收到一邊去了。張幼儀就像一把用過最後又被擱置一邊的扇子無人問津。何事秋風悲畫扇,這大概就是秋風悲畫扇的緣由吧,一個傳統的柔弱女子被棄置在異國他鄉,語言不通,且懷有身孕。想想這些就叫人為她心痛。當她獨自一人坐在房子裏,期盼那個負心人歸家的身影,悵然地望著寂寥的門庭,那個負心人身在何地?當透過窗紗照入房間的陽光,漸漸離去,夜一點一點地暗下來,她的淚水一次次從眼眶裏湧出,她的絕望一次次衝擊著她堅強的心牆,她想到了那個最直接的解決方式。值得慶幸的是她並沒有那麼做,她最後還是堅強地活了下來。

縱使徐誌摩有自由、愛情這種種理由,縱使他是那樣的言之鑿鑿,但這些都掩飾不了他對張幼儀所做的無情的傷害!雖然從現代婚姻的角度來說,一份完全沒有愛情的婚姻,確實沒有再維係下去的理由。但是徐誌摩在張幼儀懷有身孕且身在異鄉的情況下,拋棄她絕對是不應該的。即使是普通人都應該在這種情況下對張幼儀伸出援手,作為她的丈夫,他又何忍讓她在這種情況下,陷入無盡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