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所在願意在吸納葉挽入王府的問題上投讚成票,是因為朱雀橋一戰葉挽救下裕王,說明了兩個問題:
首先葉藍二人不是景王一夥的,因為他們挑了景王的人,破壞了敵人的好事,今後自然隻能在裕王的船上死忠了;
其次葉藍二人的身手比裕王身邊的高手隻高不低,在景王朱載圳步步緊逼的當下,裕王身邊文有高新鄭和張太嶽出謀獻策,武將卻寥若晨星,完全跟不上來,朱雀橋一役再現了這一短板,使得這種需求變得尤為強烈!
還有一點,高拱看得出裕王對孫耀庭是有布衣之情的,如果葉挽能夠進入裕王府,孫耀庭自然可以受到裕王府的照拂,朱載垕報恩的心情當然也能得到滿足了。
但是高拱的心裏有一根刺,這根硬刺就是葉挽使的那一把槍,那把“虎頭湛金槍”太令人不放心了,雖未親見,聽人描述,像極了那把令北虜聞風喪膽的兵刃,此物當為被太祖處死之涼國公藍玉所有!加上葉挽身邊還有一位藍姓女子,現實情況讓高拱不多想都難!
作為博覽群書的翰林學士,高拱對本朝的曆史耳熟能詳,百年前藍玉案是驚天巨案,裕王正在奪嫡關鍵之期,府中接納一名執藍玉兵刃之人、一名藍姓女子,高拱心中實在是煞有介事。
盡管心中有著盤算,但裕王已帶客人走來,不能晾著他們,畢竟這二人有大恩於王府,所以高拱立即站了起來,在朱載垕介紹之後朗聲道:“葉公子、藍公子朱雀橋攘助,居功至偉,新鄭請二位滿飲此杯!”
高學士是個大嗓門,說話中氣飽滿,聲音嗡嗡作響。果然是一管高炮仗,這要在朝上對罵,那位張爺爺還真幹不過這位高爺爺!
葉挽想著,很恭謙地推讓道:“高大人謬讚,大人長輩先飲!”
說完等著高拱先把酒喝下後,又補上一句“大人停手,學生三杯回敬!”然後“嘖嘖嘖”三杯下了肚子,這架式把和藍淨,還有高拱都給鎮住了,客氣得太過頭了吧。
高拱在驚詫之餘又有些滿意。想想,葉挽隻有十七歲,他要是因為一次救駕的功勞,便在四十多歲的高拱麵前拿大,就太合適了。
今天他的表現雖然有些過,但是恰好撓到了高拱的癢處。讓高拱一時忘懷了藍氏故事,居然心想:要是這位與藍逆糾葛不深,還是重用起來吧,人才難得!
葉挽全然不知自己在高拱眼中一會兒被判死刑,一會兒又得到一絲生機。
從高拱邊上過,朱載垕接著往下介紹:“這位年高德馨的老大人乃是南京禮部尚書葛守禮大人!”
葛守禮廉潔清正、獨守本心,論為人比居正要正上十倍,論輩份比高拱還高。既然前麵已經喝了三杯,這次也飲上三下吧,“嘖嘖嘖——”葉挽就又敬上了。
“葉公子海量呀——”葛尚書由衷讚道。
朱載垕又為他介紹下一位:“此乃南京按察使司右使李幼滋大人。”
李幼滋是江陵縣人,張居正的同鄉,也是親家,其女嫁予張居正的第六子張靜修為妻。也就是說對葉挽而言,論輩份和親近度,李幼滋不比高拱低,有一便該有二,所以葉挽隻好再次恭請對方先飲,自己“嘖嘖嘖”又連飲三杯。
葉挽的酒量本來就淺,又如何喝得這急酒,臉紅得跟煮熟的蝦似的。坐在一邊的藍淨有點不滿意,真拿眼神橫他,可是葉挽頻頻舉杯,壓根看不見。
藍淨氣呼呼的,葉挽一杯一杯地幹,而她卻被晾著沒人理。
其實不能怪大家不懂得待客。這不是演戲,千嬌百媚的一名少女,著男服就能扮成男子?這是不可能的,誰都看得出來她是女扮男裝。女子到宴席之上本就不合禮製,所以大家連中她說話都不敢,更不用說找她飲酒了。
本意隻在介紹相識,不曾想葉挽一開場就玩得如此慘烈,裕王勸道:“葉卿,一杯一杯飲,不必如此客套!”說完,他繼續往下介紹:“旁邊一位是禦史張學顏大人。”
啊啊,張學顏是張居正的學生,張大哥那是自己人呀。這三杯可免,兩杯是跑不了的,真是苦逼的孩子,“嘖嘖”葉挽又酌了兩杯。
然後他感覺天旋地轉,叭嘰一聲,栽倒到了地上。
看到葉挽醉倒,藍淨又生氣又焦急,但又有什麼辦法,她趕緊上前將他攜起來,告罪一聲將他扶走。孫耀庭自然也離席陪同。
這宴席才剛剛進行到介紹賓客階段,葉挽哈啾一聲轟然倒地,他這一繳械,附從關係的孫耀庭、陪伴關係的藍淨,一老朽一女流就斷斷沒有繼續留飲的道理了。
三位主賓統統退了場,朱載垕這場謝恩宴就有些寂寥了,沒有辦法,他隻得戲謔兩句,強掩遺憾的心思,同大家草草用餐後,下令撤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