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姑的追憶--
奶奶、母親、姐姐和我,這是在我記憶中不能忘記、相依為命的四個女人。
二姑這樣寫--
奶奶、母親、姐姐和我,這是在我記憶中不能忘記、相依為命的四個女人。我,1938年出生,是屬虎的,雖說是老小,可獨立性很強,無論做什麼事,善於自己拿主意。我14歲才開始上小學,還是我自己扛著大杌子,拿著小板凳走進學校的。我個頭高,166米還多,站隊當排頭。學習用具多是用石板、石筆。我學習很努力,學了不足兩年就考取了五六年級,是縣裏的正式考試,那叫“完小”。
小學階段吃的幾乎全是一色的粗糧子煎餅,喝的紅秫秫稀粥,菜是大蔥、豆豉、辣菜疙瘩鹹菜、香椿芽鹹菜。中學階段吃的是大米飯、朝牌餅。苦就苦了三年的師範生活,連地瓜秧子糠菜都吃不飽。穿的是一冬一條棉褲、一件棉襖,裏邊套一件褂子就不錯了,不知道毛衣、春秋衣是什麼,一冬天外衣也不洗,因為洗了就沒衣服換了。
不論上完小,還是上初中,還是上師範,來回都是徒步,不管雪多大,風多冷,都得按時到校。上師範第一學期開學,70多裏的路程徒步,還得用擔子挑著被褥、棉襖、棉褲等,七八月份的天氣炎熱,酷暑難當,從黎明到摸黑,路上渴了向村人討得涼井水喝。一到校就累得病倒了,一場瘧疾折騰了兩周,發冷發熱,兩周沒參加學校的勞動和訓練。春節放假或開學,走到沂河邊,無橋無船,淺水處已結了薄冰,能不走嗎?能擱在路上嗎?盡管快走,也得20分鍾的河水,小腿凍成冰棍,兩腳凍成冰魚,那滋味隻有親身經曆的人才知道。同學陳為升同情地說:“得榮啊,這樣的生活苦不苦?涼不涼?”我眼裏噙著淚回答不出來,隻好快穿鞋襪,快暖和暖和,快搓搓小腿,放下棉褲腿,快活動活動。現在我們村附近有兩座大橋了,交通車輛也方便了。那時求學最大的困難是饑餓和寒冷,但這些絲毫沒動搖我的決心。越苦就骨頭越硬,就越堅強。
姐姐苗得雲是1935年出生,是屬豬的,屬豬的特點是與世無爭,姐姐是一個好母親。姐姐也上過小學,也上過幾天完小,那年代對上學不那麼重視,上與不上在人們的腦海裏沒什麼區別。哥哥曾在文章中有趣地寫到姐姐小時候的能力:“我家也是多樹之家,場院上有兩排高高的楸樹,鄰近田地上有兩棵高高的楊樹。大橋田地崖頭上有兩棵粗大的柳樹。有的是我祖父栽的。那兩棵楊樹中的一棵,在村頭立著,直入雲霄,像一杆旗。我記事時,就一抱才抱住一半,樹身挺直,我幾次曾想爬到上麵看看,卻望而生畏,不敢上去。想到上去下不來的危險,就心悸。俗話說:‘上樹不愁,下樹拉油。’有的樹,上得去,下不來。我站在樹下,望著那滑溜溜又粗又高又直的樹幹,聽見樹葉在半空中嘩啦啦響,心想若能爬到上邊,能看見遠處幾百裏的光景,那該多好?可誰能爬得上?有一次,在一個刮大風的春天,比我小3歲的妹妹竟然爬了上去。她竟然爬到最高枝椏。那一天誰也不在跟前,誰也不知道她怎樣爬上去的。她在上麵,不慌不忙地把一個多年的喜鵲窩拆掉,掏出蛋,裹到衣襟裏,把枯枝一條條扔下來。然後從樹上下來,放下蛋,撿起枯枝捆好背在身上,再把鵲蛋兜在懷裏,從容地走回家。家中大小都驚呆了。‘哎呀!皇天神,你待上天啊!’祖母驚歎著。‘哎呀!小祖宗,你待作死啊!’母親在吵著。我隻急急問:‘你怎麼上去的?怎麼下來的?在上麵看見天大嗎?’妹妹卻既不答話,也不解釋,像平日從外麵拾草回來,卸下背在身上的枯枝,笑眯眯地把那些鵲蛋拿給我看。她分明是有計劃做的一件一舉兩得的事情,又拾柴,又掏鳥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