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前,他一百歲,他沉思著族群為什麼拋棄的隻是他,那些羅刹奴又該何去何從,後來想到自己這個廢物卻是族內唯一個結交羅刹奴的羅刹。
他們隻是帶走了他們的族人,在其他羅刹心中,他已不再是羅刹而是羅刹奴。
他是羅刹奴的主子,那他為什麼不能建立屬於自己的部落。
一個新的種族重新建立,它個名字就叫羅刹,為了緬懷那段需要刻骨銘記的曆史。
悄悄是別離的笙簫,漫漫千載,老朋友們都已經入土,隻剩下長生的自己,別離是自己最不願意去麵對的,每個好友臨終前的種種至今依舊曆曆在目。
現在,隻有他自己還記著,太古前羅刹是妖族中的一份子,而現今的羅刹是人與妖通婚的妖人,曾經的羅刹奴。所以當羅刹百姓反對這場婚事時,他感到了無能為力的無奈,一種欲說還休。
當一部分羅刹知曉自己身體中還有人族的血,會不會產生一種對自身的厭惡,如果自己不在,那群血統論的左派會不會跟著我那現在最讓我頭痛的大女兒踏破中原。
男人永遠會讓女人發瘋,當然女人也是,要不然,自己當初怎麼讓那老和尚如此輕易地鑽了空子,帶走我那便宜女婿。
五百年前,安頓好了不落城的他繼續問道,想距離那個百尺竿頭更近一步。
一百年後,在長安,他遇到了阿羅,她不是一笑傾國,也不是溫婉如水,隻是個有些嘰喳的開朗村姑。
可是,他中意了。
他強擄了這個意中的女子到不見親人的不落城,身受烈日炙烤的痛苦。
她說過她討厭烈日,因為莊稼和茶樹討厭它。
她最終卻來到了這個最靠近太陽的不落城,因為他的自私。
幸福是單向的。
他不後悔,他感到了從未有過的幸福,盡管她恨他,她再沒笑過。
他給她洗了髓,消耗了四百載的仙力,當她得知自己的生命已然近四百載時,她沒有笑。
她說自己有婚約,他便沒有與她結婚,她說好,依舊沒有笑。
接觸子民時,她很和悅,也沒笑。
屠兒出生時,她長舒了口氣,還是沒笑。
可當她去的時候,看著剛出生的敷兒,身旁的屠兒和自己。
她哭了。
最後是一句無聲的歎息和濕潤了的雙眸。
他開始後悔,他應該讓她和與她有婚約的莊稼漢結婚,雖然隻有百年生命,她可能會幸福。
很幸福。
幸福是雙向的。當我們都開始懂得,卻是最後的訣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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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年之後,他仍然想知道阿羅去前那句無聲。
那個當初有些嘰喳的茶女最後還恨自己嗎?
。
“不恨,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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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下的羅刹們查了王後的來曆四百餘年,而關於王後的消息除了傳說便還是傳說,真實身份依然杳無音訊,這個人仿佛之前沒出現過世間,就像是一顆小小的水滴落入滄海後,粉身碎骨的蕩然無存,沒有羅刹注意過在開唐之初,他們的王在去長安問道時,在道旁的一個茶棚小憩了一下。
茶棚很普通,在普通中都可以說是毫無特色,茅草堆砌起來的棚頂上壓著幾塊醜石,讓本來就低矮的茶棚看上去又矮上三分,加上下麵四根看不出年齡的黝黑樹樁,四麵通風,也就隻有在夏秋兩季天氣並不是太惡劣時行商們才能在遠處看到這個小小的黑影。
茶棚很低,甚至一個壯漢需要彎腰才能進到這個小棚子,這種連小肆都算不上的茶棚,在長安道上真的要絕跡了。
這樣的棚子如果不是那些隻是為了歇腳省錢的行夫行商,怕是少有人來,便是這樣,此時棚中也真的很冷清。
正午的陽光透著一股狠勁,三兩的行夫和行商半蹲在棚下,沒有坐在被曬得發燙的長凳上,眯著眼睛,一邊流汗,一邊享受著手中已為之不多的被放在井中冰後的涼茶,他們自然是喝不出煎茶與普通茶的區別,但是冰涼的口感還是讓他們享受著一文錢帶來的幸福。
秦贏也像著其他人一樣半蹲在其他的行夫旁,不過其他人一見身旁是一個鮮衣怒馬的中年壯漢,便不由向外挪了幾步,秦贏又向裏挨了去,行夫不禁又向外挪了幾步,秦贏隻好尷尬地向那個行夫笑了笑,暗想,我有這麼嚇人?
秦贏的身材自然是高大的那種,便是他的親隨也秉承著這一傳統,隻要是不像羅刹的羅刹都可以加入,不過此刻他的身邊沒了常伴的親隨,這舒爽也是好久沒有享受過了,平時的秦贏可不會這般沒有正形,不然一群“幽怨”的小眼神便會從那些壯漢親隨眼中飛向他們的王,那場麵真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