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師,在你昏迷期間,鑒真還派他弟子思托和普照來慰問你,送了中國草藥。你看,他一點兒也不在意你在大庭廣眾之下對他不恭敬的行為啊!”
聽著身邊的人說著這些讚美的話,法寂的內心五味雜陳,眼裏流下了酸楚的淚水……
3
鑒真到達日本的第四個年頭上,才聽到了遣唐使藤原清河以及阿倍仲麻呂的準確消息。這消息是日本遣渤海國使小野國田守帶回來的,說藤原清河大使的船不幸遭遇颶風,漂到了南海,被海盜捉拿,後來隻有大使和阿倍仲麻呂帶著十幾個人曆經波折,生還長安。
普照打聽生還者中有沒有智行和玄法,對方說不清楚。唐僧們聽到這些不禁感慨,四年前一同從黃泗浦出發,海上的一場大風暴卻使他們的結局如此不同。後來,藤原大使和阿倍仲麻呂在長安經曆了安史之亂後,又回朝廷做官,先後安眠在中國的土地上。
這一年還有一件大事是動念修建唐招提寺。在日本的佛教界,僧人遊學是不能像大唐一樣,隻要出示僧牒,就能夠在其他的寺廟掛單。一天夜裏,思托和普照打著燈籠走向唐禪院,看到寺院牆外有十幾個僧人臥地而睡。
他們走上前,推醒一位。
“法師,你們是哪裏來的?”
僧人回答:“我們是從美濃專門趕來聽鑒真大和尚講經說律的。”
普照對思托說:“榮睿就是美濃人。”他又問:“天涼了,睡在這裏要得病的,怎麼不去找個休息的地方?”
僧人坐起來,很是無奈:“城裏住不起,寺院又不讓住。就這樣湊合一下吧。”
這件事鑒真知道後,內心很不安,讓遠道而來的僧人們風餐露宿,這怎麼行呢?他召集弟子們盡快想辦法解決。
普照解釋說:“唐禪院本來是教育和培養僧侶的學校,但日本不同於中國的是,這裏的“僧尼令”規定,寺院不供養外來的僧侶,這就把很多前來學律的僧人拒之門外了。”
主管法進彙報說:“唐禪院已經陷入經濟窘境,現在入不敷出。雖說天皇頒賜水田一百町,但每年來唐禪院學習授戒的僧侶人數龐大,一百町的收入依舊是杯水車薪。又如何來幫助那些僧人們呢?”
鑒真也理解,但他仍然要求弟子們想辦法,他說:“日本的‘僧尼令’就像攔路虎,塞斷了僧路,讓遠道而來誠心學法的人沒有住宿的地方,太辛苦了。唐禪寺百町的收入也確實難以為繼,諸位再想想如何是好?”
大家議論了一陣兒,也沒有想出什麼有效的辦法出來。最後還是鑒真說出了自己的打算。
“我想另外再建一個讓十萬僧侶往來修道的寺院,就像中國五台山的華嚴清涼寺,衡陽的大嶽寺。凡是來寺裏學習修行的僧徒,免費提供食宿。”
這一設想太宏偉了,法進為之一振,說:“師父是不是想建一個無遮供寺院,開日本寺院之先河!”
思托也很興奮:“如果再建一個規模比唐禪院大得多的中國式的寺院,就可以供養更多前來學習的僧侶。弘法也就遂意了。”
普照卻麵有難色地說:“大和尚的宏願極好,但建寺所需費用很大。日本不是中國,化緣這條路是走不通的。”
鑒真很有信心地表示:“路是人走出來的。這件事,老衲想去請求天皇支持。”
唐僧們已經在東大寺有了戒壇院和唐禪院,再重新修建學律的寺廟,任何人都以為挺難辦的,而鑒真恰恰是知難而行的人。他親自進宮,向天皇陳述理由,請求支持。天皇二話沒說就同意了。並且下詔賜予西京新田部親王舊地。
這一天,天高氣爽,鑒真和弟子來到郊外,他們深深呼吸著田野的新鮮空氣,感受著土地散發的味道,對前景充滿著信心。
鑒真說:“天皇將這塊西京新田部親王舊地賜給我們,特準營造精舍。等寺院落成以後,寺中就會聚集四方學徒了。”
“師父,咱們隻要有一座專門的律寺就好辦了,凡是出家人都要先到律寺研習律學,然後可以選自己的宗派繼續修行。”法進規劃著。
思托也興奮地說:“那我們就可以把這個律寺建成一個純唐式建築,正好,咱們的工匠、畫匠、雕塑匠、木匠的才幹全能發揮大用場。”
實幹家法進,最是急不可耐:“師父,照這麼說的話,現在我們就要動手設計,備料了。”
鑒真微笑著蹲下,抓起一小塊土圪瘩,拿在嘴邊,伸舌舔了舔:“嗯,這裏是塊福田,可建伽藍。就在這兒下樁吧。”
律寺院的工程很快就開始設計,按照鑒真的要求,弟子們畫出了唐佛寺的主要建築有金堂、講堂、東塔、開山堂、觀音堂、經樓、鍾樓等。思托和雕塑家陸達還特意為鑒真製造了一個新佛寺的木製小模型。他們知道師父眼睛看不見,但可以用手去觸摸這個新寺院的規模。
思托把小模型推到鑒真麵前,說:“師父,這是我設計的律寺金堂正殿的模型,殿前八根立柱,布局雄放簡潔,瓦頂相對左右是一對鴟尾,坡度也是徐緩舒張,請師父再給予指導。
鑒真伸出雙手,輕輕地摸著律寺金堂正殿的模型,每一根柱,每個台階他都摸到了,在他的腦海裏逐漸展現出了一座金碧輝煌的唐式寺院。他滿意地點點頭說:“好。選個日子開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