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盜們見智行一心護衛著經箱,以為老和尚在守著什麼寶物,上前就用刀斧砍開箱籠,一看都是些紙張,便抓起來往海裏扔。智行瘋了一樣阻止著,海盜手起刀落,智行的一隻胳膊就像樹枝般被砍了下來。老人見他累年抄寫的經卷遭到如此的毀壞,他絕望地爬到船邊,跟著那些飄散的佛經縱身跳海,與佛經一起葬身大海。玄法見狀,大喊一聲:“不!”還沒等他衝過去,就背後受敵,海盜的刀從他的背後穿到了前心。
玄法倒下了,旁邊的打鬥對他沒有了意義,他望著朗朗天空,含笑念了一句:“南無阿彌陀佛……”
激戰過後,滿身是傷的藤原清河、晁衡等十幾個日本人被海盜五花大綁,押上海岸,進入莽莽叢林之中,從此生死未卜……
他們的消息傳到日本時已是兩個月以後,那是遣唐使的第四船輾轉回來,報告說親眼見到觸礁後的藤原清河大使第一船,在暴風雨中被海浪吞沒了。這一誤報使得日本上下悲痛萬分,官方和民間紛紛舉行悼念活動和法事超度。噩耗傳到長安,朝廷內外都很震驚。人們為晁衡也就是阿倍仲麻呂痛惜萬分,他在京城的親朋好友紛紛到他的府邸祭奠慰問。那幾日,他居住的那條街兩旁幾乎都變成了白色,人們把白色的挽幛和白色的花掛滿了樹梢。
在南方漫遊的李白聽說了好友在海上遇難後,悲慟欲絕,詩人揮筆作詩哭悼:
日本晁卿辭帝都,
征帆一片繞篷壺。
明月不歸沉碧海,
白雲愁色滿蒼梧。
李白將這首《哭晁卿衡》的詩從蘇州寄給王維後,很快就傳遍了京城。
鑒真得到天皇的信任,很快就在東大寺住持築造戒壇的工程。雖然各個環節都有弟子們住持,但他仍然每天都要到工地上看看,要求施工者一定要嚴格按照道宣大師的戒壇圖來造壇。
這天,他正走向工地,道璿大師領著忍基等幾個年輕的日本僧人來拜訪他了。
相互禮拜後,道璿說:“大和尚築造戒壇還要親自督陣啊?”
“哦,我隻是來看看,道璿法弟,請到寒舍坐。”
道璿說:“大和尚,我給你帶來了幾個弟子,他們跟我學佛多年,漢語都說得很好。請您給他們授具足戒。”
“好啊,等戒壇建起來,就給他們授戒。”
道璿把忍基拉到鑒真麵前:“他叫忍基,就讓他跟在你身邊吧,他能給你當翻譯,也能照顧你的衣食起居。”
鑒真拉住忍基的手,叫了一聲:“忍基。”
忍基機靈地上前拜倒在鑒真的腳下:“師父。”
道璿扶著鑒真回到僧舍裏,鑒真讓義靜煮茶招待。望著義靜煮茶、上茶優雅的舉止,道璿的思鄉之情油然而生。
鑒真做了個請的手示,說:“你嚐一嚐,這是我從揚州帶來的好茶。”
道璿端起茶盅喝了一口濃綠的茶湯,由衷地說:“多年沒喝故鄉的茶了,真是清香滿口,蕩氣回腸啊!”
鑒真真誠地說:“道璿法弟來日本多年了,很多方麵還望多多指引貧僧。”
道璿歎了一口氣:“唉!貧僧十八年前來到日本,也是應了榮睿和普照之請傳授戒律,以革除自度、私度出家的種種弊端,但是日本的自度、私度之所以形成也有其曆史原因,可以說是積重難返。要想嚴格實行三師七證,靠我們先來的三個僧人的力量,絕非易事啊。後來,我們隻好給僧人講講律學,我呢,就講講《法華經》了。”
鑒真點頭,說:“有關天台宗智子大師的著作,我這次幾乎都帶了,你可以請去研讀宣講。”
“太好了。我太需要了。”
“我這次來,把推行教團戒規作為弘法的目標。現在日本的天皇對佛教又如此推崇,戒律在日本定能大興。”鑒真信心十足地說。
道璿淡淡一笑,他今天來,就是想把日本佛教界的情況向鑒真介紹一下,好讓他心裏有底兒,遇事三思而行,他說:“大和尚有所不知,主張‘自誓授戒’的人早已形成勢力強大的教團,你如果廢除舊製,他們定會反對你。為達到目的,也會明槍暗箭不擇手段的。大和尚要有心理準備才行啊。”
鑒真聽著沒有作聲,手伸到茶幾上很準確地端起茶盅,輕輕地飲啜了一口。