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初試鋒芒(1 / 2)

初試鋒芒

昨晚七時一刻至八時五十分電台廣播你在市三(注:即上海市立第三女子中學)彈的四曲Chopin(注:肖邦),外加encore(注:加演)的一支Polonaise;效果甚好,就是低音部分模糊得很;琴聲太揚,像我第一天晚上到小禮堂空屋子裏去聽的情形,以演奏而論,我覺得大體很好,一氣嗬成,精神飽滿,細膩的地方非常細膩,tonecolour(注:音色)變化的確很多。我們聽了都很高興,很感動。好孩子,我真該誇獎你幾句才好。回想1951年4月剛從昆明回滬的時期,你真是從低窪中到了半山腰了。(傅雷致傅聰。1954年2月2日)

對於昆明,傅聰有著特殊的感情。14歲那年,也就是1948年,傅聰隨全家一起遷到了昆明。那裏,沒有人可教鋼琴。父親以為一個不上不下的空頭藝術家是最要不得的,還不如安分守己學一門學科,對社會多少還能有貢獻。這樣,傅聰進了昆明的粵秀中學。1949年12月31日,傅雷一家搬回上海,傅聰一個人留在昆明,父親把他交托給老朋友吳一峰。

1950年秋天,傅聰自作主張,以同等學曆考入了雲南大學外文係一年級。這時候,他沒有機會彈鋼琴,然而他多麼渴望再坐到琴凳上去,他的手指在天天發癢!隻有在為當地的合唱隊伴奏的時候,他才算過一下鋼琴癮。後來,他常去教堂練琴。(圖32)

傅聰非常想回上海繼續學鋼琴,但是沒有回上海的路費,同學們知道後,幫助他在教堂裏舉行了一次音樂會。傅聰照著一本《101首世界名曲集》彈了一遍。演完以後,一位熱心的同學拿著口袋,為他向聽眾募捐。一下子,回上海的路費就全有了。除了錢,口袋裏還有鼓勵他彈琴的字條!

1951年初,傅聰突然出現在上海江蘇路傅家的新居門口,傅雷滿臉吃驚的神色。當傅聰的手重新按在家裏的鋼琴上時,心中有著說不出的愉快。古人說:“一日不作詩,心源如廢井。”“一日不書,便覺思澀。”彈琴也是如此。他已經將近三年沒有好好練琴了,確實是跌到了低窪中。

這時候,傅聰整天撲在琴上。他跟蘇聯籍的女鋼琴家勃隆斯丹夫人學了一年。他漸漸懂事,成了一隻“自動表”,用不著父親經常上發條了。即使在酷暑中,他仍練琴八小時。衣褲盡濕,也不稍息。

他終於從低窪中爬上來了。1952年2月,傅聰在蘭心劇場與上海交響樂團合作,演奏了貝多芬的第五鋼琴協奏曲。這是他平生第一次登上樂壇,那時他18歲。從此,傅聰開始了他的鋼琴演奏事業。

傅聰是在新中國誕生之後走上樂壇的,他是幸運兒。他的琴聲,引起了上海音樂界的注意。

非常湊巧,就在他初登樂壇不久,北京派人到上海選拔青年琴手,準備參加1953年夏天在羅馬尼亞舉行的“第四屆世界青年與學生和平友誼聯歡節”的鋼琴比賽。隻有兩個名額。

上海音樂界的老前輩推薦了傅聰,他參加了選擇。最後,要在三位青年選手中確定兩名。在這三位青年中,除了傅聰,另兩位都是上海音樂學院的科班生。傅雷寫了一封信給有關領導,建議把自己的兒子“刷”下來。他在信中說,雖然就琴藝而言,傅聰比另兩位稍好一些,但是,這並不意味傅聰比他們高。他們兩位在學校裏,要花很多時間上課、開會,而傅聰在家專心學琴。隻要給他們兩位以充分的時間準備,一定會比傅聰彈得更好。傅雷常常告誡兒子,做一個藝術家,必須“德藝俱備人格卓越”。“刷”掉吧,這是多麼難得的機會;可是,細細一想,傅聰能理解父親的胸懷,他做了被“刷”掉的思想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