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多勒從樹後頭鑽出來,手上還攫著一撮雨後冒出的鮮菇子,瞧見這幅場景,找了個樹窟窿把東西放下,撣了撣泥土,領著小少年走上去。從前他是聽過一些風聲,但並不清楚細節,因而不覺得孩子之間應該刻意疏遠,便指著人介紹:“這是你不秋哥哥。”
白星回露出缺齒,笑得陽光燦爛:“不秋哥!”
——他這個樣子,像是已經全然忘記了他,巫姑寫信來時,曾提過“保命忘憂”,可見字與見人卻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心情。
孟不秋呆立在原地,心裏說不出滋味如何。
離家被抓回來的白霜序從樹上跳下來,叼著根狗尾巴草,一臉不屑地將他反複打量:“哦,你就是孟不秋?”說著,他忽然動手,孟不秋與他拆了幾招,毫不輸人,由是博得白霜序的青睞:“不錯啊,有機會再切磋切磋。”
孟不秋對於白霜序的高看無動於衷,兩眼珠像粘在白星回身上,盯看著一動不動。
白霜序呸掉嘴裏的草,推了博多勒一把:“這小子怎麼回事,怎麼老盯著星星看,是我不夠好看,還是我不夠厲害?”
博多勒哪知道小孩心思,敷衍道:“你管他的。”
白霜序擺出架子,學著大人說話:“誰管他,我是管我弟,不過我這關,休想打星星的主意……”
白星回小聲插嘴:“他走了。”
鬥嘴的一大一小這才發現,人已經攥著刀獨自離開,白星回跟在後頭直喊“不秋哥”,可人卻沒應他,裝作不認識一般,越走越急,最後竟跑了起來。
“砰”的一聲,孟不秋撞在巫姑身上,兩年了,她對這個女人敬畏交加,但比起她來,他更怵的是哀牢山上那白衣仙子。
巫姑將他扶住,說了一聲“慢點”,施施然繼續前行。
“巫姑大人。”
孟不秋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叫住了她,迎過去,反複捏著刀鞘,緊張地連氣也喘不勻:“我,我見到他了。”
巫姑不置可否,亦沒有停下,隻輕飄飄落下話來:“那孩子沒事,但你要記住,你答應教主夫人的話。”
孟不秋眼見著她消失在林間,把刀往土裏一插,沮喪地坐在樹根上。
發呆的間隙,一雙小手向他眼睛蒙過來。
孟不秋驚醒,反手按住那人手腕就是個肩摔,等看清麵容,嚇得直接站了起來。白星回似是給他哥欺負慣了,這一手實在小巫見大巫,並不為此惱怒,反倒賴在地上不肯起,非得孟不秋伸手拉他,他才肯爬起來。WwWx520xs.com
“你別走。”
“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白星回反握住他的手,孟不秋很是局促,他不知道怎麼解釋怎麼安慰,隻想趕緊逃離現場:“沒有,你不要亂想。”
“那就坐下來說說話。”小白拍了拍那木根。
孟不秋想走,但理智沒能戰勝身體,回過頭來,他已經安然地坐了下來。
白星回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想到聽大哥跟博多勒閑聊時,說孟不秋是孤兒,爹死娘走,寨子裏的人都偷偷說他是天煞孤星。
孤星啊,他在路上聽說書人正好講到這一場。
白星回登時覺得他好可憐,可同情歸同情,以他的年紀,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更別說說出甚麼安慰人的大道理,於是一開口,差點叫人笑掉大牙:“要不,我把我娘分享給你?”
“你在胡說八道甚麼?”孟不秋驚了一跳,嗔怪地看著他,可身邊的小少年卻一臉無辜,並不覺得自己說錯了話,那一雙澄澈的眸子,反倒顯得自己小題大做,大驚小怪,他吞了吞唾沫,支吾道:“你,你不怕我把你娘搶走?”
他這麼大時,再覺得他娘不好,卻也離不開她,更別提雨鄉分別時的撕心裂肺。
白星回認真地說:“大哥說,好東西應該分享。”
“那是因為你們是親人……”孟不秋反駁,卻突然愣住,看著那小傻瓜忽然朝自己露齒而笑,像是明白他話裏的意思,難以置信問:“我們,我們也可以是親人?”
白星回眨了眨眼,說:“為什麼不可以?巫姑也像我的親姑姑一樣。”
默然良久,孟不秋才鬆了口氣,罵道:“笨蛋。”他低下頭,忍不住露出笑顏,心裏又激動,又悲哀:“你知道親人是什麼意思嗎?不是什麼人都能成為親……”
“我知道!”
隻見那白衣的小少年跳起來,踩在木頭上,居高臨下握住孟不秋的手,哈哈大笑:“親人嘛,就是最、親、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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