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邏輯文(二)(1 / 3)

然丈夫行事,既不能當機決絕,登報自明,則今日受責,即亦無以自解。惟於此日取消帝製之後,而欲使我勸項城退位,則又萬萬不能。”袁世凱既殕,而黎元洪代起為大總統,國人推長者,謂其可息世囂、夷大難。而複意又不然,曰:“吾讀中西曆史,小人固覆邦家,而君子亦未嚐不失敗。大抵政治一道,如禦舟然,如用兵然,履風濤,冒鋒鏑,各具手眼,以濟以勝為期,能濟能勝而後為群眾所托命。道德之於國君,譬如諸財政家之信用,非是固不可行,然而乃其一節,而非其全能也。黎公道德,天下所信,然救國圖存,斷非如此道德所能有效。何則?以柔暗故。遍讀中西曆史,以謂天下最危險者,無過良善暗懦人。下為一家之長,將不足以庇其家;出為一國之長,必不足以保其國。古之以暴戾豪縱亡國者,桀紂而外,惟楊廣耳,至於其餘,則皆煦煦姝姝,善良謹葸者也。又況今日邦基隉杌,其能宏濟艱難,撥亂世而反之正者,決非僅僅守正高尚,如今人所謂道德者足以集事。當是之際,能得漢光武、唐太宗,上之上者也,即不然,曹操、劉裕、桓宣武、趙匡胤,亦所歡迎。蓋當國運飄搖,幹犯名義是一事,而功成治定,芟夷頑梗,得以使大多數蒼生安居樂業,又是一事。此語若對眾宣揚,必為人人所唾罵。然細思之,今日政治惟一要義,其對外能強,其對內能治,所用方法,則皆其次。孟子謂:‘行一不義,殺一不辜,雖得天下不為。’此自極端高論,殆非世界所能有。然吾所患於袁氏者,以其多行不義,多殺不辜,而於外強內治兩言,又複未嚐夢到觀其在位四年,軍伍之不統一,財政之紛亂,夫治標乃渠儂最急之圖,尚是如此。至其他根本問題,如教育、司法,尤不必論。

綜其行事,所最為中外佩服者,即其解散國會一事,謂其有利刃斬亂麻之能,而抵製日本要求不與焉。嚐觀陝西教士著一見聞錄,謂:‘袁世凱大罪,不在規圖帝製,在於不審始終,至於事敗,轉使強盜群稱守正,匪人皆居成功,而民國之苦痛遂極。’此真針針見血之語。夫國亂如此,北洋係經一番酣豢之後,既成暮氣而無能為,則使有政黨焉,以其魄力盤踞把持,出而為一切之治,鋤誅異己,號令出於一門,人曰此暴民專製也,而吾則曰猶有賴焉。而乃好惡拂人,貪酷無厭,假令一旦異己者亡,而同室之中,又乖離分張,芽孽萌動,而爭雄長矣。夫盜賊匪人,豈有久合之道,欲其利國,不益遠乎!此吾國前途所為可痛哭也。”其時梁啟超方以政論負天下望,而袁世凱之殆,又發難於啟超之一論,國人仰之如景星卿雲。而複意又不然,曰:“國家欲為根本改革之計,其事前皆須有預備。而今之人,則欲一蹴而幾,又焉可得。少年人大抵狂於聲色貨利之際,即其中心地稍淨者,亦聞一偏之說,鄙薄古昔,而急欲一試,以謂必得至效。逮情見勢屈,始悟不然,此時即有次骨之悔,而所亡已多。今日之事,不如是耶?但問今日局麵不可收拾之所由來,則其原因至眾,項城不過因其勢而挺之而已,非造成此勢者也。若論造成此勢,則清室自為其消極,而康、梁以下諸公為其積極,二者合,而大亂遂為不得不成之勢。至於元二諸公,所謂推波助瀾,而其身亦在漩渦滾浪之中,欲不為然,或不可得。夫滿清入關,以東胡種人而為中國之主,比較而論,其暴君亂政,以視朱明、胡元要為稀少。而一旦權臣欺其寡孤以與人市,臣民之中絕少為之太息扼腕者,雖曰自取,而向來執筆出報諸公,不得不謂其大有效力耳。

嗟嗟,吾國自甲午以來,變故為不少矣。而海內所奉為導師,以為趨向標準者,首屈康、梁師弟。顧眾人視之以為福首,而自仆視之,則以為禍魁。何則?政治變革之事,蕃變至多,往往見其是矣,而其效或非,群謂善矣,而收果轉惡。是故深識遠覽之士,愀然恒以為難,不敢輕心掉之,而無予智之習。而彼康、梁則何如?生長粵東,為中國沾染歐風最早之地。而粵人赴美者多,赴歐者少,其所捆載而歸者,大抵皆十七八世紀革命獨立之舊義,其中如洛克、米勒登、盧梭諸公學說,驟然觀之,而不細勘以東西曆史人群結合開化之事實,則未有不薰醉顛狂,以其說為人道惟一共遵之途徑,仿而行之,有百利而無一害者也。而孰意其大謬不然乎?平生於《莊子》累讀不厭,因其說理語打破後壁,往往至今不能出其範圍。其言曰:‘名,公器也,不可以多取。仁義,先王之蘧廬也,止可以一宿,而不可以久處。’莊生在古則言仁義,使生今日,則當言平等、自由、博愛、民權諸學說矣。莊生言:‘儒者以詩書發塚。’而羅蘭夫人亦雲:‘自由自由,幾多罪惡,假汝而行。’甚至愛國二字,其於今世最為神聖矣。然英儒約翰孫有言:‘愛國二字,有時為窮凶極惡之鐵炮台。’西國文明,自今番歐戰掃地遂盡。英國看護婦某氏正命之頃,明告左右,謂:‘愛國道德為不足稱。何則?以其發源於私,而不以天地之心為心故也。’此等醒世名言,必垂於後,正如羅蘭夫人論刑時,對自由神謂‘幾多善惡,假汝而行’也。可知談理論一入死法,便無是處。是故孔子絕四,而釋迦亦雲:‘如筏喻者,法尚應舍,何況非法。’而彼康、梁則何如?於道徒見其一偏而出言甚易。南海文筆沉悶。至於任公妙才,下筆不能自休,其自甲午以後,於報章文字,成績為多,一紙風行,海內觀聽為之一聳。

仆嚐寓書戒之,勸其無易出言,致成他日之悔。當日得書,聞頗意動,而轉念乃雲:‘吾將憑隨時之良知行之。’由是猖狂無忌,暢所欲言,至學識稍增,自知過當,則曰:‘吾不惜與自己前言宣戰。’然而革命、暗殺、破壞諸主張,並不為悔艾者留餘地也。其筆端又有魔力,足以動人,言破壞,則人人以破壞為天經,倡暗殺,則人人以暗殺為地義,敢為非常可喜之論,而不知其種禍無窮。往者唐伯虎詩雲:‘閑來寫得青山賣,不使人間造業錢。’以仆觀之,梁任公所得於雜誌者,大抵皆造業錢耳。今夫亡有清二百六十年社稷者,非他,康、梁也。何以言之?德宗固有意向之人君,向使無康、梁,其母子未必生釁。西太後天年易盡,俟其百年,政權獨攬,徐起更張,此不獨祖宗之所式憑,而亦四百兆人民之利賴。而康乃踵商君之故智,卒然得君,鹵莽滅裂,輕易猖狂,馴至於幽其君而殺其友,己則逍遙海外,立名目以斂人財,恬然不為恥。夫曰保皇,試問其所保今安在耶?必謂其有意作亂,固屬大過,而狂謬妄發,自許太過,禍人家國,而不自引咎,則雖百儀、秦,不能為南海作辯護也。至於任公則自竄身海外以來,常以摧剝征伐政府為能事,《清議》、《新民》、《國風》,進而彌厲,至於其極,詆之為窮凶極惡,意若不共戴天。以一己之新學,略有所知,遂若舊製一無可恕,其辭具在,吾豈誑哉?於是頭腦單簡之少年,醉心《民約》之洋學生,至於自命時髦之舊官僚,乃群起而為湯武順天應人之事,迨萬弩齊發,堤防盡隳,而天下洶洶,莫適誰主。蓋至辛亥壬子之交,天良未昧,任公悔之晚矣。

於是熏穴求君,思及朱明之恪孫,曲阜之聖裔,乃語人曰:‘吾往日議論,止攻政府,不詆皇室。’嗟嗟,任公生為中國之人,讀書破萬卷,尚不知吾國之製,皇室政府不得歧而二之,於其體誠欲保全,於其用不得不稍留餘地,亦可謂枉讀一世之中西書矣。今夫中國立基四千餘年,含育四五百兆,是故天下重器,不可妄動,動則積屍成山,流血為渠。古聖人所以嚴分義而威亂賊者以此,伊尹之三就桀者以此,周發之初會孟津而複散歸者以此,操、懿之久而後篡者亦以此。英人摩理有言:‘政治為物,常擇於兩過之間。’法哲韋陀虎哥有言:‘革命時代,最危險物,莫如直線。’任公理想中人,欲以無過律一切政法,而一往不回,常行於最險直線者也,故其立言多可悔,迨悔而天下之災已不可救矣。今夫投鼠忌器,常智猶能與之。彼有清多罪,至於末造之親貴用事,壞法亂政,誰不知之?然使任公為文痛詈之時,稍存忠厚,少斂筆鋒,不至天下憤興,流氓童,盡可奉辭與之為難,則留一姓之傳,以內閣責任漢人,為君主立憲,所全豈不甚多?而無如其一毀而無餘何也。至於今日,事已往矣。師弟翩反,複睹鄉枌,強健長存,仍享大名,而為海內之巨子,一詞一令,依然左右群倫,而有清之社則已屋矣。《黃台瓜辭》曰:‘種瓜黃台下,瓜熟子離離。一摘使瓜好,再摘使瓜稀。三摘猶為可,四摘抱蔓歸。’康、梁之於中國,已再摘而三摘矣,耿耿隱憂,竊願其慎勿四摘耳。大抵任公操筆為文時,其實心救國之意淺,而俗諺所謂出風頭之意多。莊生謂:‘蒯聵知人之過,而不知其所以過。’而德文豪哥德劇曲中,載有鮑斯特者,無學不窺,最後學符咒神秘術,一夜召地球神,而地球神至,陰森獰惡,六種震動,問欲何為,鮑大恐屈伏,然而無術退之。嗟乎!任公既以筆端攪動社會至如此矣,然惜無術再使吾國社會清明,則於救亡本旨,又何濟耶?時局至此,當日維新之徒,大抵無所逃罪。

仆雖心知其危,故《天演論》既出之後,即以《群學肄言》繼之,意欲蜂氣者稍為持重。不幸舍其舊而謀其新,風會已成。而鄭蘇堪《五十自壽長句》有句雲:‘讀盡舊史不稱意,意有新世容吾儕。’嗟乎!新則新矣,而試問此為何如世耶?大抵吾人通病,在睹舊法之敝,以為一從夫新,如西人所為,即可以得無弊之法,而孰意不然。專製末流,固可為痛,則以為共和當佳,而孰知其害乃過於專製。始知世間一切法舉皆有弊,而福利多寡,仍以民德民智高下為歸。使其德智果高,將不徒新法可行,即舊者亦何嚐遂病。儻德與智,未足心知其意,即民權亦複何為。其最受病,在用共和而不知選舉權之重,放棄販賣,匪所不為,根本受病,此樹不能久矣。所以嘵嘵者,即以億兆程度,必不可以強為,即自謂有程度,其程度乃真不足,目不見睫,常苦不自知耳。辛亥革命,而段祺瑞執梃袁門,摟合武人以為兵諫,宣統遜政,共和以成,八九年來,常以保障共和自任,然而於所以為共和者,段氏寧夢見也。國會之惟利是視,摧剝民生,殆吾國有曆史來所未有。舊有風憲之官,言西法者皆以為非善製,今則以其權畀國會矣。由是明目張膽,植黨營私,當國者隻須有錢以豢養此輩議員,便可以諸善勿作,諸惡奉行,而身名仍複俱泰。嗚呼!真不圖我生不辰,乃見如此世界也。間嚐深思世變,以為物必待極而後反。前者舉國暗於政理,為共和幸福種種美言誇辭所炫,故不惜破壞舊法從之。今之民國近十年矣。而時事如此,更複數年,勢必令人人親受苦痛,而惡共和與一切自由平等之論如蛇蠍,而後起反古之思,至於其時,又未必不太過。此社會鍾擺原例,無可奈何者也。往者突厥,群稱近東病夫,至十九稘末造,毅然變法,於是有少年突厥之特稱。列邦拭目觀其變化,僉謂自茲歐、亞接壤中間,將必有崛興之強國矣。顧乃大謬不然。

數年之間,埃及、巴爾幹群屬幾盡,而最後乃不量德力,為德所利用,屈指年月,更繪輿圖,不獨歐洲必無回部,即在安息、大食中間,亦不知占得幅員幾許。是故變法而興者,日本也。變法而亡者,突厥也。天時、地利、人事三者交彙以為其因,此中消息至微,惟狂妄者乃欲矢口高論耳。吾輩托生東方,天賦以國,國者,其尊如君,其親如父。今乃於垂老之日,目擊危亡之機,欲為挽救之圖,早夜思維,常苦無術。又熟知世界大勢,日見半開通少年,於醉夢中求漿乞酒,真使人祈死不得。所絕對不敢信者,以中國之地形、民質,可以共和存立,梁任公亦謂‘共和必至亡國’,而求所以出此共和者,又斷然無善術。嗚呼!今乃知當日肆口擊排清室,令其一毀無餘者,為可恨也。傳曰:‘無易由言。’人人自詭救國,實人人皆抱火厝薪之夫,一旦及之後知,履之後艱,雖痛哭流涕,戟指嗬罵其所崇拜盲從之人,亦已晚矣。悲夫。”既而喪亂頻仍,國人意又稍苦共和。

康有為乃與長江巡閱使張勳陰謀複辟,而複意又不然,曰:“九年鹵莽共和,天下事至於如此,自常識而論,複辟豈非佳事?惟君主之治,必須出於自力,其次亦須輔佐。況當武人擁兵時代,非聰明神武,豈能戡禍亂而奠治安?此時中國已患無才,至於滿人,更不消說。此正合曆史一姓不再興公例,儻鹵莽滅裂以圖之,非惟無補於蒼生,抑將叢詬於清室。名為愛之,適以害之,萇叔違天,烏足尚乎。須知清室若可再興,則辛亥必不失國,當時天子聲靈,尚自赫耀,故家遺老猶有存者,手握雷霆萬鈞之勢,乃親貴亂政,授人口實,壞此山河,而謂今日憑借鴟張武夫,可以光複舊物,必不然矣。此議果行,大非舊朝之福。”於時天下洶洶,一分而不可複合,北洋之軍閥,南方之民黨,紛紜角訟,各有藉詞。而複則兩不以為然,曰:“吾國革命之後,占勢力者不過兩係:軍人,一也。所謂民黨,二也。時局至此,民黨則被罪於軍閥之幹政,而北洋軍人則歸獄於萬惡之國會,互相抨擊,殆無休時。顧我輩平情論之,恐兩派均難逃責也。數千年文勝之國,所謂兵者,本如蘇明允所稱‘以不義之徒,操殺人之器’。武人當令,則民不聊生,乃曆史上之事實。近數十年來,憤於對外之累敗,由是項城諸公得利用之,起而言尚武,言練兵。所以練兵,自唐以來,朝廷於有兵封疆,必姑息敷衍,清中興以後尤甚,此項城所以刻誌言兵也。雖然,武則尚矣,而教育不先,風氣未改,所謂新式軍人,新於服製已耳,而其為不義之徒,操殺人之器自若也。雖然,此類軍人,亦惟在中國始能存立耳,稍與節製師遇,無不披靡。

日本有某將官嚐言:‘軍人娶得美妻,殖產至數十萬金,其人即非軍人。’然則歌童舞女,列屋環侍,偷糧蝕餉,積資數百千萬,其人尚有軍人資格耶?以如是之人而秉國成,淫佚驕奢,爭民施奪,國帑安得而不空虛,民生安得而不憔悴。由是浸淫成五季之局,斯為幸耳。吾國原是極好清平世界。外交失敗,其過亦不盡在兵。自光、宣間,當路目光不遠,亦不悟中西情勢大殊,然主張練兵,提倡尚武,而當日所稟令者,依然是以不義之夫,執殺人之器。此吾國今日所由紛紜大亂,萬劫不複也。若夫民黨,尤為可哀。侈言自由,假途護法,其在野也,私立名字,廣召黨徒,無事則以報紙為機關,有事則借電報為風雷,把持倡和,運動苞苴,一日登台,所用者必其黨徒,曰:‘此固美、法先進民主國之法程也。’蜂屯蟻聚,雖二十二行省全國官僚,不足以敷其位置,而徒黨之中,驢夫走卒,目不識丁,但前有搖旗呐喊之功,則皆有一臠分嚐之獲,吏治官方,掃地而盡。至其所謂護法者,亦不過所奉之辭而已。一旦手握重權,則破法者亦即此輩,軍人誠惡,然尚有統係紀律之存,其為害或稍勝狂愚謬妄之民黨也。北洋軍人之奢驕淫佚,夫豈不知?然孰使此類之人,於社會有勢力而猶為人心所係者,民黨諸公宜自反也。民黨諸公,所畏忌無過北係軍人,顧識其真際者,竊以為不足畏。蓋北係名為軍人,養尊處優,大抵暮氣,而民黨仰取俯拾,方在進行一是,無所忌憚,以必得為主,故當勝也。然於福國利民四字,皆為無望。群不逞誌,太息俟時,而中央失政,方鎮恣睢,既授以可乘之隙,則群起而挺之,至於成事,則得位行權,各出其鉤爪鋸牙,以攘拿國帑、魚肉吾民者,猶吾大夫,未見君子。

《詩》曰:‘譬彼舟流,不知所屈。’吾國今日所最苦者,在於乏才。十年前,誌士以政府腐敗之故,日日鳴鼓攻之,致令身無完膚,然於事無濟,徒假極無價值人,甚至強盜流氓以隙,使得借以為資,生稱偉人,死鑄銅像。目下舉國若狂,是非自無定論。然我輩去後三十年,人心稍定時,迥觀今日,不識當如何歎恨,如何齒冷耳。從來曆史當國是國體大更動時,必呈此種現象,俟種種經曆喪失,流血已多,而後人天厭亂,漸趨正軌。合歐洲已事觀之,此時正佛家所謂浩劫,未見黃人之遂臻平世也。俄雖歐之大國,民物土地,泱泱雄風,而其間大公竊權,女謁弄政,寵賂苛法,與夫其民之不學,較之吾國殆有甚焉。故雖蠶食亞洲,而一遇強對,輒複不振。比者其國半明之民,乘機革命,亦複定製共和,不知國之治亂強弱,初不係此。蓋革命所製鋤者,特貴族耳。而民之愚暗,初不能一蹴而躋休明,而舊法提防既墮,逞忿縱欲,二者必大橫決。故法經八十年而始有可循之軌,猶不足以盛強。最近者俄,方且由革命而造成恐怖,由共和而流為過激,其宗旨行事,實與百年前革命一派絕然不同,其人極惡平等自由之說,以為明日黃花,過時之物,所絕對把持者,破壞資產之家與為均貧而已。殘虐暴厲,據所記載,真令人有天地末日之悲。故中國亂矣,而俄羅斯比之則加酷焉。此如中國明季政窳而有闖、獻,斯俄之專製末流而結此果,真兩間劫運之所假手。與我中國,均不知何日始有向明之機?此時佇苦停辛,所受痛楚,要皆必循之階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