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人憤怒的瞪視之中,阿哈獁巋然不動。他細細地咀嚼著口中的食物,甚至連肌腱和軟骨也全都嚼得粉碎成泥,確定不會浪費一絲一毫之後,方才小心翼翼地咽下去;小心翼翼喝一口羊奶,舔了舔嘴唇。
――隻有經曆過真正“**”的人,隻有曾經差一點就把自己的手啃掉的人,才不會因為任何原因而遷怒於食物。任何激憤與痛恨,在“生存”二字麵前,都卑微猶如腐土。
帶頭拋下肉塊的那個人在黑暗中“哼”了一聲:“怪物,你現在隻有兩個選擇:要麼跟著我們幹,要麼……死!”
阿哈獁環顧四周,老頭子皮二依然沒有出現,說不定他已經被這些人暗地裏殺掉了吧?因為他泄露了秘密,因為他沒能說服自己……
“……你們試過了,不是麼?”於是他開了口,嗓音宛如破裂的竹笙,“一路上你們已經試過太多次,可我呢?此時還是好端端坐在這裏――無謂的話就不必多說了。”
“我們這麼多人,你隻有一個;殺不殺得了,試過才知道!”
阿哈獁依然不為所動,慢條斯理咬著手上的吃食:“要真的能動手,你們還用廢話嗎?你們根本沒把握在不驚動那些蠻子的前提下,滅我的口。”
黑暗裏一陣騷動,仿佛有大群蝗蟲飛過,無數張嘴在其間竊竊私語,嗡嗡作響,良久不息。
“……你!”那領頭者似乎惱羞成怒,心中的秤杆開始傾斜,幾乎就要指揮眾人一擁而上了。在這瞬間,阿哈獁忽然抬起頭來:“你們去吧,我不會告密,也不會阻撓;希望你們也別來招惹我……我們井水不犯河水,就是這樣。”
“……你怎麼能證明?我如何能信你?”
“我不需要證明,你非信我不可――因為你殺不了我,你就別無選擇。大家心知肚明,今夜是最好的時機,瞧這個架勢他們大半人都會喝醉,這樣的機會決不會再有第二次了。”
“難道……你就真的不想自由?真的不想回到中原去?難道你就想給那**當一輩子的奴仆?”
――“自由”不在於身份,而在於“心”。背負枷鎖行走的人,無論逃到哪裏去,都不會有真正“自由”的一天的。你們這些幸福的人兒,又怎麼能夠明白呢?
“那是我的事,與你無關;”阿哈獁又垂下頭去,把眼睛埋進最深邃的黑暗裏,唇邊忽然浮現一抹微笑,“對了,還有,再給你一個忠告吧――無論你們是想殺人還是逃亡,都需要體力;所以,永遠別跟食物過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