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深愛吧,像明知總有一天要離別(1 / 2)

有一些時光,隔得久遠些,才能看出它的色彩,當下經曆時,往往就像白描,線條勾勾連連,雖知它有前因後果,卻不能一下子看清,它在一生中的基調。

二〇〇一年,我十八歲,大學二年級。

上的是一所經濟類院校的中文係,當時金融類專業正火,我們雖然是中文係,一大半課程卻是金融、宏觀經濟學、微觀經濟學、財政學、會計學、統計學,簡直要了命了。

我從初中時就決定了要讀新聞傳播類專業,將來去做戰地女記者(多年後卻進了時尚雜誌)。

於是,大一結束的暑假,我沒有回家,開始學習據說是世界上最難講的語言——德語,準備申請德國的大學轉學新聞傳播,德國大學是五年本碩連讀,因此,我想著盡早通過德文考試,早一點出去,不會浪費時間。

那年夏天,北京的熱浪讓人無處可逃。每天上完德語課,一個人騎著自行車穿越悶熱嘈雜的街道回學校,熱浪中,汗水不時流進眼睛,澀澀地疼,麵前時而模糊一片,覺得自己跟想要的未來隔著好遠好遠的路。

當下是什麼,當下是毫無興趣的金融財政課,是必須通過的、但我絕對不會從事的專業考試,是同學們爭先恐後考取各種注冊什麼師的緊迫氣氛,是想要統統逃掉的課,所以,那些當下什麼都不是,它隻是我換取未來的工具。

被我當成工具的當下,還有一件無法忽視的事,班上一個男生鋪天蓋地的示好與追求。說鋪天蓋地,絕不是誇張啊,不隻周圍所有同學和老師都知道,還到哪兒都能碰到,打個熱水十回有九回能“偶遇”;參加個舞會能莫名其妙被雙雙落單;上晚自習一回頭,總有一張笑嘻嘻的臉恰好被視線撞上;高中同學的來信(對,那還是個熱衷寫信寄信的時代),總是很湊巧地由他轉交給我……

然而,我是要遠走的人,我野心勃勃的計劃裏沒有談戀愛這件事,對不起。於是我一概裝傻充愣,不作回應。自己的未來都渺茫,怎麼去承擔另一個人的未來。

故事本該如此結束,電影裏都是這麼演的吧,多年後同學聚會,重遇曾經怦然心動的那個人,或者兩人展開新的故事,或者一起感歎一番歲月是把殺豬刀,就此放下,相忘江湖。

然而劇情終究是在當下便反轉了,中間許多兜兜轉轉的狗血橋段現今都模糊了。隻記得那時的我,自以為非常成熟深刻有遠見,看不上校園裏流行的風花雪月。

拖拖拉拉一年多,這位同學依然沒有收手的跡象,直到同宿舍的好友終於忍不住質問我:“他對你多好啊,我都感動了,你怎麼油鹽不進呢?”

我說:“我覺得沒什麼啊,追著追著自然就淡了,轉頭還能對別人也這樣。”

好友懟了我一句:“可現在他沒對別人那樣,他隻對你這樣了,你沒辦法控製以後,你隻能把握現在。”

不知道為什麼,這句話我聽進去了。

又一天晚上,他電話打進宿舍,說好歹我們談一談,我沒再拒絕。那通電話,起頭他說,我不希望給你太大壓力,我也知道你在準備語言考試,是打算出去……

“可是,我沒像這樣喜歡過一個人,以後也不會了。”(寫著真不好意思)

那天的日記裏我倒是很清醒:“傻瓜才會相信這種話,二十一歲的人哪有資格說以後會如何!”然而緊接著,那個十八歲的女孩寫道:“可是呢,我還是不淡定了,要不就試試吧,我倒要看看,這個‘以後’會有多短,或是多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