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們有了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而且不想讓孩子去重複我們的命運,那麼我們隻有更嚴重的去透支自己的生命,來換取撫養一個孩子必須的費用。可能大家都知道,孩子的身高是用錢墊起來的,孩子的路是用錢鋪出來的,孩子的大腦是用錢武裝起來的。也就是,孩子從出生到獨立,沒錢是不可能的。
我們是打工者,如果我們有一天病了,或者垮了,不能給老板再創造剩餘價值了,那麼我們放在什麼地方都顯得既多餘又礙事了。
我真的不知道哪天自己突然間就倒下,因為我感覺自己年輕的身體在迅速的老化著。如果我有了孩子,在他還不能獨立之時就要麵對一個百病纏身的父親,讓他稚嫩的肩膀去承擔更多的東西,或者父親不管不顧的離他而去,把他留在這個無法讓人感到安全的世界上,那樣,他比我小時候還要不幸。
這不是什麼杞人憂天,而是一種因果關係。我們透支了生命,就必須要承擔透支生命的結果。這是什麼樣的結果,這個結果什麼時候出現,我真的不知道,但那是已經注定了的事情,我們必須要為此付出代價的。
妻子的父母幾年前就去世了,一個是腦血栓,一個是心肌梗塞,活著和死亡對於他們來說幾乎就是幾分鍾的時間。陰陽的距離,仿佛隻有半步之遙。麵對親人的死亡,我明白了死亡對每一個人都不遙遠,更何況像我們不知道珍惜生命的一代人呢?
我們的社會仿佛越發文明和進步了,但人也仿佛越發不堪一擊。曾經聞所未聞稀奇古怪的病症像發燒感冒一樣,隨時就會光臨到每一個人的頭上。天災人禍,充斥著新聞媒體的每一個角落,生命像一個寄存在肉體裏小件旅行攜帶品,成了隨時可以被任何人領取的非常不值錢的東西。
我總得自己能活著就是一種幸運,盡管我們老老實實的做人,踏踏實實的做事。一旦生命成了我們從上帝手裏偷來的東西,那麼我們每一天隻能惴惴不安。所以我們真的沒有勇氣再把一個生命帶到這個世界上來,否則我們就是在給一個人製造災難。
可能我的感覺是錯的,但我一直很真實的感覺到,我們賴以生存的社會越來越像一個戰場,動物界那種弱肉強食優勝劣汰的法則也越發血淋淋的真實。經濟高速度增長促使內心蒼白的人們,對人類又進行新一輪的搶劫和掠奪,不算健全的法律和脆弱的道德堤壩擋不住惡流的衝擊,讓許多的人迷失了精神家園。
競爭,真正地驗證了那句話:人類,沒有永久的敵人,隻有永久的利益。利益,成了人們典當靈魂的借口,成了人們喪失人格的理由。為了利益,人們可以赤裸裸的在大街上揮舞著屠刀,可以在寬闊的馬路上光明正大地挖著陷阱,可以在人們休閑的廣場上理直氣壯的埋下地雷。
美麗的城市成了水泥的森林,人們躲在裝上防護鐵柵欄和上了保險的防盜門之內,隻有靠電視和電腦來打發業餘時光。已經成了人們生活一部分的電視,都告訴了我們什麼呢?虛假的廣告、拳頭加枕頭床上流汗床下流血的電視劇、揮金如土的帥哥和見誰愛誰的靚妹。網絡呢?聊天室成了多陪小姐的留言板,視頻成了淫棍和變態狂表演的舞台。
當生存在一個社會上,必須要經營要謀略的時候:當一批人的肥胖必須要建立在吸食另一批人血液的時候;當人出門就必須戴上虛假的麵具隻有在網絡上才能真實的時候,我們就無法選擇天真,更無法幼稚了。
作為成人的我們,在這個社會上生存都得小心翼翼的時候,我就沒有勇氣再製造一個生命來讓他也麵對這些了,因為我麵對這些就已經心力交瘁。
孩子從出生到成熟,他們無法不天真,無法不幼稚。當他們用充滿愛心的眼睛看這個世界的時候,我們就習慣地告訴他們,這個世界很美好,這個世界很精彩,所有的人都愛他,他是這個世界的主人。
他們的天真無邪,會給我們帶來歡樂。他們潔白得像一張白紙,潔白得我們寧可欺騙他,也不願看到我們在上麵塗上一些不幹淨的東西。可是我們不塗抹,有人會塗抹的,他們的成熟必須要為自己的天真和幼稚付出慘痛的代價。
孩子的成長需要一個良好的家庭氛圍,一個良好的社會氛圍,穩定的遊戲規則會使他們多一份坦然多一份安全感。我們已經飽嚐了一代人對人性對法律與文明踐踏的苦果,讓我們直麵了社會滴血的創傷。可是,我們好像並沒有停止繼續瘋狂的腳步,依然喪失著我們的喪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