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幸運得到一個封新城,是他,成就了《新周刊》。說來話長。1993年我辦一張報紙--《晨報》。在廣東電台工作的竇文濤帶封新城來《晨報》
炒更,文濤當編輯部主任,他當執行主編。我看他在報眉上為一些新聞事件做點評,精辟而點穴到位。看出來了他在我之上,人家是蘭州大學高才生,還是一代詩人代表,且有多年做新聞的經曆,而我卻隻是個讀滿小學的人,土八路。
後來,文濤去了鳳凰台,我覺得封新城這人很對路,說服他辭職過來當總編,這事對他來說可是人生的重大決定。將才難得,我隻能添油加醋地給他描繪了雜誌的燦爛未來,讓他“上當”。誰知,他聽也不聽,“你是做夢的人,我是做事的人,沒別的吧?我幹活去!”說完掉頭就走。嗬嗬,話沒好好說,悶葫蘆一個。他就這麼任何條件也不講就上任了。
認準了,我搭台,戲就交由他唱。從此,樂得我逍遙自在,想飛哪就飛哪。他卻悶頭守在家天天開會天天罵人。在《新周刊》待過的人都說他是“暴君”,沒有一個沒挨過他罵的。奇怪的是,挨罵的人卻又恨他又愛他。也許是工作、家庭壓力大,他在同事聚會時常喝大酒,醉得滿地爬,我很是惱火:瘋了,這人怎能這樣?那時我可是滴酒不沾的。後來,看不順眼,自己也喝起酒來,比他更瘋,何止是滿地爬呀!在《新周刊》,沒醉過的人很少,一醉起來就沒大沒小的,人與人也沒界線了,像家裏人。莫名的,這也成就了《新周刊》的一種氛圍,簡單、純潔、是非分明。
有時,他罵爽了連我也罵:老頭,你太沒譜了,一點原則也不講。哦,我可以吞下這口氣,因為他說對了。我極少幹涉封新城的工作,唯有一次,我看《新周刊》封麵做得狗屎一般難看,就逮住機會丟下一句:“有沒搞錯呀,這樣的活怎能拿出手呀!”說完,我把雜誌狠狠摔下掉頭走人。他氣不過也走了,給我發一短信:老頭,我不堪重負,休假了。我又於心不忍,討好他說:好吧,等你回來!10天後他還是回來了。這是他個人在《新周刊》12年最長的一次休假。他把心思與精力全交給《新周刊》了。
他對部下的嚴厲是人所共知的,靠罵,罵出一本刊物的新天地,無形中也建立了一本雜誌的道德標準和專業態度。
有時,他向我抱怨,說命苦,這輩子給幾個屬蛇的纏住了:我、他老婆,還有我們的老板趙新先。我勸他:不是說蛇盤兔輩輩兒富嗎?有啥可抱怨的嘛。封新城屬兔的,比我小10歲,想不到他也找了個比他小10歲的何樹青當接班人,我也希望他能超脫點,我們都會老去,會有幹不動的一天,世界仍然是年輕人的。這也是《新周刊》對待人才的胸懷。
更沒想到的是,近來這“悶葫蘆”滿腦主意,在謀劃《新周刊》遠景的同時,不聲不響地弄了個“總編訪談錄”,采訪那些社會精英。奇怪,他變了,每次飯酒間開始滔滔不絕噴話,口才大長,他兜售許多精彩的言論和觀點,再也不是那些破碎的家長裏短了,一口一個道理,突然你就覺得這人長高一大截,有了思想的高度。我納悶了,心裏嘀咕著:思想家都是像馬恩列斯那樣的大腦袋大胡須,而他不是,個頭矮,小腦袋。他通過這種訪談汲取了許多社會精英的營養,與人對話,沒有一定深度與高度話頭往哪擺呀,看出來他是做足工夫的,就像他在《新周刊》創刊辭所寫:為了辦好一本雜誌,我們有備而來。封新城的“總編訪談錄”無疑給《新周刊》添了一道重頭菜式。
我沒機會也搞不懂如何與那些有料的人對話,隻能聽他在飯桌上倒買倒賣,再就細讀他的采訪文章,等我在其他飯桌去噴話時,那已經是三四道販子了,即便是淘米的泔水,也不乏殘留的營養呀!後來,我明白了,他是在重複那些思想與言論時,不斷淘洗雜物,留下精華,也是活躍思維的演練,演講的人需要看見聽眾反應的目光,我和同事們讚同他的演練,權當聽眾的目光。
封新城在一些重大的決策上讓我拍板,說:你是老大,你決定。我情願不做老大,老大是江湖的事;我寧願做兄弟,兄弟是家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