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外的客廳，我完全頹廢地跌坐在沙發裏，聽著柊兒一聲聲地問，“媽媽怎麼了？大伯，媽媽怎麼了，叫媽媽出來好不好？你去叫媽媽出來吧……媽媽睡了好久了，大伯，去叫媽媽起來吧，我想要媽媽帶我去玩，大伯，媽媽為什麼還在睡？媽媽……我想要媽媽……”
我拉過膩在大哥腿邊的孩子，淚流不止，這究竟是怎麼了，是我錯了嗎，我不配得到蓄兒的愛？我的蓄兒……我的心像被淩遲，我要怎麼告訴你我需要遲回的消息？臨走之前的那夜，我曾在她耳邊膩膩的承諾：在家等我，我很快回來。她輕勸我，不急。怎麼能不急，我人還沒走，心都已經在想念了……
寧靜的下午，隻有嘉琪呼吸器的聲音，卸了妝的臉顯得很憔悴，反而這張毫無粉飾的臉讓我覺得痛心無比，那一晚，我們真作孽！嘉琪，你的信我今天才看到，你醒來吧，和我爭吵，至少還能給我個解釋，柊兒的父親是誰？是成誌楠，對吧！你怎麼能這樣對待我？利用我，欺騙我，漠視我，再這樣靜靜地糾纏我……
“Bert.”我的肩被人用力一拍，我驚得抬起頭，是大哥，“你出來。”
我跟到了病房外的會客廳。他從衣兜裏掏出一張紙，簌一聲抖開，“你想幹什麼？！嘉琪已經這樣了，你居然還簽上字，你想把她逼成什麼樣才甘心！”
不等我搶過來，那張單薄的文件已經頃刻間細碎在了大哥的指尖，飄零一地。
“大哥！”
“人是你硬要娶回來的，攔也攔不住，如今你移情別戀了，就想推個幹淨！你想過嘉琪的處境嗎？就算醒過來，她的腿也無法站立了。這個時候你還執迷不悟，你讓她們孤兒寡母怎麼過？”
“大哥，孩子自然是我帶著，嘉琪我也會負責到底。”
“Bert！你真可笑，離了婚你以什麼身份去照顧嘉琪？！”
“大哥。”我無奈地叫道：“我們的婚姻你是看在眼裏的，這和離婚有什麼區別！我會照顧她一輩子，但我不想再和她有法律上的關係！”
“就為了那個女人？”
“大哥，這事本和蓄兒無關，我已經錯過一次了。”
“所以我不能容忍你一錯再錯！”他冷漠地轉身就走。
“大哥，為什麼我在你眼裏如此不堪？”
……
半年後大哥和我靜坐在車裏，再次提起嘉琪時，他開口的第一句話竟然是‘Bert，我才是那個不堪的人。’我驚得看著他，剛才家中情形讓我隱約明白這事與大哥脫不了幹係。
“我在香港辦事處工作時曾經遇見過一個女孩，第一次見到她是在年終的商業酒會上，我請她跳了一晚上的舞，如果可以，我真想和她跳一生的舞。但我沒你的勇氣。Bert，我羨慕你，不愛就可以離，愛了就可以娶。裴氏不能斷送在我手裏，在我們占股五分之一被其他三大股東排擠時，是小慧的兄弟拿出了大部分資金支撐，讓我們收購到了三成股份，才得以立足。媽很清楚，我們拋不開利益的糾纏，就拋不開夫妻的關係。但愛不是交易。回德國後，我曾試著想和她中斷聯係，但那感受我想你最明白。”
大哥輕輕一聲自嘲的笑，“你可以看不起我，Bert，但我就是利用職務之便幫她申請到了德國深造，並留在身邊實習。這隱秘的關係一直維係，直到她懷上了我的孩子。她要留下那孩子，固執地和我爭吵，她把一切都給了我，可我卻給不了她想要的名分，所以她想出一個最愚蠢辦法去保全這個的孩子，同時讓我心碎，那就是嫁給你。”
我震驚地不能呼吸，大哥口中的她我以為是個不相幹的人，偏偏不是，她是何嘉琪？！我曾經的妻子！我搖頭，我不接受，我最親的親人一直在欺騙我。因為你們的自私讓我差點就失去了蓄兒！“你們太過分了！”
“我無法阻止，因為是你執意要娶！”
“那是因為我以為她懷了我的孩子！作為個男人不該負起責任嗎？何況她一無所有，漂流異國他鄉。”
“對！Bert，你慈悲，可你不是一樣背叛你的婚姻和家庭。沒有感情的日子你過不下去，我又何嚐不是！”
“但嫂子她愛你！你怎麼忍心去傷害這樣愛你的一個人？！”
“起碼我給了她她要的婚姻！我不需要她原諒，而且我還要留下柊兒。”他拿出一份文件遞到我眼前，“簽字吧，你本來也和她沒感情。可她是我的血脈，嘉琪已經不在了，我不能再失去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