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婚姻(3 / 3)

他這麼喊其實不是給爸媽聽的,而是給住在後院的香草聽的。果然,他到了家不久,香草就會以借東西的名義出現在他家的院子裏,然後像剛發現似的驚呼一聲:楊槐哥,你回來了。

楊槐這時就會幸福地迎出來,兩人心照不宣地門裏門外地站了,兩雙目光亮晶晶地糾纏在一起。

楊槐說:香草,你還好麼?

香草就緋紅著臉,一遍遍地把楊槐看了,然後驚呼道:楊槐哥,你長高了,也黑了。

兩人這麼說完就默了聲音望著。半晌,香草就沒話找話地說:楊槐哥,你穿這身軍裝真好看。

楊槐聽了這話,不說什麼,他知道自己的衣服不如伏生的軍裝好看。他身上這身八路軍製服,已經舊了,胳膊肘還打著補丁。

楊槐的母親就親熱地在屋裏說:小香呀,你楊槐哥回來一趟不容易,屋裏坐吧,吃了飯再走。

香草就紅了臉衝屋裏說:大娘,我還要回家幹活呢。說完扭著腰肢,甩著辮子就跑了。

那會兒,楊槐望著香草姣好的身影心裏一漾一漾的。

楊槐有時在家會住上一夜,有時隻吃一頓飯,便走了。每次走時,他都會站在院子裏大聲說:爸,媽,我走了。他說完這話時,父母就站在他的身邊。

父母把他送到門口,他揮揮手,頭也不回地急匆匆地走了。

他知道,香草這時一定等在村頭的小溪旁。果然,他走到村口時,香草立在那裏似乎已經等待多時了。

他順著小路走,香草玩弄著辮梢陪著他往前走。他有一肚子話想對香草說,卻又一時不知從何說起。

半晌香草說:楊槐哥,打鬼子可不比打獵物,槍子可不長眼睛。

他說:我知道。

她還說:楊槐哥,家裏的事你放心,有我呢。

他又說:我知道。

她還想說什麼,遠處的部隊,嘹亮的集合號就響了起來,他立住腳望著她說:我們部隊集合了,你要好好地。

香草點點頭,他硬下心,轉過身就向部隊集合的方向跑去。跑到前麵一個山岡,回頭望她時,她仍立在那裏望著他,他揮揮手再次轉過身時,後背就暖烘烘的了。

後來情況就發生了變化,伏生的部隊也經常路過這一帶,每次回來,都會給家裏留下一些大洋,那是伏生伏擊日本鬼子的獎勵。

香草的母親得了氣管炎,病一天天加重,趴在炕上山呼海嘯地喘。伏生每次回來都會到香草家看一看,從兜裏掏出三兩塊銀元,放在香草母親的枕邊,然後衝香草說:給你媽買藥治病吧,這硬挺著咋行。

母親就說:伏生,好孩子,大娘這病有你就有救了。

香草也說:那就謝謝伏生哥了。

伏生就憨憨地笑一笑,望著香草用舌尖掃蕩著嘴唇,靦腆地說:謝啥,咱們可都是從大金溝出來的。

伏生說完憨憨地就走了。

母親就說:伏生這孩子好哇,從小就仁義。

香草聽了這話並不說什麼,拿著伏生留下的錢,給母親抓藥去了。

伏生經常回家,每次回來他兜裏的銀元都叮當地響,從他銀元的數量上就能知道他伏擊鬼子的數量。伏生把大部分銀元留在家裏,總會剩下一些送到香草手上,他把焐得熱熱的銀元放在香草的手上說:給大娘抓藥去,這病不治咋行。

香草就低下聲音,聲音潮潮地說:伏生哥,謝謝你了。

伏生又憨憨一笑就走了。

下次楊槐再回來時,香草就把伏生拿錢給母親治病的事說了。

楊槐就上下摸著自己的兜,上衣兜是空的,褲子兜也是空的。

香草就說:楊槐哥,你們八路軍不伏擊鬼子麼?

楊槐說:伏擊,我們剛和鬼子打了一仗。

香草不解地問:你的槍法比伏生的不差,為啥伏生能打死鬼子,你不能?

楊槐想到了那些銀元,便說:我們八路軍不講究那些。說到這低下頭說:況且,我們八路軍沒有錢。

後來,楊槐當上了排長,伏生也當上了特別行動隊的分隊長,是少尉軍銜。伏生不僅有伏擊鬼子的獎勵,還有了不菲的軍餉。伏生再回來,兜裏的銀元又豐厚了許多。

香草的母親在一個冬天的早晨,終於要不行了,她讓香草把王伏生一家人以及楊槐的一家人叫到了炕前,她拉著香草的手,看看這個,望望那個,捯著氣說:她叔她嬸呀,我活不動了,這孩子以後就托付給你們了,這一年半載的,我們家沒少花伏生的錢,我死了,沒法報答你們了。就讓伏生娶了香草吧。

香草就哭著叫了聲:媽……

母親就說:跪下……

香草還喊:媽……

母親最後說:跪下……

香草就跪下了,跪在了伏生的父母麵前。山帶王就扯著嗓子喊:香草娘,聽好了,以後有我們家吃幹的,就不會讓香草喝稀的。

如果香草順理成章地和楊槐結婚了,故事就是另外一個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