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過文件,打開車燈,愣怔了一秒,柊兒的監護權變更申請!“你讓我和蓄兒如何解釋,她為了孩子能盡快適應國內生活,懷著五個月的身孕四處奔走,就為找家合適的國際幼兒園!不是為了來接柊兒,她根本不願來德國。”那張文件在我手中微微的顫抖著,真是令人發指!
“韜蓄她早就知道。”
“你說什麼?!”
“韜蓄她知道我和嘉琪的關係,也知道柊兒的身世。我想應該是成誌楠告訴她的。那人認出了我。”
“……”
“我承認過去對韜蓄有成見。我不知道她做事很有分寸,不是我激怒她,估計她並不打算說出來。嘉琪臨終前隻有這個未了的心願,是我對不起她,但我不能再對不起孩子。小慧就算提出離婚,我也一樣要留柊兒在身邊。”
“哥,你!”
“你可以恨我,你們都可以恨我,但我不要柊兒將來也恨我……”
……
我摟著熟睡的蓄兒,心有了最踏實的歸屬,期待著每一個美好的明天。大哥的事對媽是個打擊,她能理解嗎,無論什麼人都會在心裏埋下一粒希望的種子,它和我們的心長在一起,一旦它被摧殘和泯滅,肉體不會死,但心會無聲無息地凋零。隻要細致嗬護有一天它終將枝繁葉茂,我很慶幸我等到了這一天。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竟然對這場遊戲如此認真。更可笑的是我居然忘記了遊戲開始的初衷。
貌似某天的中午,一個叫裴嶠恩的男人高傲地占據著我對麵的座位,輕蔑地說出‘令妹與貴公子並不合適‘,事後母親盛怒。那時的地產業如日中天,日進鬥金,坐擁如此豐厚的家底好像就應該擁有無尚的權利,她才不顧及我的手疾,我糟糕的名譽和一事無成的頹廢。在她眼裏我就算是個傻子,也不該遭人輕慢地拒絕。我看著對麵的男人冷俊的一張臉,玩味著他不願露麵的表妹該是何許人物,鬱韜蓄,多奇怪的名字,不男不女。
真的見了我一絲驚訝,竟是如此嬌小的女人,在我183的身高下,簡直可以無視。我承認她不是我喜歡的類型,不高挑,不驚豔,還有一臉疏淡的清高。隻是她的畫倒讓我有不小的觸動,雖然缺少技法卻如同清風撫麵,陳述一段婉約,讓人心念一動,有種美好在心間滌蕩開時卻又帶出一絲抹不去的惆悵,她的畫有故事。我的手在桌上輕輕地敲,好吧,遊戲開始。她的電話,太容易了,我問了她社長。
她一口氣回絕了所有可能性,不吃飯,不喝茶,不唱歌,不跳舞,不逛街,不兜風,我想到的想不到的她都一概拒絕,毫無商量餘地。饒是我情場多年反應快,我揣測有樣東西可能她會接受。畫畫。畫什麼,我靈機一動,手繪裝潢設計圖,她一定沒見過。這不過是個借口,讓我有了騷擾的機會。那丫頭真的接受了,圈套啊,傻姑娘,有精明的哥哥,不等於有精明的妹子,我心裏得意。比起飆車,買醉,和女人曖昧,這款新開發的遊戲還蠻有趣。
你看,有人上鉤了,我掛了電話對秦兒一笑,我說過什麼,女人啊,弄個東西讓她記掛,但又別過分理會,那比狂追猛打更有效果。我的小獵物要來自投羅網了。今天的韜蓄幾分知性,一件駝色的羊絨大衣,高領白色羊絨衫下套著條黑色一步裙,裸色羊絨襪,淺口小皮靴,脫了學生氣的她原來挺細膩。瞧瞧,特意打扮了來見我的,讓我陪她挑禮物。遊戲升級。
可升級的遊戲進行不下去了,按理一周多的時間足夠女人揪心的,她怎麼沒了反應,難道那天購物我表現不佳,讓她失去了興趣?說起禮物,我有一絲抵觸,曾經有個女孩無論我的生日,還是節日總帶給我精心挑選的禮物,從皮帶到皮夾,從圍巾到襯衣,從畫夾到畫筆,以至於她故去多年後,我的身邊還時不時冒出她送的東西,我害怕回憶,痛苦會扭曲我的記憶。
小的時候我曾是那麼依賴她,跟在她身後就像條小尾巴。可當我迅速超過了她的身高後,開始困惑軍區大院的叔叔阿姨們給她的稱謂。周戈的小媳婦。這個隻大我一歲的女孩,無私地給過我親姐姐般的關懷。爸爸會多,媽媽文工團的演出忙,總是她接我上下學,和我一起做作業,從家帶零食塞進我包裏。她哥氣不過,欺負我,她挺直小身板護在我前麵,殊不知她也隻是個嬌柔的小女孩。一度我曾覺得很幸福,長大後就會娶她。可關於我們關係的迷茫從何時開始的呢?從她對畫畫毫無天賦,陪我上興趣班卻總也畫不好,氣得摔畫筆?還是她對建築完全沒有興趣,每次我興奮地講了開頭,她就叫停?抑或是從我們分享了最親密的第一次?我已經記不清,我隻知道當年的我心高氣傲,因為我考取了英國利物浦大學建築係。我躊躇滿誌,振臂欲飛,卻完全無視了她哀怨的神情和淒婉的淚水。現在想想,我都懷疑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會是當初的自己,鏡中的人隻剩下荒蕪的軀殼,一臉頹廢。我的手,曾經被導師說成妙筆生花的手,現在卻連筷子都拿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